明珠在省城的一所重点大学读硕士研究生,暑假的时候准备搞一项社会调查,等调查计划完成时,校园里早已人去楼空,留人无几,所以她只能一个人单独地踏上外出调查的行程。
明珠走进火车站候车厅,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距离火车进站还有两个多小时,她从包里取出一本书,静静看了起来。突然,明珠隐隐听到似乎有孩子低低的哭泣声,她抬起头来,四下张望。寻找了老半天,才在候车厅极为隐蔽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大约六七岁的男孩儿。孩子小脸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也不太干净,两腮微微有点儿下陷,正蹲在那儿抽泣着。
明珠四下看了看,见无人理会那个孩子,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她放好书,背起包走了过去:“小弟弟,你怎么啦?”
听到明珠的声音,男孩儿浑身猛地一抖,他起身就跑。可是他本来就在角落里,一跑又是慌不择路,脑袋“咣”的一声碰在了墙上,他捂着脑袋蹲了下去。
“哎呀,小弟弟,你磕着没有?”明珠急忙跟了上来。
孩子用手捂着脑袋,浑身发抖地说:“我没钱,真的没钱,你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明珠的心一动,这孩子肯定遇到了什么事儿,她蹲下来,轻轻地说:“小弟弟,别怕,姐姐不会打你的。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半天,男孩从胳膊弯里露出了一只眼睛:“你是谁?是干什么的?”
明珠笑了:“我叫明珠,是大学生。”说着把自己的学生证递了过去。
孩子推了推明珠的手,摇了摇头,闭口不语。
明珠想了半天,这才站起来,买了一些吃的东西递给了孩子,孩子一见,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接过东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明珠这才慢慢地知道孩子叫刘宝,家住大巴山区一个极为偏僻的寨子,几天前和寨子里的一个孩子岩龙约好出来看大楼和飞机,偷着出来跑了数百里的山路,爬上了一辆运煤的火车。刘宝在煤车上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岩龙早已不在车上,他拼命地哭喊,又不敢跳车,便被火车拉到了这座城市。刘宝眼里含着泪说他想回家。
明珠拍了拍孩子的脑袋:“刘宝小弟弟,你先在这儿别动,姐姐去去就来。”
明珠找到警察,把刘宝的情况一说,警察便同她一起赶了过来。可几乎找遍了整个候车厅,也没发现刘宝的踪影。明珠满脸通红,跟警察详细说完刘宝的体貌特征,这才一个人又走进了候车厅。
“姐姐。”明珠刚刚坐下,身后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叫声。她回头一看,正是刘宝,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
“你干什么去了?姐姐找得你好苦。走,我领你去找警察叔叔。”
刘宝急忙往后一退:“我不去找警察,警察是坏人。”
明珠一愣:“小弟弟,怎么啦?为什么说警察是坏人?”
刘宝说:“昨天晚上,有个人问我出了什么事儿,我跟他说了,他也说警察能送我回家,把我领出去找警察。他把我领出车站,转进一个胡同,那里站着一个警察。那个警察问我是不是要饭的,偷没偷过东西,还把我浑身上下翻了个遍,见我没有一分钱就狠狠地打了我两个耳光。后来他俩小声说要把我送给什么哥,这时候胡同口进来了一辆车,那两个人就跑了。我怕警察。”
明珠的鼻子一酸,她知道:刘宝是碰上了骗子。一种亲自送刘宝回家的想法油然而生,反正自己的这次社会调查面很广,去经济落后的地方也是一项内容,所以她决定和刘宝一起去大巴山。
刘宝一听,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欢欢喜喜地跟着明珠退了火车票,又买好了两张新车票,一起坐上了火车。
一路上,刘宝不停地跟明珠说这说那,明珠已经深深地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下了火车,两个人又在别人的指点下,乘坐汽车,然后徒步翻山越岭,最后才到了刘宝家那个崇山峻岭之中、几乎与外界完全隔绝的寨子。
刚进寨子口,一个中年男子便风风火火跑了过来,一见是刘宝,眼睛一亮:“孩子!”
刘宝急忙冲了过去:“阿爸!”
“这些天你去哪儿了?”男人突然地举起了巴掌。
明珠一把拉过刘宝:“你这个人真是的,孩子差点儿没出大事儿,你竟然还要打孩子,你这个爸爸是怎么当的?”
