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转眼一天快要过去——
静兰坐在寝房中,正与星月、语晴两人商讨着夜闯寿安宫拜见容妃的事。
“娘娘,坤宁宫突然将老佛爷的眼线全撤换掉,老佛爷想必已知晓,要是谬谬然进入寿安宫,恐怕会惹来老佛爷的震怒。”星月蹙眉分析着,满脸担忧之情。
“是啊,老佛爷已经想好要将娘娘您推倒,将乌雅颜缇拉上后位,要是现在让她抓到把柄,不就让她有机可趁?”语晴也不赞成主子的提议,附和着星月的同时,也担忧地望向主子。
静兰沉思了下,抬眼凝视两人,“你们想的,本宫也曾经想过,就如语晴你说的,老佛爷已经等着将本宫推倒,既然如此,本宫更加不能坐以待毙,见容妃的事,更是刻不容缓。”
“但是……”语晴皱着脸,刚想反驳主子的话,却被星月阻止了,她知道主子的话也并不无道理,现在全后宫中,就只有容妃跟老佛爷是最清楚从前的事,老佛爷对于旧事是只字不提,想从她身上知道答案,那根本就不可能,而剩下的,也就只有容妃了——
“娘娘说的很对,虽然进入寿安宫很冒险,但是总比坐以待毙强,”星月思索着,她严肃地注视主子,“可是想要避开老佛爷的耳目,就必须秘密进入寿安宫,而想要秘密进入寿安宫,就绝不能从坤宁宫走出去。”
语晴不解的看着星月,一脸疑惑,可静兰听了她的话却深思熟虑起来,星月说的话确实是很有道理,虽然她将坤宁宫内所有太后的耳目撤换掉,但是在她撤换的同时,想必太后已晓得她一举一动,坤宁宫外一定派了众多眼线监视她,只要她一步出坤宁宫,走到哪里都会被跟踪。
“依你之见,你说本宫应该怎么做?”她想知道星月有没有什么良策。
星月想了想,突然心生一计,唇角也缓缓上扬,“只要娘娘不以皇后的身份步出坤宁宫,自然不会有人发现,但是,必须找人帮忙。”
“找人帮忙?现在后宫中能帮忙的还有谁啊?”语晴噘嘴蹙眉抱怨着,但是,看见星月那满脸自信的笑容,她立即想到了能帮忙的人,“欸,你该不会是说让白浦风来帮忙吧?”
“就是他!”星月转头凝视主子,一脸自信,“白大人每天早晨都会到坤宁宫为娘娘请脉,只要在大人离开时,娘娘委屈点装扮成小太监,然后跟着白大人离开,那么自然不会有人怀疑娘娘步出过坤宁宫,更加不会有人知道娘娘进入过寿安宫。”
“但是,这样会不会太冒险?”语晴不甚同意,“况且娘娘从寿安宫出来后该怎么回宫?这出去没被人看见,回来的时候被发现了,不就危险了?”
“这……”星月轻咬下唇,办法确实不够完美,回宫也确实是个问题,但是能出去不被跟踪就只有这个方法,“娘娘,要不出去后就先别回宫,第二天早上,娘娘再与白大人一起回来,这样可好?”
静兰愁眉满目,她站起身思量着事情的轻重,这未必不是个办法,出去跟回来都跟着白浦风,太后就不会发现她外出过,而她也不会被跟踪,但是怕只怕在她外出期间,坤宁宫会发生突变,到时候就会牵连到坤宁宫宫内上下的宫女、太监跟侍卫。
主子的忧虑写满在脸上,星月向她扬起一个放心的笑容,“娘娘,您不必担心星月跟语晴,要是真的有什么事,咱们俩自会应变。”
两人脸上绽放出令她安心的笑容,静兰知道她们不想让自己担心,也牵强地扬起笑容以对,她吩咐语晴将纸笔墨拿了出来,写了封信再让她带到御药房亲手交给白浦风。
当白浦风收到静兰亲笔书函时,正准备出宫打道回府,语晴的再三拜托,让他不得不答应帮忙,虽然这件事看似很危险,但是有他的帮助总比让她去找彗秦枫好,于是翌日卯时,他准时赴约。
“小灵子就先留在坤宁宫,待本宫与白大人出去后,你再跟语晴一起出去,回御药房,”静兰换上了小路子从前的太监服,交代着众人,“本宫今天会到咸福宫暂住,所以如果有什么事,你们就差人到哪儿去找本宫。”
“明日一早,微臣会在储秀宫外等候娘娘,然后再一同回到坤宁宫,”白浦风看见她们几个紧张的模样,不自觉轻笑出声,“你们几个放轻松点,要不然别人一看就知道你们做贼心虚。”
星月跟语晴闻言,脸颊立刻涨红,但是他也没说过,她们两人继续这样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恐怕是谁见着都觉得她们有问题。
静兰掩嘴轻笑,然后看向白浦风,“时辰已经停留得差不多,咱们该出去了。”
点点头,再伸手为她拉了拉头上的帽子,笑着看了众人一眼后,才潇洒地转身带头离去,静兰深吸口气,紧跟着他离开。
两人离开坤宁宫后,就在储秀宫门前分道扬镳,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的怀疑,静兰便加快脚步往咸福宫走去,咸福宫是仪妃曾经住过的宫苑,而且与长春宫相邻,住在这里,既可以就近监视姚偆沅一举一动,也不会容易被老佛爷发现,可谓是最安全的藏身之处。
