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破天堑
1973年10月6日,下午2时,苏伊士运河东岸以色列防御工事的沙垒中,爆炸了埃及士兵预先在水下悄悄埋入的两个炸药包,炸开了两个缺口;隐蔽在河西沙丘后面2000门大炮同时突然向东射击,炮弹铺天盖地飞往以色列阵地。第四次中东战争就这样开始了。
为了突破运河天堑,埃及参谋总部事先制定了周密计划。对于一支现代化陆军说来,江河并不足惧。水陆两栖坦克和装甲输送车可以充当突击的先锋,在对岸建立桥头阵地。还可以运来舟桥部,卸下后连接在一起,于几分钟之后在预定地点架设完毕。等到军队主力抵达时,渡口业已准备就绪。
然而,苏伊士运河却与众不同。其不同之处就在于它的构造使两栖突击部队面临了许多困难,而且以色列还在天然障碍上构筑了大量防御工事。运河的宽度只有195至220码。但是,凡是见过它的人,都把它视为不可逾越的障碍。
头一个障碍是:为防止河岸被侵蚀,河岸镶砌了水泥墙,墙顶露出水线,墙脚深深埋入河床。总参谋长沙兹科将军介绍说,河水还有潮汐现象。高潮时,河水从水泥墙顶端下方一码处流过。低潮时,水面距墙顶两码,南端为3码。水陆两栖车辆不能像拉布拉多猎犬那样从高度为一码以上的河岸跃放水中;至少不能不冒严重风险就跳下去。即使跳下去了,又怎能爬上对岸呢?
第二个障碍是以色列军队沿整个东岸垒起的庞大沙丘。在6年的时间里,以色列的推土机孜孜不倦地聚沙成垒。当然,功夫下得最大的地方是可能的渡河点。那里的沙垒高60英尺,而且上下几乎一般宽。其面向埃及突击部队的西坡,则与更陡峭的水泥河岸连成一体。
第三道障碍,即巴列夫防线。以色列自“六五战争”中侵占埃及的西奈半岛后,为了长期霸占这块面积约6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它部署了9个旅的重兵,其中包括4个装甲旅,并且不惜花费3亿美元,用3年的时间,沿运河东岸构筑一道全长170公里、纵深10公里的防线,以当时以色列总参谋长哈伊·巴列夫的名字命名为巴列夫防线。
防线的主阵地以运河为屏障,依托河堤构成。河堤原是由开凿运河时挖出的泥沙堆积而成,以军将它加高到平均25米,并把朝向运河一侧削成55度的陡坡,上面布设了十几层密匝匝的蛇腹形铁丝网和地雷。
河堤全线构筑了19座要塞、30个坚固据点,各个据点又都有若干个钢筋混凝土的碉堡,下面埋设了许多通向运河的凝固汽油管道,只要一按发火设备的电钮,就可以点燃汽油,向河面喷射,形成一片火障,燃烧时间可达30分钟。
在各据点之间,建筑了坦克和大炮掩体,火力互相交叉,控制着整个运河和重要通道。
在主阵地后面的交通要道上,还构筑了据点,配备有预备队和支援火炮。防线前沿驻军3000人,有足够三四月用的军火、粮食等。以色列在防线筑成后,曾经大肆吹嘘它“坚不可摧”,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防线。以色列国防部长达扬狂妄地叫嚣,面对巴列夫防线,任何埃及军队渡河攻击,都将在24小时内被消灭。
10月6日下午2时整,按照计划,200架埃及空军超音速飞机呼啸着越过运河,袭击了以色列军阵地。
这次袭击完全出人意料,也近乎大获全胜。20分钟之内,埃及飞机摧毁了以色列在西奈的指挥部、空军指挥部、防空和雷达干扰中心、导弹营、炮台等。估计90%的预定目标被击中,埃及仅仅损失了为数不多的飞机。以色列军遭到了严重创伤,军事通讯系统被破坏,以至使他们的通讯联络中断了好几天。
空袭后接着便是毁灭性的排炮轰击,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最猛烈的一次炮击。
然后,就是成千艘小型橡皮攻击艇载着埃及士兵,冒着极大的危险抢渡运河。第一批抵达东岸的士兵攻占了以色列的工事后,便给战友们放下绳梯。他们很快就占领了一些在工事后的以色列军阵地,进而掩护后来的登陆者。最先横渡运河的大部队是埃及第7旅。在开罗作战指挥大厅里,满怀喜悦的萨达特和他的军事指挥官们接到了这样的报告:埃及的旗帜又一次飘扬在东岸了!
