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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在拘留所里想起我的从前往事 (1)

进了拘留所,我的直觉告诉我,我这次肯定是要被判了,任何幻想都是奢望,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命运对我做出抉择。

而在等待命运的抉择中,我是非常思想我的家人,还有我的那些好朋友,尽管我们这些人很为那些正直的人所不耻,可我们究竟是社会构成的一部分。

号里的人除了那些外地人、岁数大些的,凡是这一带的玩闹是差不多都认识我,看见我被关进来就都围上来讨好我,有些机灵消息灵通的也知道我被关的缘由,他们围着我是说这说那,可我哪有心思听他们说什么,随便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后我就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来,这些玩主儿们也都识趣,看我不想说话脸色也不好就散了开去,几个爱说话的也怕因为说话声儿大了惹到我而让我发脾气就躲到了一边去小声嘀咕了,号子里一时突然变得很安静。对这些我没有在意,开始想自己这件事能判几年。……

想了这又想了那,想完案子想家里人,想完家里人又开始想朋友,每天我都是在无休止的思想中度过,最后实在没的想了我又开始想从前的事。

农村出来的朋友都知道,这世界上负担最重的就是农民,他们的生活也最没保证,每天付出的劳动不少,可遇上天灾之类的就只有望天兴叹了。为了保证改善家庭生活,平时也有个零用钱,农村的人是家家都养家禽家畜,以此获得些机动钱买些油盐等副食品。我们小时候就是家家都养着猪啊、鸡啊什么的,养这些就是为了得些活钱用,但这些家禽家畜跟人是一样每天都要吃喝的,可大人们?他们是每天天才亮就要出去下地劳动,天不黑是回不来的,这些家禽家畜怎么办?就靠家里的孩子老人喂养。农村孩子为了饲养家里的这些家禽家畜,每天都要有好大一部分时间去劳动——拔猪菜、鸡菜之类的野菜,给猪煮猪食,给鸡剁鸡菜,哪家家里要是没有这些鸡、猪,生活都将会很成问题,农村绝大多数的人家就是靠卖猪卖鸡换取现金来买油盐酱醋等副食必需品,所以喂养家禽家畜是农村人家的一个重要生活部分,那时的农村,估计就是现在的农村,饲养家禽家畜都是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就因为喂养家禽家畜需要占用大量的时间,许多农村子弟就不怎么能有时间去上学了。绝大多数农村的孩子五六岁就要帮助家里开始干活,十多岁就是家里的半个劳动力,等到十五六说什么也得下地去劳动了,女孩可能还稍微晚一点。而农村孩子不读书的另一个原因是观念问题:当时农村子弟读完中学也没什么其他的出路,反正读完书你也是回家种地,还不如早帮家里几年忙,也能给自己挣几块钱用,这就是农村子弟不继续读书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因为生活负担重,需要帮家里做许多事情(不做不行啊,不做吃饭都成问题),我们村里的孩子基本上是上到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就开始不怎么去上学了,这情形直到八几年、确切的说是到八十年代末才好一些。大家想,小学都没上完,能上中学的又有几个?所以象我家这样能个个读完高中的家庭在我们那里(指农村地区,工人子弟没读完中学的不多,主要就是学习不好混社会的那些不读了,还有就是家里管不了的)实属是凤毛麟角,整个村子除了我们家恐怕也没几家,这其实主要得益于一,我母亲有点儿文化(我母亲是老解放区的人,那里很早就为农村子弟办了识字班);二,我父亲当兵时是给首长当警卫员,跟着首长去开会时因为不认识字而无法签到受窘被骂,这让他发奋要识字(他的文化就是在部队学的)。到了有我们兄弟几人,他更是督促我们勤学上进。好在我们兄弟都争气,全部把高中读完了。话说到这里大家都明白了吧?我想说的是,到我上中学读初一时,村子的孩子们几乎都回家去帮家里人干活了,整个中学从初中到高中,我们村在中学读书的不过只有几个人,这其中除了我家三兄弟外,另外的人不超过四五个,你想我们有多孤单,这孤独的背后就是受欺负。

