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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一诺重千钧

榴河镇派出所所长成钢领着民警,冲进一间阴冷的小屋,将吸毒贩毒的“罂粟花”擒获,这才发现小窗下的破桌子前,有一个干干瘦瘦的小女孩。她一脸的冷漠,好像刚才的抓捕行动丝毫对她没有影响,还在埋头写她的作业。这是“罂粟花”11岁的女儿敏子。

在给“罂粟花”戴手铐的时候,这女人开口了:“别急!”掏出一把钞票,放在书桌上,嘱咐女儿:“妈妈也许永远也回不来了,你到乡下……跟外婆去吧!”

敏子依然没有抬头,还是一脸的冷漠,仿佛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她用笔杆将钱拨到一边,说:“这钱,脏!”然后,挪开墙旮旯豁口的米缸,从地洞里捧出一只瓦罐,交给成钢。罐里的塑料膜包着一沓钞票,少说也有好几万元。不用说,这是“罂粟花”贩毒的赃款。成钢的眼睛潮湿了,掏出身上所有的钱,塞到敏子手中:“叔叔的钱……干净!”

这天夜里,成钢一闭上眼睛,就浮现出敏子瘦小孤独的身影。敏子原来也有一个幸福的家,父母在镇上开了家食品店,生意倒也红火。品学兼优的敏子,快乐得像一只小喜鹊。只是,自从父母沾上毒品之后,家业败了。两年前,父亲因吸毒过量死亡。“罂粟花”开始“以毒养毒”,贩卖毒品,陷进了罪恶的深渊。如今,扔下孤苦伶仃的敏子,该怎么办啊?

第二天,成钢去找敏子,敏子已经回乡下外婆家去了。不久,成钢被抽调到县公安局,参加侦破毒枭老黑的要案。一个月后,他带着遗憾,重回榴河镇——这次缉毒特别行动,还是没能抓住老黑!

这天路过镇子边的垃圾场,成钢发现几个小混混围住拾破烂的敏子,怪声怪气地唱起不知是谁编的儿歌:“毒贩子,毒蝎子,害人害己蹲笼子(牢房),丢下女儿没有娘老子,孤苦伶仃成了叫花子……”成钢大喝一声:“放肆!”吓得他们一个个作鸟兽散,敏子这才“哇”的一声大哭。

成钢总算弄明白了:敏子的外婆知道“罂粟花”被判了无期徒刑,气得心脏病发作,一口气喘不上来,死了。敏子重回榴河镇,学校免费让她上学,没上几天,就死活不肯去了,她受不了同学的白眼和小混混的欺凌。成钢的心头沉甸甸的:法不容情,可孩子是无辜的呀!他抚着敏子橘黄的发辫说:“上叔叔那儿去吧,叔叔供你上学,有叔叔做你的‘保镖’,他们不敢欺负你的。”

成钢还是单身汉,住在派出所的宿舍。敏子每天放学后上这儿吃饭,晚上回她的小屋睡觉。成钢发觉,敏子总是沉默寡言,像只怯怯的小猫。他知道,小女孩心头笼罩着家庭不幸的阴影。他看过敏子一篇只有600字的作文:《我的妈妈》,竟写了33个“恨”字。

成钢要让敏子从阴影中走出来,煞费苦心地编了一个故事:有一个美丽的皇后,听信了毒蛇精的哄骗,吃了一种毒果,变成了魔鬼。小公主十分痛恨母亲,成天闷闷不乐,像个小老太婆。本已后悔的皇后日夜思念女儿,却总没见到小公主的面,彻底绝望了,狠下心肠,说后半生成了魔鬼,来生也还要做魔鬼!一位仙翁托梦给小公主:要想让皇后由魔鬼变成人,得用一种甘露。这甘露从哪里来呢?从小公主的心里蒸发出来。果然,小公主用甘露洒在皇后的心上,皇后真的由魔鬼变成了人。敏子聪慧,眨巴着眼睛,悟出了成钢的用意,是要她去看望狱中的母亲,把母亲从“毒蛇精”那里拉出来。

可是,那天来到监狱,“罂粟花”看到成钢,眼里充满了敌意。她想不到,女儿竟跟“仇人”在一起,恼怒地说:“你不去外婆家,到这里干什么!”敏子嘤嘤地哭了:“外婆,外婆被你气死了!我……我成了小叫花子……”“罂粟花”不禁暴跳起来,恶狠狠地剜了成钢一眼,要不是他,一家子人会骨肉分离,阴阳两界吗?敏子哽咽着:“妈妈,多亏成钢叔叔收留了我,别人才不敢欺负我啊!”她递给“罂粟花”一瓶矿泉水,“妈妈,成钢叔叔要我给你送甘露,他说,你一定会由魔鬼变成人的!”