先头部队渡过运河以后,工兵便开始以高压水龙开道。高压水龙轻而易举地冲开了沙质的工事,赞成一个个大缺口。埃及的坦克从快速安装起来的浮桥上过河后,便通过这些缺口向以色列占领的西奈挺进。夜幕降临时,5个完整的装甲师沿着170公里的河道成功地越过运河,到达苏伊士东岸。不可一世的巴列夫防线的要塞,在猛烈的炮火中,一个一个地落入埃及人手中。
关于这次抢渡运河天堑,新临指挥这次战役的埃及总参谋长萨阿德·沙兹科中将在《跨过苏伊士运河》一书中介绍道,这是一次历史性的交锋,基本上沿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战术的坦克和新一代步兵武器之间的第一次交锋。10月6日14时30分至14时45分,埃军第一批突击部队已经登陆。4000名士兵占领了各支撑点之间的沙垒。橡皮舟已在返航,每舟由工兵舟船营的两名士兵操纵。
当敌人的第一批坦克冲向运河时,在5分钟左右的时间内,尘土迷漫。埃军突击组有很多已经抢在以军坦克之前占领了斜坡武射击阵地。
而且,占领了沙垒的埃军士兵可以居高临下地对向前开进的以军坦克射击。但是,击退以军第一批装甲车辆主要靠部署在西岸沙垒上的部队。埃军的火力一方面继续对敌方支撑点进行射击,同时掩护各工兵排把水泵运到对岸,开始执行在沙堤上打开70条通路的任务。
“在苦湖,我们的两栖旅已经开始在东岸登陆。”沙兹科将军说,“我们的飞机在完成了第一次袭击后,正在返航。它们的航程很短,因此所有目标都选在西奈,其中包括敌军机场、防空导弹发射场、电子干扰站和军事司令部。袭击中,我们损失了5架飞机。我们的飞机都沿安全走廊穿过我方萨姆导弹防御地带返航。”
随着埃军大炮的猛轰,埃军先头部队8000人在海、空军的支援下,从运河北部的坎塔腊、中部的伊斯梅利亚、南部的大苦湖等处奋力强渡运河。他们乘橡皮艇和两栖车辆在弥漫的硝烟中奋勇冲向东岸,首先占领那被炸药包炸开的缺口。以军士兵见状慌了手脚,赶忙去开启凝固汽油管道,想用大火阻挡埃及战士前进。不料电钮按后,连半点火星也没有。
原来前一天晚上,埃军侦察兵已经偷渡过河,用水泥堵塞了管道喷口。埃及士兵登陆后,用爆破筒在以军阵地的铁丝网和地雷区中开辟通道,沿着临时架设的绳索和软梯,攀登上陡峭的河堤,再用炸药和推土机扩大缺口,不到10小个小时就打开了60个可容坦克通过的缺口,架设了10座浮桥和50个门桥的渡场。于是,配备有坦克装甲车、火炮、地对空导弹等重装备的8万名埃军后续部队源源不断地通过运河,突破了巴列夫防线。
到10月7日8时止,渡河战斗已经告捷。埃军总参谋长沙兹科将军说,防守巴列夫防线的以军3个装甲旅和1个步兵旅几乎全部就歼。以军的360辆坦克中有300辆被击毁,几千人被击毙。埃军损失了5架飞机和20辆坦克,280人阵亡,这相当于埃及投入战斗的飞机总数的2.5%,坦克的2%,作战部队的0.3%。在18个小时内,埃及已有9万名官兵、850辆坦克和11000部车辆渡过了运河。
埃军初战告捷,士气更加高昂。为了解放祖国的领土,埃及士兵人人奋战,个个争先。
有的把炸药包绑在身上跳上以军的坦克,和敌人同归于尽;有的用身躯堵住以军堡垒的机枪口,让战友们冲上去。10月8日,埃军收复西奈第二大城东坎塔腊。9日,击退以军装甲队部队3次猖狂反扑,全歼以色列第190装甲旅,活捉了旅长。接着,埃军又攻占富阿德港以南地区、伊斯梅利亚以东地区和陶菲克港湾地区。到了13日,盘踞在运河东岸最后一个据点的以军也被迫缴械投降。
至此,埃及第2、第3军团5个师、1个旅全部过河,在前线北部、中部和南部打开3条通向西奈腹部的通路,控制了西奈半岛纵深10至15公里的地区。
在埃军从正面突破运河的同时,还有数十支伞兵部队和特种突击部队乘直升机在以军后方着陆,破坏以军的交通通讯联系、油田设施和攻占据点,并对沙姆沙伊赫进行了一次袭击。埃及海军则封锁了曼德海峡。
骄兵致败
在防守运河的战斗中,以色列之所以遭到惨败,主要是骄傲轻敌。开战前10天,以色列曾向驻以色列外国记者介绍情况。英国《泰晤士报》说,这一次讲话,对于以色列怎样错误地估计形势,提供了基本线索。以色列高级人士强调,他们认为“阿拉伯首脑们并没有准备好战争”。
有一个人这样说,阿拉伯也许“估计错误”而发动战争。他们如果敢于如此,毫无疑问,必然失败。情况介绍人最后用极大的自信这样说道,以色列“无意作战”。他暗示,因此阿拉伯不会开战。
美国情报机构也得到同样结论。9月30日,在基辛格的要求下,中央情报局和国务院自己的情报研究局,向基辛格提出了它们对于阿拉伯调查的判断。两者都没有像基辛格提出它们对于阿拉伯调查的判断。两者都没有像基辛格所说的那么乐观。情报研究局认为阿拉伯的行动“难作结论”。
