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名是长辈对晚辈的昵称，含意喜爱、欣慰和亲昵。乳名一般只在小时候使用，多数只限自己的直系长辈称呼，长大了也就不再使用。但在湘东茶乡一带却不尽然，许多人乳名正名不分，或者乳名“转正”了也就相伴终身，因此常有邻家只知其乳名而不知其正名者，弄出许多笑话。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是中国人口增长的高峰期，一般家庭都会有四五个孩子，有的甚至更多。那时候的父母长辈都没什么文化，给孩子取名也就少了许多讲究：有的按孩子出生的顺序取名，什么头生、二仔（崽）、三妹、四英之类的名字很多；有的按孩子出生时候的时令取名，什么年仔、春生、夏花、冬毛之类的名字也不少；有的根据孩子出生时候的天气取名，比如雨仔、雪花；有的根据孩子出生时候的物候取名，比如燕子、桃生。还有一个很普遍的现象就是以动物名为名，比如狗仔、猪仔、马仔、羊仔……据说这是因为长辈们担心小孩子命不硬，故意把名字取得卑贱，希望孩子能像这些小动物那样具有顽强的生命力，顺顺利利长大成人。
我也有一个十分卑贱的乳名——叫花子，据说是爷爷取的。我是爷爷的第一个孙子，而且是在父亲而立之年早产出生的——母亲在采扯小竹笋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动了胎气，提前把我逼出来了，爷爷担心我这个迟到的早产儿孙子命不硬，于是取了这个不雅的卑贱的乳名。后来还因为这个乳名闹过不少别扭与笑话，记忆最深的一次是山纠协商会议上的风波：在我十七岁那年，我的一个远房长辈过世了，因为选择的坟址被异姓邻家否定了，说是占了他们的山场，侵犯了他们的山林权属，我们势单力薄，只好请来了异地的本家长辈做主。二姓派出了代表协商，我也参加了，并据族谱说明了所选坟址属于本家族山场，对方一长辈反驳我：“叫花子你才多大呀……”他话没说完，我们请来的长辈中有人立即拍案而起，并说：“我们家族在此立足已有三四百年了，有田有山有祠堂，敢说我们叫花子，你是活腻了吧！”一边说一边就把那邻家揪住了举手要打，我们慌忙拦住，邻家也一再为自己的“失言”道歉，解释说：“我们从小就这么叫他，纯属误会……”
有个从村支部书记任上招聘来的叫黑苟（一般用于人名后，狗都写成苟）的同事，肚子里装满了笑话，虽然多有低俗之嫌，但还是经常逗得大家捧腹大笑。我感觉他好吹牛，喜欢堵他，也时常堵得他哑口无言。有一次，几个同事瞎聊，他说自己对农村工作很里手，《农村工作六十条》能倒背如流，我问他农业八字宪法是哪八个字，他答不上来，同事都笑他吹牛找错了地方，真人面前说不得假话，此后再不敢在我面前神吹了。不过，他讲过的另一个故事我还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他刚接任村书记那会，有个叫物苟的县领导来村里检查工作，请来本村的件苟劳模作陪，中餐宰了一只黄狗招待，他据实写了发票证明：“兹证明因招待县领导物苟、省劳模件苟，特派村会计年苟买来黄狗一条……”落款是他自己的名字黑苟。出纳员接过证明看了看，忍俊不禁，他问为何想笑？出纳玩笑着说：“真是巧了，狗都钻到一块了。”他拿回证明看了看，也笑了，不无尴尬地说：“是呀，现在就你一个是人了！”
2011年1月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