她推开宫门,闪身进入后又快速关上,自从仪妃死后,这宫苑就被丢空,前院里的树几乎快要枯竭,大殿正门上缠着蜘蛛网,从前的风光不在,如今就剩下凄凉的情景。
静兰走到正殿后的寝房,缓缓推开房门,里面白色纱帐飘扬,空荡的感觉让她不觉伤感起来,叹息了声,走到绣床旁的木柜处,将木柜门轻轻打开,里面的衣衫整齐摆放,她伸手从柜子里拿了一套粉黄色的旗装出来,嘴上喃喃道:“璐仪,为了调查后宫的事,逼不得已,本宫只能借你衣裳一用,事后定当将衣衫归还。”说完,静兰便将头上的帽子拿了下来,伸手慢慢地解着衣扣,在几刻钟后,她将旗服穿戴整齐,也为自己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坐在这个荒凉而阴深的地方,她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等待着黑夜的到来。
时间过的很快,在静兰察觉天色暗下来时,巡逻敲打时间鼓的太监,就打响了二更的更鼓声,整个咸福宫漆黑一片,声音寂静,静兰缓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出阴凉的寝房,再经过大殿来到前院,在月亮银光的照耀下,咸福宫不需要灯火也能光亮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璐仪在帮她——
她唇角微牵,走到大门处,附耳在门上听着门外的动静,发现没有脚步声后,才快速的闪身出去,经过宝英殿来到寿安宫门前,发现这里依然没有人影,就像一座荒废的院落,让所有人遗忘。
没有害怕,没有颤抖,站在门外的她,只感到安心,在她的推测跟感觉里,容妃并不像是她所听到的如此狠毒,当年的事没有多少人能清楚内情,更何况,后宫里的流言也没有多少是真实的,特别是有心人想散播假消息,靠这后宫的管道,是散播最快的。
寿安宫前院跟大殿一片漆黑,但是当走到中庭,就会发现寿安宫的后院灯火通明,静兰深吸口气,脸上笑容绽放,她快步上前,刚想伸手轻敲房门,房门却突然被里面的人打开。
容妃一脸愕然,站在房门内凝视着静兰,心里正盘算着该如何应对,但相反的,静兰却非常高兴自己没猜错,容妃确实是装疯卖傻,根本没有疯癫。
“静兰叩见容妃娘娘,娘娘吉祥!”她温柔一笑,轻半矮身子向她行礼请安。
看她一脸没有恶意的样子,容妃脸色也和缓多了,但是她并没有放松,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冷声道:“我只是个前代被打入冷宫的过气妃子,你贵为当今皇后,对我行如此大礼,我怎么受得起。”
“娘娘过谦了,将您打入冷宫的是当今老佛爷,并不是仁政皇帝,在情在理,静兰也应该向娘娘叩拜,毕竟您也是静兰的长辈。”她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并没有因她的冷言冷语而敛去。
容妃冷笑了声,眼神中充满敌意,“柔妃眼光真不错,选了个这么聪惠的媳妇儿,但是你可以回去告诉她,想在我身上套出大皇子的消息?她是妄想!”
“大皇子?!”静兰垂下眼帘轻叹,“看来容妃娘娘真的知道很多实情,静兰这次冒险进来,真的没有白费功夫。”
轻哼一声,容妃脸上的冷笑也敛去,她面如寒霜,眼神锐利地盯着她,“那我只能抱歉地告诉你,想在我身上套出实情,看你也只会白费功夫。”
静兰愁容满脸,两眸充满真诚,严肃地道:“静兰虽然是老佛爷亲自点选的皇后,但是静兰却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况且老佛爷已经对静兰起了杀机,无论是为了娘娘您好,还是为了静兰自己,静兰都想知道过去的事,以方便日后追查。”
“哼,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她脸上浮起笑容,但眼里却冰冷异常,“柔妃是个怎样的人,我很清楚,如果你以为用这张可怜兮兮的表情可以骗得了我,那你就真的大错特错了。”
“容妃娘娘,静兰确实不是老佛爷的人,”她蹙眉,一脸愁容,“上次仪妃被杀,静兰无奈闯入此禁地,已经让老佛爷知晓,为了这事,静兰已经吃了很多苦,静兰身边的宫女星月跟语晴,也为了储秀宫秀女暴毙一事弄得遍体鳞伤,静兰真的很想查出个中原因。”
容妃闻言,有点讶异,为什么储秀宫秀女的死会让她想到自己?
