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毕加索会晤后不久的一天,张大千午睡起来,正坐在旅馆静静的房间里。
这时,巴黎市中国艺术会会长、女画家潘玉良在徐雯波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因为他们早就已经熟识了,因此张大千只笑着说:“请坐吧!”然后低头开始作画。
潘玉良接过徐雯波为她沏的茶,静静地看着房间里挂着的一幅著名画家溥心畲赠张大千的诗:
滔滔四海风尘日,宇宙难容一大千。
却似少陵天宝后,吟诗空忆李青莲。
潘玉良原名张玉良,与张大千同龄。她自小就被亲舅舅骗卖到青楼为妓,后来有幸结识了芜湖海关监督潘赞化,并娶她为妻。她自此走上艺术道路,并随夫改姓潘。
潘玉良天性聪慧,生活的坎坷又养成了她坚忍的毅力。她矢志奋斗,先后在上海美专、里昂国立美专、罗马国立美专学习,然后在上海美专、里昂国立美专任教。
自20世纪30年代起,潘玉良就从画上认识了张大千,并成为他的艺术崇拜者,后经恩师刘海粟先生介绍,与张大千结识。
这时,张大千停下手中正画着的画,转身看着潘玉良,不无凄凉地说:“我已经老了,别的不说,目力已经大不如以前了,我总是担心它还要加重。过去我一个月可成百十幅画,可是现在,唉,连一半也达不到喽!”
他左手轻轻地捋着长髯,目光透过潘玉良的头顶,穿过她身后的白壁,望向无限远方,然后慢慢吟成一诗:
瀑落空山野寺颓,青城归梦接峨眉。
十年故旧凋零尽,独立斜阳更望谁?
这时,潘玉良凝视着张大千,观察着他宽阔的额头、微闭的双唇、注视前方的双眼,就连他脸上的一丝表情也不放过。突然她萌生了一个强烈的愿望:给张大千塑像。有了这个想法,潘玉良马上说:“张先生,我要给你塑尊像。”
张大千并没有回答她的话,他的思绪还留在自己的意境之中:思乡又漂泊异乡,怀国又投荒他国!
金风横扫巴黎之时,张大千偕夫人回八德园去了。
此时,潘玉良仍然废寝忘食地在她的画室里呕心沥血。她用手背揩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然后长舒一口气,后退两步,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作品:
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格,照亮了桌上一尊半身塑像——张大千头像。
1958年8月,在巴黎多尔赛画廊举办的“中国画家潘玉良夫人美术作品展览会”上,一尊半身铜像《张大千头像》最引人注目,参观画展的人们在这尊中国艺术家的头像前流连忘返,发出一声声的真诚的赞叹。
不等展览结束,这尊张大千的半身铜像,连同她的水彩画《浴后》一同被法国国立现代美术馆购藏。这尊与真人一般大小的铜像,同罗丹等艺术大师的杰作一起,永久地陈列在了这座著名美术馆的展厅里。世界上每一个游客到这里参观时,都会看到这位中国艺术大师的立体形象。
1958年,张大千60岁。他的国画作品《秋海棠》参加了美国纽约举办的“世界现代美术博览会”,被国际画协会推选为全球最伟大的画家杰作,并获得金质奖章。而他本人获得了该协会公选的“当代世界第一大画家”的荣誉称号。
全世界的报纸、通讯社都播发了这一消息:
这个荣誉,是张大千先生几十年艺术追求的结晶,是他血和汗的凝聚。这个荣誉,也是源远流长、独具特色的中国画的胜利!
张大千得到这份殊荣是当之无愧的,他用几十年的心血换来了世界对他的承认。这个最高荣誉不仅是对张大千的评价,也是对张大千所代表的中国艺术的评价。
绝妙的中国绘画艺术,终于在张大千的努力下,获得了世界级的崇高荣誉!
1959年,法国巴黎博物馆成立了永久性的中国画展览厅,张大千的12幅作品参加了开幕式,但他本人并没有去巴黎。
此时的他,已经应邀去了台湾,在台北举办了“张大千先生国画展”。同时应台湾故宫博物院之邀,张大千为故宫藏画作鉴定,后来写成《故宫名画读后记》。
鉴于张大千的艺术成就,台湾当局的“教育部长”、原清华大学老校长梅贻琦代表有关方面,授予张大千“金质文化奖章”。一时间,台湾掀起了一股“张大千热”。名声越叫越响了,上门祝贺并求张大千作画的人终日不绝。
但这时,张大千却越来越受到眼疾的困扰,于是决定去美国治病,顺便到日本、法国、瑞士、西德等地游历。
3月到达美国,威廉·毕凡姆医生为张大千检查,他眼球后部微血管破裂55处,要立即缝合,其他疾病治疗要稍推后。但鉴于张大千年事已高,又有严重的糖尿病,不能开刀,决定先给他保守治疗,10月份再来采用紫色光射机治疗。
不料回到巴西静养期间,一天他错把三级台阶看成了两级台阶,一脚踏空,摔断了右脚两根趾骨。
消息传出,不少朋友纷纷解囊捐助,一时就集了上万美元,这令张大千深为感动。
10月,再去美国,张大千在医生处做了费用昂贵的紫色光射机治疗。刚开始感觉效果很好,可惜回到巴西后,右眼视力又突然下降,三步之外几乎看不见人。
他的眼病时好时坏,名医请了不少,大医院进的也不少,但效果都不是太理想。眼疾成了张大千晚年的一大心腹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