搽耳寺西边的围墙,向外倾斜得越来越厉害了。
好像立即就要塌下来了。
尽管围墙墙根儿的大路是村民们去寺庙后边井里汲水的必由之路,但是近来再没有人敢走了。他们宁可绕道而行——往来于路旁那凹凸不平的庄稼地,也不愿担惊受怕地去走围墙下那平展展的大路。
被众人踩成大路的庄稼地,从此绝了收成。村民们不得不集资给庄稼地的主人交买路钱。那段废弃了的大路,由于人迹罕至,于是杂草丛生。出没的狐兔于墙基之下打洞筑巢,致使围墙倒塌的危险,与日俱增。
鉴于险情迫在眉睫,村民们不得不央求魏村长去与搽耳寺文管所冯所长交涉,建议文管所尽快拆除这段危墙。
冯所长笑了笑,用启蒙者的口气说:“搽耳寺是国家文物保护单位,不是野地里搭的戏台子。这儿的一砖一瓦都价值连城,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搬动的。那段围墙,是有点儿倾斜,两年前我来此上任就看到了。我的前任不拆它,要我去拆它?要我去当破坏文物的历史罪人?我的神经又没毛病,这利弊得失能不懂得?”
魏村长说:“我今天来找你,是因为这段围墙眼看着马上就要倒塌了呀!”
“马上?马上是什么时候?是明天还是今天?这墙是摇了还是晃了?没有嘛。咱们当干部的能这样随便说话么?文物嘛,都是历经了岁月沧桑的,所以很少有不残不缺的。甚至我们可以说:这种残缺本身就是它的价值所在。比萨斜塔举世闻名,它歪斜了几千年,意大利人咋不把它扶正?西安大雁塔,明清时就已经倾斜,可是如今游人还不是照样上上下下?为啥?因为那是文物,是国宝,在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那是民族魂的象征。这些道理,当干部的,有责任给大家讲清楚……”
魏村长说不过他,只得悻悻而归。
村民中有个叫刘七的不吃这一套。他立眉瞪眼地对魏村长说,他要亲自动手弄倒这段围墙。
刘七扛着鹤嘴锄气冲冲地往墙根儿走去。魏村长见他来真格的,便急慌慌地在后边跟着。
刘七还没走到墙根儿,手中的鹤嘴锄就被魏村长给夺了。
“使不得呀刘七。你要知道,这围墙里边是寺庙的文物。你在墙外边掏窟窿,人家告你个盗窃罪,如同黄泥巴抹裤裆,不是屎也是屎。吃不了你得兜着。为此判你个十年八年徒刑,恐怕还是轻的哩。”
“坐监就坐监,我不怕!”
“坐监不怕,死,怕不怕?你掘空了墙脚,等不到你走开,塌下来的砖头块子就把你埋了。”
无可奈何,刘七只好跟着魏村长回去。
截至今日此时,这段围墙依旧是危墙,这姓冯的依旧是文管所所长,这里的村民汲水依旧要绕道而行。
“截至今日此时,这段围墙依旧是危墙”表明当今社会抱残守缺的冯所长们不是少数。这些人以种种借口去维护旧传统,谁与之对着干,他们总备有各式各样的大帽子往你头上扣。改革开放的时代呼唤刘七式的革故鼎新的勇者挺身而出。(魏然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