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
顷之，上①行出中渭桥，有一人从桥下走出，乘舆马惊。于是使骑捕，属之廷尉。释之②治问。曰：“县人③来，闻跸④，匿桥下。久之，以为行已过，即出，见乘舆车骑，即走耳。”廷尉奏当，一人犯跸，当罚金。文帝怒曰：“此人亲惊吾马，吾马赖柔和，令他马，固不败伤我乎？而廷尉乃当之罚金！”释之曰：“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公共也。今法如此而更重之，是法不信于民也。且方其时，上使立诛之则已。今既下廷尉，廷尉，天下之平也，一倾而天下用法皆为轻重，民安所措其手足？唯陛下察之。”良久，上曰：“廷尉当是也。”
注释
①上：汉文帝刘恒。
②释之：张释之，字季，时任廷尉。
③县人：乡下的人。县，郊外、乡下的意思。或说，是指长安县人。
④跸（bì）：帝王出行时清道。
译文
过了不久，汉文帝出行到中渭桥，有个人突然从桥下跑出来，驾车的马受惊了。因此，文帝就派兵逮捕了那个人，把他交给廷尉。张释之审问他。那人说：“我从乡下来，听到禁止行人来往的警告，就藏到桥下面。过了很长时间，以为车驾已经过去了，就走出来，看到皇帝的车驾和随行的车队骑兵，就跑了！”廷尉向汉文帝报告已经审理清楚。这个人违反了禁止通行的命令，应当罚款。汉文帝生气地说：“这个人惊了我的马，多亏了我的马温顺，要是别的马，不就把我跌伤了吗？可你这个廷尉才判他个罚款！”释之回答说：“法律对天子和百姓是一样的。法律规定应当这样判现在却要加重惩罚他，这样人民就不信法律了。再说在那时，皇帝您如果命令立即杀死他也就罢了，现在既然交给廷尉来审理，廷尉是给全国掌握法律标准的，上面一偏全国执行法律就都会偏轻偏重，老百姓能从哪里知道什么是违法的，什么是不违法的呢？请您明察。”过了好一会儿，汉文帝说：“廷尉的处理是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