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和刘露联系了,说实在的,她们孤儿寡母的,很让人同情。我对爱人说:
"你和小张看着店,我去看看刘露。"
"去吧,在她面前绝对不敢提苏家人的事,免得让她难过。"爱人说。
"晓得。看把我想得跟傻子一样。只有你知道?"我不满地回道。
"你现在才晓得你傻哦。要不是我在旁边把你紧紧看着,早就迷路了你。回家的方向都找不着了。"爱人笑着说。
"这个家是我辛辛苦苦一手建起来的,回家的路也是我披荆斩棘走出来的。路上的一花一草,一石一坑,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怎么会迷路?我看要迷路的人不会是我。如今彩蝶满天飞,当你看花眼的时候,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答。
"嘿嘿,花蝴蝶再多,我只爱你这一只。老公我是那种没责任心的人吗?"
"哼,难说。油嘴滑舌。"我故意不相信。
"这是真的,老婆。我一天起早贪黑的,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吗?你还怀疑啥?"爱人笑着认真地说。
"你能一直这样坚持一辈子不变?直到老得走不动路的时候?"我故意问他。
"保证,一百年不变。"
"要是我活到二百岁,那还有一百年,你就不管了?"
"嘿嘿嘿,那不成了妖精了?不过自家的妖精也不可怕,还是要管。那就一千年不变。总可以了吧?"
"哈哈哈,那还差不多。"我笑开了花。店里的帮工小张在旁边也笑得合不拢嘴。
"说真的,下午早点回来,我们一齐去收账。"
"知道了,你也很啰嗦。我聊一会就回。到时没回的话,你打电话给我。"
"女人就是话多,捡重要的说说,完了就回来了嘛,还打什么电话。"
我刚走到刘露的公司门前,远远就听见屋子里吵闹声很大。我紧走几步,进到屋里。只见刘露站起来在座位的旁边,正指着办公桌对面一个长着中等个子,胖胖身材,三十多岁的男人骂。对面的胖男人也站在桌边一会拍桌子,一会拍胸脯的。旁边刘露的姐姐正一个劲拉着她,叫她不要生气。刘露的业务员小青也劝着胖男子冷静地想想,好好地把事情圆满解决。
"刘露,怎么回事?不要生气,气坏了身体吃亏的还是你自己。"我迷惑地看着刘露消瘦的身体,泛青的脸,关切地问。
"若兰来了。正好,你来评评理,这个人叫冷军,两年前在海林手垦拉了二十万元的钢材,海林出事后,我气糊涂了,好多事情都忘了,也忘了这件事情,三个月前才翻出了这个人打的欠条,我打他的电话,停机了。跑到他家里,也不见人,他老婆说他俩离婚了。他的邻居说是假离婚,是为了逃欠款。他总是躲躲藏藏。后来干脆说钱已经付给我家海林了。可是欠条还在我手里。怎么可能他付过款了?"刘露激愤地边说边哭出声来。
我赶忙递上纸,让她擦擦泪:
"别激动。别哭,刘露。慢慢来,总会把事情搞清楚的。"我想给她打打气。
"他根本就是想赖账。两年多了,总找不见他的人影,今天总算把他撞见了,才生拉活扯地把他抓了进来。"刘露哭着说。
"喂,别说那么难听。什么想赖账?我堂堂一个大男人,也是要脸面的。不要污蔑我的为人。就区区二十万元,我会没给?太小瞧人了!告诉你,比这更多的钱我都有,外出打打小牌,哪回不是输赢几十万,上百万?谁把这点小钱放在眼里?哼,门缝里瞧人,不是?"冷军瞪大发红的双眼,吐着满嘴酒气,显得很是财大气粗。
"既然你这么有钱,那把这欠条上的钱还给我,我决不再找你了。"刘露擦干眼泪寸步不让。
"笑话!我还欠你钱?"冷军笑道。
我大概看了看欠条:
"这是你写的欠条,落的你的名字。证明你是欠人家的钱嘛!"我着急地插嘴道。
"不错,字是我写的,钱也是我欠的。不过,你们要搞清楚,两年前唐海林出事的当天早上,他说有急事需要钱,我就把全部的钱交给他了。当时他说,出来得急,没来得急带欠条,还让我放心,说第二天一定带欠条来还给我。哪知,当天夜里他就遭遇不测,谁能想到嘛?"冷军口气很硬,讲得有板有眼。
"胡说!我家海林和我们公司所有员工,没有哪个去结账,不拿欠账单据的。这是公司的规定,也是正规的收款方式。你们欠账的也根本不会有不见欠条就付款的作风。这么多年,我清楚得很!"刘露仍然激愤难平。
"那你这样说,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凡事都有例外,而我恰恰就是这个例外。唐海林拿了欠款走了,而我确实没收回欠条。"冷军摊摊手,作无赖状。
"不对,为什么海林收了欠款,当天并没有给我一分钱?"刘露脸上写满了疑惑。
"我怎么晓得?他拿去干什么了?或是当天打架让别人给拿走跑了。谁说得清楚?"冷军仍然一脸不屑。