“你说的秀女暴毙一事,关我什么事?”她背过身思索着,“不要再跟我说些有得没得,请你快点离开寿安宫,回你的坤宁宫去。”
静兰知道自己再不将事情原本托出,容妃绝对不相信她,于是半真半假地道:“储秀宫秀女暴毙一事,静兰知道一定是跟容妃娘娘有关,而且那名秀女中的毒,静兰已经查到出处,虽然凌璐公主不是仁政皇帝的亲生女儿,但是她的母亲毕竟是后宫中的妃嫔。”
容妃脸色突变,像是有点做贼心虚,静兰直勾勾地盯着她瞧,沉思着,嘴上继续道:“凌璐公主在宫外贩卖毒药,迟早有一天都会被老佛爷查出来,如果娘娘真的知道她是哪位妃子所生的,那么请娘娘告知静兰。”
“不错,凌璐她确实是皇室中人,可是除此之外,其他的恕我不能相告。”容妃并没有放松对她的防备。
“凌璐公主贩卖很多西域的毒药给宫中的人,以至于后宫最近大小事不断,如果容妃娘娘认识凌璐公主,希望娘娘可以修书一封,让凌璐公主将跟她买过毒药的人告知静兰,还有……”她眼神坚定,满脸严肃的道:“不要再将西域的毒蝎跟毒药卖到宫中来。”
容妃垂下眼帘,眼神中有着沉思,她想了想,才抬起眸子迎视她,“你到底是不是柔妃的人?为什么要帮凌璐公主?”
静兰向她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静兰已经跟娘娘说过,静兰虽是老佛爷钦点的皇后,但是并不是深得老佛爷心的人,如今老佛爷对静兰起杀机,静兰除了必须保住所有人外,也必须自保。”
“或许你是个可以相信的人,无论你今晚跟我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话,关于凌璐公主,我会让她多加提防。”容妃唇角浮起一个对她赞赏的笑意,向她摆了摆手,转身将房门合上,“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快点离开吧!”
容妃最后这句话,让站在门外的静兰笑了,她知道容妃已经选择相信自己,虽然她对她说话的态度依然没有改变,但是最起码她没有大骂着让她离开。
她眉开眼笑地转身离开,只要慢慢感动容妃娘娘,想要知道从前的事一点也不难,还有,她身上那块属于彗秦枫的寒冰玉,容妃一定识得,到时候想要知道他是不是慧妃的儿子,只要问容妃,事情便能真相大白。
静兰在寿安宫见过容妃后,整个人心情都愉悦起来,她面带笑容,漫步在宝华殿与抚辰殿之间的小路上,但是一想到乌雅颜缇,她又不自觉愁容满脸,其实表面上,颜缇像是很卖老佛爷的账,但是内里到底谁才是操控她的人?到底她又是为什么要害他塔喇无悔?
她的所作所为,想必皇上跟曹天磊都还没清楚,特别是曹天磊,如果他知道她竟然是个如此狠心的女人,一定会很伤心,就好比……好比皇上由始至终都接受不了,她姐姐不爱他的事实。
边沉思边走着,不知不觉她也回到了咸福宫门前,这时,她发现大门露出一条细缝,静兰蹙眉,心里的疑惑扩大,半个时辰前,她出咸福宫明明有将大门关好,为什么大门会流出缝隙?
带着心里的疑问,她咽了咽口水,抬手轻轻将门推开,咿呀一声,只见大门应声而开,前院依旧一片漆黑寂静,但是静兰却不敢放松,到底是谁进来过?
思索着,眼神也不断四处扫视,倏然,她听到树枝被压断的声音,只见大殿正门旁的大柱后藏有个人影,静兰没有心里颤栗了下,慢慢走近,“你是谁?为什么要到咸福宫来?”
那藏身在大柱后的人衣衫抖动,看她身穿粉色衣衫,就知道一定是宫女,她那喘息声急促,听起来像是很害怕的模样,静兰站在阶梯下,冷眼凝睇着她,心想,她该不会以为自己是仪妃,所以害怕地颤抖吧?!
正当静兰分神沉思,那躲在柱子后面的人突然尖叫着站起身跑了出来,她眼睛紧闭,双手捂住耳朵,拼了命地往外逃——
云月?!
一看清她的面容,静兰就惊愕地呆住了,转身看着那因惊骇而逃走的身影露出一脸迷惑,她怎么会跑到咸福宫来?不是应该老老实实待在淑妃身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