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得科学成果
我想,我捞到了一样好东西,可是没有把握。或许我花费了那么多劳动,捞到的不是一条鱼,而是一团水草。
法拉第和莎拉结婚已经三个月了,结婚的时候,法拉第正忙着写那篇《电磁研究的历史概况》。他在市哲学会里结识的朋友,《哲学年刊》的编辑菲利浦正等着他的稿子。
尽管这样,法拉第还是想把稿子放一放,和莎拉一起去度蜜月。爱情是美好的,青春是美好的。
莎拉是个细心人,别人只看到法拉第那双闪烁着青春光芒的深邃的大眼睛,她却看到法拉第的眼角上已经出现了几丝细微的皱纹。
那是劳累过度留下的痕迹,莎拉多么希望,布赖顿和煦的海风,能把这几丝皱纹吹掉,就像吹掉天边那几片淡淡的白云。
很快,法拉第陪着新婚三个月的妻子莎拉乘车南下,到布赖顿海滩补度蜜月去了。法拉第和莎拉肩并肩坐在车上,驿车一颠簸两个年轻人的头就撞在一起了。
两张健康的脸上都露出幸福的微笑,他们又谈起了阳光灿烂的布赖顿,以及回伦敦以后要做的事情。
在旅行途中,法拉第过了自己的30岁生日。一个青年学者正好应了“三十而立”的古训,他希望自己的新发现,能得到科学界的承认和重视。
这一对情侣度完蜜月回到伦敦的时候,已是10月。新出版的这一期《科学季刊》上,登载了法拉第的论文。
使法拉第感到意外的是当他回到皇家学院,等待着他的不是掌声、赞扬,而是冷言风语。
科学界的人都在说:法拉第“剽窃沃拉斯顿的研究成果”,写了一篇论文,登在《科学季刊》。唉,真没有想到,这样有前途的青年,竟不顾脸面,自甘堕落!
两位大科学家正在研究的课题,一个实验室助理竟然擅自闯入,捷足先登,甚至不打一声招呼,就公布了自己的结果,学术界很难容忍这种“犯禁”的事。
法拉第开始并没有想到问题会如此的严重,以为只是一场误会。他诚恳地向人解释说:沃拉斯顿博士的实验和自己的实验完全是两码事。博士是想让通电导线绕着自己的轴转,这没法办到;而自己是叫通电导线绕着磁铁转,这成功了。两种实验的方法也不相同。
然而,无论他如何解释都于事无补。别人不论你的实验是如何转动,反正是转动。
这是沃拉斯顿最先提出的思想,你法拉第不过只是变个法子做了个实验,便贪别人的功劳为自己的功过,拿去发表,当作自己的成果,这难道不是剽窃吗?
沃拉斯顿是大名鼎鼎的科学家,而法拉第,这时还是一个区区小实验员,也不跟人家打招呼,就擅自闯进人家研究多年的领域,这种行为不像窃贼又像什么!
这些蛮不讲理的指责使法拉第十分痛苦。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他的荣誉,他的人格受到了怀疑和玷污。
人言可畏,法拉第只好向别人求助,他痛苦地写信给一位在学术界有很高地位的合作者求助,希望对方能给以帮助解释。然而,那位合作者不愿介入这场纠纷。
迫于无奈,法拉第只好直接给沃拉斯顿博士写信。此时,沃拉斯顿已旅游归来。
法拉第表示,如果自己无意中做了有损沃拉斯顿博士的事,自己甘愿向其道歉并作解释。他希望沃拉斯顿能够主持公道,帮他解脱那些怀疑。
法拉第还在信中请求和博士会面,陈述事情原委,哪怕只有几分钟时间也好。这是一个受到误解和伤害的青年学者,向科学权威发出的求救信号。
沃拉斯顿曾经多年担任皇家学会秘书,性格非常真爽,态度和蔼可亲,而且富于幽默感。
据说当年沃拉斯顿发现新元素钯时,并不急于公布结果,却跑到伦敦一家首饰店里,贴出告示说是出售新金属样品。
一位法国化学家把样品买去,经过一番化验分析,宣称那不是什么新金属,只是一种铂汞合金而已。
等法国同行闹出笑话,沃拉斯顿才正式宣布自己的发现。这位科学前辈很有大家风度,对名利看得较淡,去年谢绝皇家学会会长提名便是明显一例。
如今,学院内外闹得沸沸扬扬,说法拉第剽窃了他的科研成果。对于这种传言,沃拉斯顿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法拉第贸然闯人自己多年研究的领域,并且不打招呼抢先发表论文,固然有些失当,但谁也无法垄断真理。
读完法拉第的来信,沃拉斯顿回了一封短简,其中这样写道:“人家对你的行为有什么品评,这事情和你有关,但是和我无关。”
“假如你有充分的理由,能够说明你没有不正当地使用人家的建议,那么在我看来,为了这件事情伤脑筋,实在大可不必。”
“不过,如果你愿意和我谈谈,那么明天早晨有便的话,请在10时至10时30分之间来找我,我将恭候。”
第二天早晨,法拉第准时前往沃拉斯顿寓所。听完法拉第的恳切陈述,博士宽容地笑起来了。法拉第的诚实、真挚和对科学的那种执著追求,给沃拉斯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接受你的解释,年轻人!”沃拉斯顿向法拉第伸出了温暖的巨手,说道:“至于别人爱怎么说,就让他们去说吧!”
法拉第握着博士的大手,感动异常。
“先生,您愿意赏光观看一下我的实验吗?”
“哦,你的实验?我非常乐意。”沃拉斯顿欣然受邀。
他们一同来到学院的实验室。沃拉斯顿亲眼观看了法拉第的实验,太妙了,沃拉斯顿一面观看,一面赞赏地点头。把自转改成公转,用水银把导线浮起,没有灵活敏锐的思维与高超的实验技巧,是无法做到的。
沃拉斯顿心想年轻人的实验天才,实已在他的老师戴维之上。沃拉斯顿面带微笑,第二次向法拉第伸出巨手祝贺他的成功。剽窃公案,就此了结。
使法拉第遗憾的是,在这桩公案里,法拉第的导师戴维自始至终保持沉默。一开始法拉第期望自己的导师能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以其皇家学会会长和导师的双重身份,出面调解这场纠纷是最恰当不过的了,但是法拉第失望了。
使他感到困惑和痛苦的是,戴维对此事讳莫如深。他既没有表明法拉第的成果是他自己独立完成的,也没有采取任何方式让皇家学会会员了解,法拉第并没有剽窃别人的研究成果。要做到这一点,对戴维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法拉第心目中的偶像出现了阴影。他感觉到师生之间第一次产生了隔膜。他是多么地爱戴、敬仰戴维啊!可是当他不慎溺水时,自己最敬爱的导师却转过身去,这究竟是为何呢?
戴维和沃拉斯顿是两种不同类型的学者。同是大师,沃拉斯顿恬淡、豁达、有长者之风;戴维却是少年得志,名扬四海,背负着沉重的荣誉,对胜负输赢十分的看重。
即使是天才,要承认学生超越自己,对许多人来说这是一件较难办的事。在自己失败的领域里,自己的学生、助手却取得了成功,这个事实戴维更难接受。这是痛苦的事实,也是导师的悲哀。
一场关于成果的风波终于平息了。然而这桩公案在法拉第心中投下的阴影却并没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