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真是过得很快,稀稀拉拉地下过一场雪之后,转眼这年的冬季征兵就结束了,我们的好朋友——黄海东,果然按照他当初说的的那样参了军,这让许多圈里的玩闹儿们是即嫉妒又羡慕,可大家能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你没有一个好爸爸?如果你也同样有一个手眼通天的爸爸,这参军当兵实在不算什么,可在当时这也是一件难事,想去当兵得走后门,看来一个有权有势,或者有门路的家长对孩子们来说的确是很重要。
就在黄海东临走前,黄海东在家里请了我们这帮人吃了一顿饭,人数不太多,一共只有十几个,主要是我们在白沙中学一起读初中的这些人,另外就是宋建国和庆阳。
按说在北方的冬季,这时的蔬菜是非常紧张的,除了大白菜和萝卜,土豆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也是属于稀罕物,可这黄海东的爸爸却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总有六七种、三四十斤的新鲜蔬菜,整整是一大筐,不但有土豆之类的,更有顶花带刺的黄瓜、鲜艳夺目的番茄,这让我们这些几乎天天吃白菜、萝卜的孩子们,嘴里不由得就流出了哈喇子。
有新鲜的蔬菜,有整只的炖鸡,还有几种熟食、凉菜,黄家的两张大圆桌摆的都是满满的,另外黄海东的爸爸还给每桌都放了几瓶白酒和葡萄酒,这酒席看起来真的是太丰盛了,此外黄海东的家人为了不让我们感到拘束,能尽兴,全都没来和我们一起吃饭,这让我们又是非常高兴,不过为了礼貌,我们还是和黄海东的父母客气了几句。
黄海东的爸爸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和我们是满面春风:“你们小哥儿几个都别客气,你们都是我们海东的好朋友,今天海东能如愿去当兵,你们哥儿几个该好好热闹热闹,庆祝庆祝,我们当家长的就不跟你们凑这个热闹了,你们该吃吃,该喝喝,有什么不到的地方,尽管说!这酒喝完了,咱们家里还预备的有水果,你们今天在这儿就好好高兴高兴!”
黄海东的妈妈瞅着自己的儿子也是乐得合不拢嘴,而今天黄海东穿着一身崭新的军装,虽然还没有配领章,但也是显得格外的精神,看我们一再和他父母客气,黄海东拉着我和邢立强道:“韩永,立强,我爸他们说不吃就不吃,你们也别客气了,咱们哥儿几个喝咱们的!”
黄海东的爸爸也又笑着推让了一次,我们没办法,只好自己坐下了,黄海东的父母趁此去了别的房间,黄海东则就势关上了屋门。
坐到桌子旁后,邢立强率先在我们这桌给大家倒了一圈酒,另一桌则是朱文生满张罗,看大家这时都倒好了酒,张建设瞅着我道:“韩永,海东马上就当兵走了,你代表大家说几句怎么样?他这一走,说不定哪天咱们才能再见面,你说几句吧!”
我知道这时也就是自己得先说,所以我冲张建设点点头后,端起酒杯站起来对黄海东笑着道:“海东,我代表哥儿几个先祝贺你如愿以偿,能够当兵去保家卫国,到了部队以后你要好好干,争取早日入党提干,别忘了有好消息就告诉我们!”
黄海东看我站起来给他敬酒,也赶紧端起酒杯站了起来:“韩永,我谢谢你,也谢谢哥儿几个,咱们哥儿们这几年在一起处的真是很不错,这一分开我心里也还真是别别扭扭的!”
他一起来,大家也就都跟着起来了,邢立强等他说完也跟着道:“是,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今天你去当兵,也真是一件高兴的事,咱们不高兴的事今天谁也不许说,要说就说高兴的!”
张建设、曹海、宋建国等人也纷纷说是,邢立强这时把杯一举:“哥儿几个,韩永代表咱们哥儿们把该说的话已经跟海东说了,现在咱们先干了这杯好不好?”
“好!”邢立强的这一提议,马上就受到了大家的赞同,弟兄们酒杯互相一碰,把这第一杯酒全干了,这杯酒一下肚,酒桌上顿时更活跃了不少。
等众人重新坐下,大家又都斟满了酒,邢立强第二次端起酒杯,站起来对黄海东道:“海东,哥儿们嘴有些笨,不会说什么话,但哥儿们是衷心祝愿你能在部队上好好发展,能够立功受奖发喜报,如果真能像韩永说的那样再入党提干,哥儿们们肯定是都替你高兴!”
