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多半还记得富兰克林编的那本历书《穷理查年鉴》,那里除了格言、农业知识、家庭常识等外,还包括气象预报。
《穷理查年鉴》里的气象预报,跟我们从广播电台收听到的不同,它仅是作者对自然现象和日月星辰作了较仔细的观察后,大致推测出的一年里的气候变化罢了。
1743年12月21日,按照天文学家的推算,当天晚上,美洲东部可以看到月食。
对一般人来说,月食原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年年都会出现,只是显示在月球上的黑影有大小罢了。可是富兰克林却兴致勃勃地期待着这个夜晚的来临,仿佛他从来没有看到过月食似的。
那是一个晴朗的日子,深湛的碧空几乎找不到一丝云彩,飒飒的秋风带来了一片凉意。白天似乎比往常要长,太阳高挂在空中不肯偏西,时间像是停住不动似的。
富兰克林不时放下工作,急切地探望着天空,他的心情就像剧场里等待好戏开场的观众一样,一分钟倒有一小时那么长。
朵布蕾非常了解丈夫的脾气。她一看到他心绪不定的样子,就知道准又有什么新花样在他的心里折腾了。
“你又在想什么?是不是又要在我的厨房里,安上什么新设备?”妻子打趣地笑着问。
“不是的,朵。”丈夫一本正经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坐立不安,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了。”
“你知道吗,亲爱的,今晚上可以看到月食。”
“几点钟?”
“21时正。”
“你急什么?现在离月食的出现还有大半天呢。”朵布蕾笑开了。
富兰克林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然后又埋头继续做他的工作。
谁知到了傍晚,天气突然变了,一到19时左右,竟刮起了东北风,一阵紧似一阵,那浓密的云层,像一块大地毯似的,霎时间掩没了满天的星斗,把一个星光灿烂的夜空变成一团深送莫测的黑暗。
富兰克林大为失望,连对科研不感兴趣的朵布蕾也感到扫兴。
几天后的一个早上,邮车捎来了波士顿出版的报纸,上面报道着那天晚上月食的详细情况,同时也提到了来自东北的风暴。
“奇怪,在同一个晚上,刮的又都是东北风,怎么住在波士顿的人能看到月食的全过程,而我们却不能?”富兰克林心里起了疑团。
“再说波士顿在费城的东北,按理说云层应该先出现在他们那儿的天空,然后才到这里,这究竟是什么道理呢?”
他坐在餐桌前,一手端着咖啡杯,一手拿着报纸,呆呆地思考着。
“费城和波士顿相距400公里,难道到了21时云层都集中到费城上空,而波士顿却是一片晴空?这得要多大的风速啊?”他继续思考着。
坐在餐桌另一端的朵布蕾,看到丈夫对着报纸发呆,以为出了什么事。
“你怎么啦?”她焦虑地低声问,“出了什么事了吗?”
“你说这不是很奇怪嘛,好妈妈。”自从有了孩子以后,他们之间常常用孩子的口气称呼对方,“月食那天晚上,我们这儿受到风暴的袭击,闹得满天乌云,什么也看不到,而波士顿虽然有同样的风暴,却看得一清二楚。”
朵布蕾细细地想了一想,觉得事情确实有些奇怪:在同一片天空底下,怎么会有两种不同的现象呢?
“说不定波士顿的报纸在瞎编吧?”她不懂得从科学的角度考虑问题,只凭个人臆测。
“不会的,报纸哪能无中生有,瞎报道一气呢。”富兰克林不以为然地说。“况且波士顿有成千上万的读者,他们的报纸要是说了谎,谁还会订阅它?”
“经你这么一说,亲爱的,我倒想起来了,在波士顿,咱们不是还有哥哥姐姐吗?你只要写封信去问一问,不就什么都清楚啦。”
这是一个很好的建议。富兰克林立刻给他的一个哥哥写了一封信。
回信证明报纸的报道是确实的,不过信里更明确地提到,那大晚上的风暴是23时以后才开始的。这更使富兰克林迷惑了。
可是他不容许那个“迷惑”老在自己的脑子里打转。他一定要把来自东北的风暴“迟到”波士顿的原因,调查清楚。
在美洲各地,富兰克林也有不少朋友,于是他以费城为中心,发了很多的信,一部分寄往位在费城东北的城市,另一部分寄往西南。
他把朋友们的回信作了比较,发现越是处在东北的地方,受到风暴侵袭的时间也越迟。
原来是这样!根据这些事实,聪明的富兰克林得出了一条风暴运行的规律。根据这个规律,他向美洲自然哲学协会写了一个报告:
这里我想试举两个例子,也许能帮助我说明风暴运行的规律。譬如说,我们在一条河流的下游下了闸门,河里的水就停止流动了。如果我们把闸门打开,最先流动的是紧挨着闸门的水,然后是这些水后面的水。以此类推,最后流动的才是最上游的水。那就是说,水的流动是从闸门那儿开始的,然后追溯到上游。
再举一个例来说,我们假定屋子里的空气是静止的,可是当炉子里生了火,烟囱里的空气就变得冉冉上升了,于是离烟囱最近的空气,立刻进入烟囱,填补空缺。
这样其余的空气,也按着同样的顺序不断地移动、上升,不断地上升、移动,最后连离开烟囱最远处的空气也进入了烟囱。
根据这些例子,我想,来自东北方向的风暴先到费城的原因,也是这样的。我们假定墨西哥湾的气温很高,空气稀薄,因此来自东北方向的温度较低的空气乘虚而入,而它原来的空间,又被来自更东北、温度更低的空气所填补,它们就这样回轮流地移动着,越来越往更东北的方向。
这样,波士顿受到风暴袭击的时间,比费城要迟五六小时,就不足为奇了。
美洲自然哲学协会很重视富兰克林的报告,尽管富兰克林谦虚地说他的报告仅是根据一些来信所作的推测,可是就在那年他被协会推选为最杰出的气象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