我看着这个冷军,突然觉得他似曾相识。对,跟我去收欠账,那些欠债不还的人一个模样。说得振振有词,承认欠账,但就是以各种理由拒付。我心中也升起一股怨气,冷冷地看着他。
我把刘露叫到里屋,悄悄对她说:
"说了这么久,我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嘴脸。他根本就是要赖账。小要跟他说这么多了。免得叫人生气。既然欠条在你手上,拿着欠条上法院告他去,白纸黑字,到时他想赖都不行了。"
"嗯,说了半天,我也看出他就是这种人,真是油盐不进,也只有这么办了。"刘露小声回道。
"我想仔细看看他的欠条。"我伸出手去。
刘露递过一张A4大的带横线条的纸递给我:
"看,这就是他写的欠条,也有他写的他本人的名字。应该是有力的证据。"刘露坚定地说。
我接过欠条,见上面写有--今欠海林公司钢材款:贰拾万元整。(200000元)欠款人:冷军。下面一行写有日期:2006年3月25日。
不看这欠条不要紧,一看我的心彻底失望了。这日期让我失望至极。我紧张地对刘露说:
"我看这钱你是要不回来了。"
"为什么?"刘露大惊失色。
"你看这日期,离现在已经两年多了。"
"这有什么关系。"刘露满脸不解。
"关系可大了。这时间已经过两年了,就是说,在法律上已经过了有效的诉讼时期。法院不会受理了。现在这张欠条,就跟费纸一样!"我难过地对刘露说。
刘露一下跌坐在后面的沙发上:
"真的吗?"她一把抓过欠条,仔仔细细的连看了几遍:
"就足有两年多了,若兰,你怎么晓得这些的?难道我又要失去这笔血汗钱了?"
"因为我家几年前有几万元欠款,当时欠款人跑了。最后我们找律师去他家乡,把他告上了法庭。前后花了一年多的时间,终于把一部分款要回来了,也没要完。欠账的说他可怜得很,生意亏了,让我们放他一码。后来我们还是让了他一部分款没拿回来。当时律师告诉我们:'任何欠条,快满两年时,如果对方没付款,必须要让欠款人改写欠款日期。否则,两年一过,就失去了诉讼时效了。'"
"哦,原来这样。"刘露有所醒悟,不甘中带着难过和生气:
"怪不得,他一直不露面,两年后才出来活动。看来他是存心要钻法律的空子!"
"是的,其实,在这之前你们可到他家,让法院作财产保值凭估,到时就会拿到钱,虽然时间长点,肯定会拿到钱的。"
"没用。他的房产公司赔本后,就和老婆假离婚了,房产、公司都过户到他老婆名下了。况且这欠条我是三个月前刚找到的。海林突然出事后,公司、家里一团糟。好多事情,我根本不知道。有时事情多,我也忘了一些事。因为海林出事,我气得总是生病,记性很不好。"刘露伤感地对我说。
我十分同情地抱抱她的肩:
"已经过去了的事,不要老记着,要学着向前看。要记住了--人生载不动太多的愁!愁的事情太多,会把你压垮的。要学会好好爱自己,尤其是女人。好好过以后的生活,多想想两个可爱的孩子。路还很长,也很宽广。你只要走出阴影,生活是不会亏待你这么认真勤劳的人的。活着的人活得开心,逝去人才会得到灵魂的安宁。是吧?"
"嗯。若兰,我会好好记住你的一席话的。我老是急脾气改不了。幸亏有你常常开导我,不然,我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困难,会在某个时候把我吞掉。"刘露感激地紧握我的双手。
"刘露,冷军要走了,快来。"刘露的姐姐跑进来叫道。
我们赶紧来到外面的办公室。
冷军不耐烦地说:
"刘露,今天你把我耽误了大半天了,我的账也早就还清了,现在我得走了。"
"可我并没有收到你一分钱啦!"刘露大声冲他嚷道。
"你去问问,那张欠条还是欠条吗?凭什么让我拿钱?既使我没给钱,也过了两年的时间了,在法律上不生效了,况且我已付完了欠账了。"冷军冷笑。
站在冷军旁边高高大大的小青一直定定地看着冷笑的冷军,突然他一挥拳,重重击中了冷军的鼻子,顿时冷军口鼻出血。再出一拳,打掉了对方一颗门牙。冷军重重摔倒在地上。
"赖账的,我要打得你满地找牙!"小青愤怒地说道。
"救命啊!有人行凶了啊!"冷军害怕得大喊大叫。
我们三个女的忙上前死劲抱住小青。生怕出大事。外面听见喊声的人也过来看热闹,当大家知道前因后果后,大家都叫小青好好收拾这个赖账的家伙。刘露站出来制止了:
"别打了,再打恐怕出人命了,我不想悲剧再重演。这二十万让我看清了一个人。如果他良心发现,希望他能还上这笔款,因为那是我和海林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但愿如此,放他一码,让他滚吧。"刘露边说边哭。
冷军灰溜溜地从地上站起来,抱着头跑出门外去,一拐一瘸的,很是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