黄海东此时也有些感动,连忙说着谢谢也站了起来:“立强,韩永,哥儿几个,说实在话,哥儿们这回当兵走,心里其实也挺舍不得大家,可这参军是件很荣誉的事,哥儿们……”黄海东说到这里有些哽咽,这时大家看着他俩也都知趣的再次站起来,张建设道:“海东,你什么也别说了,你想说的大家心里都明白,咱们还是干了杯中酒,有什么话都在这酒里了!”其余的人也都嚷着是是是,于是大家酒杯二次一碰,十几个人干了这第二杯酒。
随后朱文生代表那桌也敬了黄海东一杯,就这样我们是连敬了黄海东三杯酒。三杯酒喝完以后,酒桌上是更加热闹了,因为没有大人的拘束,哥儿们们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桌上是酒也好,菜也好,大家又是平时最投机,所以这场面是非常的愉快。
酒喝了一阵,大家说说笑笑是都很高兴,黄海东端着酒杯问我:“韩永,这一阵咱们联系不多,你到工读学校去了以后咱们还没怎么聊过,怎么样?在那里还行吗?”
我微微一笑,对他道:“在那里其实也还行,除了不能乱出去,其他也还都算不错,学校里学生少,所以踢个足球,打个篮球,你不用担心没地方,另外学校还有个图书馆,看小说更是很方便,不像咱们在白沙,想借本小说什么的挺费劲儿!”
黄海东一乐:“我估计除了你,没有几个爱去图书馆借书的,那是真有点儿浪费了!所以我还想问问你,你们除了踢球打球,那剩下的时间怎么打发啊?没个事干真是挺无聊的!”
我微微点点头:“是,所以大家除了踢球、打球,还要找其他事,比如打扑克,下象棋!”
“挂响吗?”黄海东马上摆出了一付很感兴趣的样子。
“呵呵!不挂响谁玩儿啊?”我这时也端起了酒杯,“所以在工读学校偷着赌钱的人特多,几乎每天晚上都玩到九点半关灯,开始时我也不玩儿,可总看书也没意思,慢慢我也就跟着玩儿了,有时输有时赢,到最后其实输赢也不大,不过也真有输的多的,象马志强,马志强你也认识是吧?最近输的就不少,这些学生,不但打扑克赌钱,就是两个人下棋也赌!”
黄海东嘻嘻一笑:“都是出不去闹的!”说着话他举起了自己的酒杯向我示意,我也一举自己的酒杯,两个人碰了一下,一人喝了一口。
等再放下酒杯,黄海东给我夹了一筷子菜:“韩永,你多吃点儿我妈做的这果味牛里脊,为了做这菜,我爸是没少跑商店和供销社,最后还是从市里托熟人才弄来了两个菠萝!”
我伸出筷子正想夹那菜,一听菠萝就愣了一下:“什么?菠什么?”
黄海东呵呵一笑道:“菠萝,就像香蕉,都是南方什么海南岛、云南产的水果,具体是哪儿我也闹不清,反正咱们北方很少见,我长这么大也才是第二回吃,你尝尝,挺甜的!”一边说,黄海东还一边特意把那菠萝条给我扒拉了出来,非让我尝尝。
我用筷子夹起那菠萝条放进嘴里,轻轻地嚼了嚼,很甜,但又不象糖那种甜,可到底是什么甜,我即使是吃完了也觉得自己说不好,但觉得真是很好吃。
看我吃完了满意的样子,黄海东呵呵笑着又给我夹过来一些果味牛里脊:“韩永,我猜你就没吃过这玩意儿,这东西在咱们北方真的很少见,刚才我看你可能觉得那菜离的你有些远你就没去夹,所以我这才给你夹过来让你尝尝!怎么样?这东西很好吃吧?!”
我又夹起一条比小拇指略短略细的菠萝笑着道:“你们这些有路子的人家就是跟我们这些人家不一样,居然把水果跟牛肉一起做,我们听都没听说过,更别说吃了!”
黄海东又是一笑:“所以我爸才说,这人活在这世界上,你就得有权有路子,不然你想吃好的?想都不要想。韩永,你知道吗?现在就是一般的干部家里,他要想弄这么些菜和水果,他也只能是想想!”黄海东说着,脸上不禁满是得意的神色。
我淡淡的一笑,没说什么,是啊,这些菜还有那我才知道名字不认识模样的菠萝,一般普通老百姓这一冬天也未必能吃的到,这就是权力、路子的最好证明。
看我只是一笑没说话,黄海东又继续问我:“那你在学校没干点儿别的?”
