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佳胤担任滑县县令,有大盗任敬、高章冒充锦衣卫使者来见他,直进堂阶,向北而立。张公心中奇怪,照常判案。任敬厉声说:“这是什么时候,县官还这样傲慢地接待使臣?”张公稍微改变脸色,离开案席迎接他们。任敬说:“我们身上有圣旨,不能向你作揖。”张公说:“有圣旨逮捕我吗?”便叫人摆下香案,准备接旨。任敬凑着张公耳朵说:“不是逮捕你,是要抄耿主事的家。”当时滑县有个姓耿的人入朝做官,因为草场失火获罪,关在牢里。张公心中很怀疑,便请他们进后堂。任敬抓住张公的左手,高章推着张公的背,一同进入内室坐在炕上。任敬撩起大胡子笑着说:“你不知道我吗,我从灞上来,听说你的府库中有上万两金子,请借来一用。”说着便和高章一齐拿出匕首搁在张公的头颈上,张公没有被他们吓倒,从容地说:“你们的意图不是为了报仇,我即使愚笨,怎么会因钱财而不顾性命呢,我原本是贪生怕死的懦夫,即使不用匕首,也不能拿你们怎么办。而且你们既然称是朝廷使者,怎么自己露出本相来呢?假使被人看见,对你们也不利呀!”盗贼以为张公讲得对,便把匕首收了起来。张公说:“滑县收入少,哪能有许多金子!”任敬同高章开明数字,张公不再辩解,只请求:“不要多取,以免连累我做官的。”彼此反复讨价还价。任敬说:“我等同党有五人,应该给五千金。”张公说道:“这便好,只是你们二人的袋子里,能装得下这些金子吗?到底用什么方法走出这官舍呢?”贼人说:“你考虑得很对,应该为我们准备一辆大车,把金子装在上面。仍旧把你绑着好像奉诏逮捕的样子,不许一个人跟随,有跟随的便先刺杀你。等我们骑马走了,便释放你。”张公说:“逮捕我在白天行动,县里人必定会阻扰你们,即使刺杀我有什么益处,不如夜里行动方便。”两贼对看了一下,说这样也好。张公又说:“府库里的金子容易被人认出来,也不利于你们,县里多富户,最好如数向他们借贷,既不连累我做官的,你们也可以安心睡觉。”二贼更觉得张公的打算周到。
张公叫高章传话,衙役刘相是个有心计的人。刘相一到,张公故意对他说:“我不幸遭到意外的事,如果被抓去不几天便会死去,现在锦衣卫诸公有办法,能够免我的罪,心里很感激他们,我准备送五千金来感谢他们。”刘相吐了吐舌头说:“哪里能办到这些金子呢?”张公暗暗踩刘相的脚说:“我知道这里的人富有而又有义气,我命你去借贷。”便取纸笔,写上大户多少,中户多少,一共九人,凑足五千数字。这九人实际上是一向善于抓强盗的人。张公又对刘相说:“皇帝的使者在这里,九人要空着手穿着整齐来拜见,不要因为借贷的原因故意装作穷人样。”刘相领会话意而去。张公拿出酒食请盗贼,自己先饮酒吃菜,以表示无可怀疑,同时又告诫二贼不要多饮,二贼更相信他了。酒吃到一半,刚才所招呼的九个人都空着手穿新衣服装作富客,用纸包裹着铁器捧在手里,陆续来到门外,假装说:“要借的金子拿来了。”二贼听到金子拿来了,而且见来人那副富有的样子,不再怀疑。张公叫人把秤拿来,又嫌茶几太小,叫人从库中把长条桌搬来横在后堂,两个僚属也跟着来到。张公和任敬隔开桌子按宾主站立,而高章则不离张公的左右。张公拿砝码对高章说:“你不肯代我看看天平轻重吗?”高章稍稍靠近桌子,这九个人捧着纸裹的铁器争着向前,张公乘机逃走,大叫捉贼。任敬起来想扑杀张公,已经来不及了,便就地自杀了。结果活捉高章,进行拷打审讯,又得知还有王保等三贼,急忙点名通缉,三贼原来已逃到京城去了,便把呈文送上去,京城禁卫官陆炳把他们都抓起来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