不过,该局在衡量了政治情况之后,虽然没有“乐观地”认为一定没有战争,却“怀疑”战争是否在不久之后出现。中央情报局的判断大致相同。埃及调兵被视为“不好的兆头”。
可是以色列对阿拉伯意图的解释被当作决定性的了。情报研究局也受到了以色列情报的影响。美国人说:“我们的错误是接受了以色列对阿拉伯意图的解释。”但在衡量阿拉伯意图时,美国中央情报局也大致接近看准了一点:阿拉伯国家是针对联合国而来的,联合国大会新的一届会议刚刚开始。
阿拉伯各国外长和以色列外长都来到联合国大会,刚刚因“解决了”越南问题而准备接受诺贝尔奖的基辛格宣称,美国现在准备协助“实际进展”,走向中东问题的解决。9月25日,他邀请阿拉伯各国使节午餐,作为正式宣布,第一次采取外交行动,通过9月底在纽约的一连串谈话,基辛格的确有了若干成就。“阿拉伯人显得比过去轻松和自信,这是我长时间来所少见的。”一名联合国高级官员事后谈到这次会见时说道。以色列和阿拉伯各国外交部长秘书同意,在11月的某一天,在基辛格的主持下会见,以制定“一套程序”,走向实质谈判。
情报分析人员受骗了。“阿拉伯国家对于外交显得十分有兴趣,以致虽然有大量军事调动的证据,我们受到了愚弄。”一名华盛顿情报人员说,“我们掌握了正确的事实,可是我们没有能够正确地分清主次先后。”看过情报机关的判断报告之后,基辛格也以为阿拉伯国家会给他的外交手段一次表演的机会。
由于萨达特本来就主张军事和外交并进,也许基辛格与阿拉伯国家的一次最有力的接触——与埃及外交部长札雅特的接触,是萨达特极需要的最后一分钟接触,以便弄清,万一军事失败了,可能遇到的大致是什么条件。
就以色列来说,开战以前的30小时是最危险和最神秘的时刻。以色列运输部长西蒙·皮尔斯说:“我们在星期五举行了内阁会议,讨论局势。那是我记忆中最短的一次内阁会议,我们一致决定不动员……”可是其他政界方面的消息都说,那一次会议是在星期五傍晚才开的。
在以色列内阁里,正如其他内阁一样,虽说采取集体负责的原则,却忽略了一个事实,即有一些部长比其他部长地位高。梅厄夫人的“厨房内阁”的组成,时有不同。那天傍晚,5点30分,天一黑,宗教仪式一开始,便等于通知犹太历一年中的最隆重的一天——赎罪日开始了。
那时,有4名部长在梅厄夫人的特拉维夫宫邸开会。有梅厄夫人自己,副总理阿隆,国防部长达扬,无任所大臣卡里里。卡里里这个人,在以色列之外几乎不为人所知,他是梅厄夫人最亲近的政治助手之一。也许是从会议一开始,也许是在会议开到一半中间参加进来的还有前任参谋总长巴列夫,现任参谋总长埃拉札尔。
关键问题在于是否打乱赎罪日的平静,征召预备役。当场决定不征召。官方事后的解释说,当时并没有人表示不同意见。但事实上是埃拉札尔反对无效,他非常生气。埃拉札尔在11月11日说,如果预备役能够“提早24小时或48小时征召”,战果“毫无疑问会大为不同”。
他并且提到了事后争论最大的伤亡问题,认为那样的话,伤亡可以大为减少。他说,可是,这一项决定“是在最高级的政治、军事会议上决定的”。他的结论是:“如果征召了预备役,我们很难说,战争是否真的会爆发。”
还有消息说,10月4日夜间,以色列得到更多的有关阿拉伯军队调动的情报,达扬从睡梦中被叫醒。他同参谋长埃拉札尔讨论后,和军事情报局长泽拉同到总理梅厄夫人家里,向她汇报。埃拉札尔建议取消空军和装甲部队的假期,把装甲部队集中到埃以和叙以两条战线。梅厄决定次日召开内阁特别会议,研究当前局势和对策。
5日在内阁会议上,埃拉札尔强调,埃叙军队已进入防御状态,可通栏进行军事演习,但这两支军队都可以立即由防御转入进攻,战争的危险性是存在的。而泽拉得到美国情报机关的观点支持,认为埃叙军队不可能发动进攻。他说:“埃军大规模渡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以色列一些人一贯不相信阿拉伯人民真正有能力发动一场大规模的进攻,更不相信阿拉伯人民能够在战争中获得胜利。10月6日清晨4时,以色列情报机关才确信,阿拉伯国家将在当天对以色列发动一次袭击,估计进攻时间在日落以前。
梅厄夫人在她的家里召开内阁紧急会议。她仍拒绝埃拉札尔提出的先下手对埃叙军队进行袭击的主张。内阁会议最后只同意采取包括局部动员在内的必要措施。直到10月6日上午10时,以色列才发布紧急动员令,要它的大部分由市民组成的军队开往前线。这时离战争爆发只有4个小时了。
埃及武装部队在10月6日全线成功地渡过苏伊士运河,8日摧毁以色列吹嘘为“不可逾越”的“巴列夫防线”,打破了以色列“不可战胜”的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