我们这里在我读中学的时候,主要的构成就是农民、工人、政府机关的干部,还有一些少量的科研技术工作者,基本是电子部的,其中工人子弟又占了主位,这主要是因为解放前后在我们这一带建了很多工厂,而这些工厂又主要都是从外地招的工(当地人占的比例很小),他们全都有自己的宿舍家属区,每个家属区都是数千人,各政府机关也是一样,这些家属区和我们的村子挨的很近,孩子们也就在一起上学了。

这片工农混合区实在是太大了,光中学就有二三十所,你可以想象,那上学的孩子足有好几万啊!到我读中学时,这些厂子存在的年头少的都已经有二十多年了。那些科技人员的子弟都比较好,素质也挺高,都显得温文尔雅的,而且他们也不欺负人,可那些干部、工人子弟可就不行了,他们觉得他们有很大的优越感(毕竟不愁吃喝啊),所以很看不起我们这些农村的孩子,我们这些农村的孩子就成了他们欺负取乐的对象,当然,除了我们这些农村的孩子,他们也欺负其他弱小的学生,毕竟我们人少,不够他们欺负的,不过凡事都会有所改变,关键是看你自己的拳头,看你自己的力量,我后来就是因为混出了名头,所以才不再受欺负,也有了一大帮干部、工人子弟的哥儿们、朋友。

现在我就在这里说说我上中学时候的事,那时已经粉碎了四人帮,可社会秩序还是有些乱,大人们、社会不乱了,孩子、学生们却还有些乱,主要是打架抢钱抢东西,在我上中学之前中学什么样我不知道,我能说的就是我上中学时候的事。

当我从村子里的小学毕业上了初一以后,我每天放学都能看见在我们学校的校门口聚集着一大帮人,尤其是下午放学的时候,那人就更多了,这些人当中有本校辍学的学生,有还没参加工作或刚参加工作的半大社会青年,且以他们为主,基本上都是从十三四到十**的年纪。我知道这些人都是街头的霸王,所以每天放学都是赶紧低着头向家走,一是怕惹事会挨欺负,二是赶着回家去干活儿。可这个世界不是你怕事事就不找你,他们这些人是成群结队地聚在校门口看学生放学,本身就是来生事的,凡是有和他们有过节的,或者看着不顺眼的他们就拉过去打一顿,有时他们也抢钱抢东西。当然,后面有背景的学生他们不敢,但绝大多时候他们都是没事找事,无事生非,觉得你不顺眼就打你,反正你也惹不起。

我刚上初一开始的那几天还没什么,可还没一个月我就被打了一回。

那天的情况是这样的:因为总在校门口看见这类人,我也已经有点儿习以为常了,没想到这天就因为我多看了一眼,一个半大小伙子就喊我:“妈的,你站住!”

当时我从学校出来不过才走了二三十步,被对方一喊下意识地就站住了。

喊我的这个半大小伙子看着不过比我大三两岁,蓄着长发,衣服没系扣敞着怀,嘴里还叼着一颗烟,这在当时是标准的痞子形象。看我被他喊住后,他几步走到我面前恶狠狠地骂道:“你***看我干嘛?找打啊?”这是标准的没事找茬儿,说白了就是想打你取乐。

我有些懵了,忙回答道:“我没看你啊!”

“啪!”一个大嘴巴狠狠地抽在了我的脸上,“妈的,我说你看了你就是看了,你***还敢还嘴!哥儿几个,打这小兔崽子!”他一边打我一边骂,同时还招呼他那些哥儿们。

其实这些人没等他叫就已经冲了过来,一大帮人是一拥而上,对着我是拳打脚踢,也不管是我的脑袋还是我的屁股,他们是能打哪儿就打哪儿,而且很快就把我打躺在了地上。

对于他们无端的殴打我是除了哭喊央求饶命外是连手都不敢还,鼻子也很快被打出了血,可这些以打人为乐的街头流氓们是越打越高兴,根本就不顾我的死活,直到一个在学校门口卖冰棍的老太太喊:“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人了,小心别打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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