我放下筷子左右看了看,问他:“你家有什么没用的锁吗?”
黄海东不明白我想干什么,问道:“找锁干嘛?有用?”
我点点头:“你随便找把锁,另外再找根细铁丝,我给你变个戏法,!”
这下黄海东好像有点儿明白我想干什么,立刻就去旁边的三屉桌翻腾了翻腾,很快他就找出来了一把没钥匙、锁着的挂锁,另外还有一小截细铁丝:“韩永,这锁行吗?”
我接过那锁点点头:“行,没问题!”
他又把那截细铁丝递给我:“铁丝呢?”
“这也挺好!”我又接过来铁丝对着钥匙孔看了看。
黄海东这一折腾,我们这帮哥儿们全都放下了酒杯不再说话,看起了我,邢立强叫道:“韩永,你学手艺了啊?!行吗?可别露了怯!”
我朝着他一笑,道:“你瞧好吧!”说话间,我把细铁丝伸进了钥匙孔,三探两转,我手里有了感觉,就听喀吧一响,那把锁着的挂锁应声打开了。
“行啊,韩永!”看着的哥儿们立刻叫起了好来。
我不禁面有得色:“小意思,才在学校里跟他们学的!”
邢立强跑过来,满脸是笑容:“行,你得教教我!”
我一笑:“行,哪天你想学我就教教你,不过你得有耐性!”
黄海东接过我打开的挂锁,左右看了看,喀吧一声又给锁上了:“韩永,你再给来一次!”
我接回挂锁用细铁丝对着钥匙孔又捅了捅,这回锁开的更快,大家还没等看清,我手里的锁喀吧一声又开了,这下马上又有几个人围上来,和邢立强一起举着那挂锁研究了起来。
我瞧了瞧邢立强他们,他们几个看了看锁,商量了几句,邢立强要过去我手里的铁丝,把锁重又锁上,拿好铁丝对着钥匙孔他就开始乱捅,可费了半天劲儿,铁丝都扭弯了,可锁却始终没打开,我哈哈笑道:“如果你们觉得这事很简单,我也就不用练一个多月了!”
邢立强把锁一丢:“今天先喝酒吃饭,这事过几天再说!”
大家呵呵一阵笑,邢立强几个人又归了座位。
等把我们这些人笑着都送走,黄海东的爸爸把黄海东拉进了自己的屋:“儿子!怎么样?今天感觉还满意吗?我看你和这些哥儿们还挺亲热,有些超乎我的想象!”
黄海东不明白他爸说这话的意思,就瞪着眼睛问道:“怎么了?爸!”
“嗨!”黄海东他爸嗨了一声:“儿子,你说当兵走之前想请请你这些朋友,我这当爸爸的当然不能说什么,可今天你这些朋友一来,我想问问你,你以后要想在事业上有所发展,你觉得你这些朋友能帮助你吗?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像今天家里做的菜,他们弄的到吗?”
黄海东低头想了想,答道:“不能,他们这些人以后就是工作了也不会是什么好工作!”
“对啊!儿子,就像前一阵我跟你说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想你总和这些人接触,打交道,做朋友,你能往高处走吗?我看得出你和他们感情挺好,可以后你就是大人了,大人做事不能总感情用事,你要想以后工作好,有发展,接触这些人是没用的,实话跟你交个底,前些日子我已经跟武装部的何副部长谈了谈,让他帮你在部队里托托关系,争取早日入党提干,这对于你来说才是正道,何副部长是满口答应,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黄海东毫不迟疑地答道:“因为爸对于他来说有用,有些地方能帮他!”
“好,儿子,你能认识到这一点就很不简单,所以我希望你到部队里没事儿好好想想爸爸跟你说的话,这些所谓的义气朋友,以后还是少交些,像你们班以前陈处长那孩子,和他们多接触接触还是要得的!……”黄海东的爸爸这一讲,就又讲了半个多小时。
……
几天后,黄海东穿着新军装高高兴兴地走了,他这一走,直到十年后我们才再见面,那时我是从新疆劳改农场释放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而他则刚从部队转业回来到了我们区的检察院,担任了一名科长,两个人在街上见了面,他不过只和我打了一个招呼。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