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女儿回家,钥匙刚插入门锁,女儿就求我:“爸,让我开门。”我不信女儿能开,抱起她,让她的小手能够到钥匙,想看她怎样动作。哪知女儿稍一折腾,门开了。女儿歪着头,得意地笑了:“爸,给我一把钥匙。”“你还小,都是与爸妈一道回家,要它干嘛?”“不嘛、不嘛。”她噘着嘴。那时女儿5岁,我没给她钥匙。吵闹一阵后,她依了。
6岁时,女儿读书了。一天放学后,我接她回家。来到家门口,女儿忽然对我说:“爸,让我开门!”我不假思索递给她钥匙,她接过,不用我抱就能伸手把它插入锁孔,十分麻利地开了门。开完门,女儿得意地说:“爸,这钥匙归我,我已经长大读书了,还不能给我吗?”“是该给你,但是你想想,”我提醒女儿,“你玩心很大,万一弄丢了,让小偷拾到,开门进我们家咋办?再者,你开门时,万一有坏人跟进来,又咋办?”女儿一听有道理,叹口气:“等我再大一点,比方7岁时,总能给我钥匙吧?”看女儿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心一软:“行!”女儿伸手跟我拉了钩。
一晃女儿7岁了。这天,女儿理直气壮地找我要钥匙,还说:“以后放学,我自己回家,不要你接了,行吗?”我稍一犹豫,女儿呜呜地哭了:“你骗人,说7岁给我钥匙的,我们还拉过钩……”我说我是担心,万一钥匙弄丢了咋办?万一你开门时有坏人跟进来咋办?女儿揩揩眼泪:“我保证不丢钥匙。我的读书成绩不是很好嘛,说明我的记忆力不错。”又说:“每次开门,我都看看周围,没人再开,还不行吗?”我语塞了。女儿接着说:“有一次放学较早,提前回家,来到家门口,我忽然想撒尿了,但却进不了门,上不了厕所……”我说:“行了,行了,给你一把!”女儿这才破涕为笑:“就是嘛,我已经长大成人,难道不该给我这点权利?”
此后,我视女儿为大人,放学让她自己回家了。她一回家就蹦蹦跳跳的,仿佛取得了一场重大战役的胜利。但有一天,我和女儿几乎同时回家。来到家门口,女儿自豪地说:“爸,让我开门!”我于是停在门前,欲轻松一下手脚。哪料女儿摸摸书包、捏捏口袋,目光很快晴转多云转阴,说:“爸,我的钥匙丢了!”我脸色大变:“怎么样?不给你钥匙,你偏要。这下好了,看小偷拾到后,把家里偷个精光!”我沮丧地掏出钥匙,刚插入锁孔,女儿竟哈哈大笑起来。不知何时,她已把钥匙高高举过头顶:“放心吧,爸,好不容易争来的东西,我会好好地珍惜,不会弄丢的!”这个小精灵,我服了。
童心
走出公园不远,遇见一个乞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正在街边向人行乞。那乞丐面黄肌瘦、老态龙钟、腿瘸手残、衣衫褴褛,嘴里叼着个破瓷碗,碗里已有些许人民币。
我十分恶心,正欲绕道而行。女儿却拖住我,大声问:“爸,那老爷爷在干啥呀?”“讨钱!”我告诉女儿。“那我们也给他一点钱吧?”女儿恳求道。“不行!”我摇头回答。“干嘛?”女儿圆睁着眼。我赶紧凑近女儿,冲那乞丐没好脸地说:“有人好逸恶劳,想靠行乞致富,所以伪装残疾、伪装穷困、伪装可怜,以此博取善良者的同情和施舍。这种骗人的把戏,报上披露过,我也见得多。”女儿不以为然:“行乞的都好逸恶劳、伪装可怜吗?”“那倒不一定!”我小心回答。“既然如此,你敢肯定他好逸恶劳、伪装可怜吗?”女儿紧逼一步。“那也不一定!”“既然如此,我们何不给他一点钱,可怜可怜他?”“万一他是伪装的,我们岂不上当受骗,助长好逸恶劳的恶习?”“万一他不是伪装的,我们岂不冤枉了他,错过了一次行善的机会?”说到这里,女儿又抱怨道,“你们大人,总是喜欢把人往坏的方面想。”“行了行了,你的意思是无论如何要给他一点钱?”“对,即使被骗了,我们也不会留下遗憾。”
我被女儿说服了,心想:女儿在公园玩一天,要花费100多元呢,给那乞丐一丁点施舍又算什么?再说,女儿的爱心可嘉,值!于是掏出5元钱,叫女儿赶紧递给那乞丐。
奇怪的是,就在女儿高举5元钱即将奔过去时,那乞丐竟蓦地站起来,拔腿便跑,丝毫没有残疾的迹象。女儿在后边追赶:“老爷爷,老爷爷,给你钱!”那乞丐仿佛没听见,头也不回。女儿愈喊,他愈慌张,跑得愈快。
望着乞丐渐渐远去的背影,女儿一脸的无奈和茫然。我忽然明白了:乞丐的良心已被女儿的童心唤醒。这世上,最能征服和撼人心魄的,有时竟是冰清玉洁、天真无邪的童心呵!