“你是谁?”男人愣了。
“阿爸,就是这个姐姐救了我,把我送了回来。”
“哎呀,恩人,恩人,我是他阿爸,我叫刘阿龙,真是太谢谢你了,恩人,家里请,家里请!”
明珠被刘阿龙请进了他家,这才知道刘宝的阿妈出去找刘宝了,要等几天才能回来。刘阿龙请来了几个女族人一起陪明珠,一个劲儿地劝明珠喝米酒,很快明珠就醉得不省人事。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明珠才头痛欲裂地醒了过来。猛然,下身一阵阵剧痛,她猛地睁开眼睛,自己竟然赤身裸体地躺在一座竹楼里,身旁,睡着一个同样赤身裸体的男人。
“你,你是谁?”明珠一下坐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掩住了胸前。
男人也醒了,一见明珠坐了起来,一龇牙:“我是谁?我是你男人。”
“什么?!你是我男人!”明珠的脑袋“轰”的一声,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我要去……”
男人一把把明珠拉倒在铺上:“上哪儿去?我花了三千多块钱买了你,你就得给我老老实实地做饭,生娃儿。”
刘阿龙是人贩子?那刘宝?明珠脑袋里一片空白,她拼命挣扎:“你放开我,我要去告你们!”
“啪!”男人狠狠地一个耳光,明珠一下子扑倒在地,鲜血顺着鼻子和嘴角淌了下来。男人抡起拳头,一通狠打,直打得明珠完全没有了挣扎的力气,他又狞笑着,恶狼一样扑了上去。
一年多以后,明珠生下了一个孩子,借着给孩子看病的机会,她向公安局发出了求救信,半个月后,明珠被公安人员救了出来。根据明珠的线索,公安人员几经周折抓获了拐卖妇女的惯犯刘阿龙,还有他的儿子刘宝,而在这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刘宝竟然又轻而易举地骗了三个女人,她们三个都是大学生。
在明珠的要求下,她见到了刘宝。
“姐姐,那天你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就走了?你去了哪儿?”刘宝的眼睛里流露出了惊喜。
明珠抱着孩子死死地盯着刘宝,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你还不到十岁,为什么就骗卖人口?”
“骗卖人口?!”刘宝愣住了,“姐姐你说谁骗卖人口?”
明珠:“我不就是被你骗了,被你们卖了吗?还有那三个女大学生。”
刘宝呆住了,半天才喃喃地说:“我没骗你,那年阿妈一个人回老家了,我不知道阿妈的老家在哪儿,我要去找阿妈,阿爸说只要我能领回一个女人他就带我去找阿妈。阿爸说寨子里要搞旅游挣钱,可是没有人来旅游,带回一个人来寨子里就给钱,他就带我一起出了山。那年在那个火车站就碰上了你,那些话都是阿爸教我那么说的,阿爸也一直跟着我,只是要到了那个寨子他才提前进的山。那天晚上你喝醉了,一个人说要带你到他们那儿旅游,还给了阿爸钱,我看见了,远远地看见的。姐姐,他们不是接你去旅游吗?”
明珠痛苦地摇了摇头:“就算你这些话是真的,你什么也不知道,可你为什么又骗了其他三个女大学生?”
刘宝低下了头:“你走后的第二天,我就去找阿爸,让他领我去找阿妈,可阿爸说路费不够,必须要再找到一些旅游的人,等钱挣够了我们才能去找阿妈。为了能找到阿妈,我就又和阿爸像找你一样去找旅游的,后来就找到了那三个姐姐,可阿爸现在也没领我去找阿妈。”
“我们都被你们给卖了,你知道吗?你们就是人贩子!”
明珠怀里的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刘宝浑身一抖,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他一下抬起头,眼泪纷纷滚落下来:“姐姐,真的是我害了你们?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那是在害你们,我就是想找阿妈,姐姐,我不是个坏孩子。”
明珠看着泪流满面的刘宝,紧紧地咬着嘴唇,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
后来,经公安机关查明,刘宝的阿妈当年也是被人贩子拐卖给刘阿龙,后来刘阿龙也开始拐卖人口。那年刘宝的阿妈想偷偷逃出深山,被刘阿龙追上后打死扔进了山洞,而后刘阿龙欺骗刘宝说阿妈回了老家,并以此欺骗年仅七岁的孩子和他一起走上了拐卖人口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