“罂粟花”的心“咯噔”颤了一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这个冷面警察收留了女儿?成钢笑着说:“是的,敏子在我身边,你就放心吧!好好改造,重新做人,争取早日跟女儿团聚。如果你同意,我想把敏子认作妹妹,供她上中学,上大学。”

警察认毒犯的女儿做妹妹?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吧?不待“罂粟花”回过神来,成钢递上准备好的委托书,让她签字。委托书写着,成钢将收养敏子,做敏子的监护人。“罂粟花”的泪水洇湿了一片字迹,颤抖着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成钢领着敏子走了,敏子一步一回头,哭喊着:“妈妈,你不要做魔鬼呀,敏子要的是做人的妈妈呀!”“罂粟花”掩面痛哭,突然抬起头来,向女狱警大叫:“报告政府!我有重大问题交代!”

从监狱回来,敏子又成了蹦蹦跳跳的花喜鹊。可突来的一场寒霜,让她变成了蔫韭菜!

这天放学回家,敏子听到屋子里的争吵声。从虚掩的门缝望去,看见了一位漂亮的大姐姐。敏子见过她的照片,她叫冰冰,是成钢的女朋友。

冰冰一脸冰霜,对成钢说:“我不能容忍你收留毒犯的女儿,我不能让我们的二人世界出现不和谐音。她无家可归,自有民政部门去管,犯不着你为她当‘保姆’!”成钢一再解释,孩子是无辜的,法不容情人有情,这个世界需要的是更多的同情心、爱心!冰冰哪会听劝告,耍起了小性子,刁蛮地嚷道:“你就跟毒犯的女儿过一辈子好了!从今天起,我们——拜拜!”一甩手,拉开大门,差点没跟站在外边的敏子撞个满怀。

敏子泪眼婆娑,对怔住的冰冰说:“冰冰姐,别离开成钢哥哥,他是好人。要走,敏子走,敏子不打扰你们……”一转身,拼命向镇外跑去。

成钢跺了一脚,朝冰冰大声呵斥:“你……简直是冷血动物!”拔腿就去追赶敏子。

敏子跑到镇外的榴花山上。正值盛夏,漫山的榴花烂漫如火。敏子来到一处山崖前,无力地坐在地上。透过泪水迷蒙的眼帘,崖下的榴花像外婆临死时喷出的血色一样红。她好像见到了外婆,外婆正在血色的榴花丛中向她招手。她悲凄地叫着:“外婆,敏子来了,敏子要跟外婆在一起……”

敏子就要纵身跳下山崖,被追来的成钢抱住了。成钢扬起巴掌,真想狠狠地掴向那张小脸蛋,却又停在空中。他埋怨道:“敏子,你怎么这样傻啊!我向你妈妈作了承诺,一诺重千钧,你明白吗?冰冰姐不要你,还有成钢哥哥啊,成钢哥哥会照顾你一辈子!”敏子扑在成钢怀里,哭着哭着,扬起满是泪水的脸问道:“冰冰姐真的不要你了吗,不做你的女朋友了吗?”成钢苦笑了一下,紧紧地咬着下唇,渗出了榴花一样红的鲜血。敏子挣开成钢,扑通跪下说:“成钢哥哥,你别难过。冰冰姐不要你了,敏子要你,等我长大了,我一定嫁给你!”成钢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故意虎着脸,又扬起了巴掌:“你真是小孩子玩过家家!记住:你永远是我的妹妹!你再乱说,当心哥哥揍你!”说着,用手羞着她的小鼻子。

“敏子——”一声叫喊,不远处的榴花丛中闪出了冰冰。她跟在成钢的身后追来,瞧见了眼前的一幕。不知是敏子稚气的话语让她震撼,还是成钢那颗红如榴花的心打动了她,她再也忍不住了,跑上前来,将成钢和敏子一起拥抱在怀里,哽咽着说:“我们……回家……”

三天后,成钢和冰冰带着敏子,再次来到监狱探望“罂粟花”。听女狱警说:“罂粟花”揭发检举了毒枭老黑的贩毒网络,有重大的立功表现,监狱正向上级报告,要为她减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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