厉周吉
厉周吉,曾在《家庭》、《百花园》、《故事会》、《佛山文艺》、《小说月刊》、《新课程报语文导刊》、《上海故事》、《幽默与笑话》、《喜剧世界》等几十家报刊发表文学作品10余万字。作品曾被《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文学报手机小说选报》、《特别关注》、《青年博览》、《意林》、《杂文选刊》等多家报刊转载,曾入选多种小说与故事精选本。
梦幻?现实?
厉威背着鼓鼓囊囊的化肥袋子推开家门时,妻子林美正在院子里摆弄那台老式缝纫机。
厉威穿着一身崭新的西装,颜色有些浅,显得皮肤更加黑了。林美禁不住笑了起来。厉威问她笑什么,她歪着脑袋说,你回来了,我能不笑吗?
偏西的太阳照在妻子脸上,她那本来就十分娇美的脸越发红润耐看了,厉威定定地瞅着妻子,直看得妻子脸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厉威刚想抱住她,她急忙指了指尚未关闭的大门。
厉威三步两步跑过去将大门关严了,转身回来时却又改变了主意,他抓起地上的化肥袋子使劲一抖,哗啦一下抖出许多好东西。他拿起一件葱绿色的衣服一摆,一件鲜艳的连衣裙就亮在了妻子面前。
林美轻轻一摸,感觉冰凉顺滑,心头不禁一热。
“家里缺钱,又买什么衣服,再说,你和儿子穿得好一点就罢了,我连个门都出不了,穿好穿孬不是一回事。”妻子说着,眼圈就红了。
几年前,妻子身体很健壮,在家开了个服装店,日子过得挺滋润。可是因为操劳过度,得了一场病,身体就垮了,别说开店,就连生活自理都有困难。后来,经过很长时间的治疗,身体才渐有好转。
“你看你,怎么又说这个,你现在不是比原来强多了吗?”厉威急忙安慰妻子。
妻子破涕为笑,说:“是啊!你看,我这不正收拾工具,准备重新开店吗!来,让我好好看看你的衣服吧!”
厉威连忙来了个立正,学着赵本山的样子在院子中间转起圈来,把林美逗得哈哈大笑。
“好了,别臭美了,衣服不错,可惜不太合身!这里肥了,这里却又瘦了,要不,我给你改一下!”
“不行!不行!你可千万别改,我觉得这样就挺好,再说,即便真不合身也无所谓,又不是结婚娶媳妇!”厉威从来就是这样没正经。
“怕什么,我累不着!”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厉威说完,以极快的速度把衣服脱下来,装进一个塑料袋里。
厉威的假期只有5天,转眼就结束了。临行前的晚上,夫妻二人收拾好行李,早早地休息了。睡到半夜,厉威忽然听到一阵缝纫机的声音,睁眼一看,原来妻子正在改那身西服,妻子佝偻着身体,显得非常吃力,也许怕影响自己和孩子休息,她把灯光调得很暗,但厉威还是看到了地上的很多碎布屑,看来已经改得差不多了,就没有起身阻拦,只是暗暗叹了一口气。
妻子把衣服改好,又细细熨了很长时间,才悄悄上了床。妻子刚钻进被窝,厉威就紧紧抱住了她。
坐上火车,厉威焦躁不安,他实在不知道到工地之后如何生活,因为他身上只有3元钱了,昨天晚上收拾行李时,他告诉妻子,为了安全,路上不带钱,他早已把生活费留在了一位工友那里。
其实,真实情况是这样的:当初给妻子和孩子买衣服时,他担心衣服不合身,营业员说只要保持原样,10天之内可以凭购物小票退货。这时他猛然想起,妻子一直因为自己很少买衣服而生气,而自己身上的衣服也确实太不像样了,于是就用后几个月的生活费买了这身衣服。他本想让妻子高兴高兴,等回城后再把衣服退了,想不到妻子竟然给改了,这可怎么办呢?
窗外景色美好,他的精神却有些恍惚。这时,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口袋变成了一个很大的泉眼,汩汩地冒着红彤彤的百元大钞……
火车咣一下将他惊醒。
窗外风景瞬息万变。
他的心中有些惆怅。
过了好久,他下意识地捏了捏上衣口袋,忽然发现底部缝着一个硬硬的东西。他快速翻开口袋,撕开线,拿出一看,竟是几张叠在一起的百元大钞。他把钱紧紧握在手里,实在不知道这究竟是梦幻还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