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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小克劳斯和大克劳斯(1)

安徒生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小村庄里住着两个名字相同的人,他们都叫克劳斯。不同的是,一个人有四匹马,另一个人却只有一匹马。人们将有四匹马的人称为大克劳斯,称有一匹马的为小克劳斯。故事就发生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而且是非常真实。

小克劳斯每个星期用六天的时间帮助大克劳斯耕田,还要带上自己的一匹马。大克劳斯每星期用四匹马帮助小克劳斯一天,而且还必须选择在星期天。小克劳斯很满意这种交换方式,他非常高兴在五匹马的头上扬起长鞭。每逢星期天,小克劳斯就像过圣诞节一样兴奋,他甚至觉得自己真成了五匹马的主人。

又到了星期天,太阳暖洋洋地高挂在空中,天碧蓝碧蓝的像海水一样透明,白云自由自在地舒卷,幻出无穷无尽的图画,引人遐思。人们穿起最漂亮的衣服,胳膊底下夹着《圣诗集》来到教堂,教堂的塔尖上回荡起悠长的钟声,牧师面色庄严,认认真真地布道。人们这时可以看到小克劳斯把鞭子抽得啪啪作响,口中大喊:“我的五匹马哟,使劲呀!”

每逢这时,大克劳斯必然出面纠正说:“你不能这样喊,因为你只有一匹马。”

小克劳斯受到提醒,不再乱喊。但人们经过他的田地时,他又忘掉了大克劳斯的警告,禁不住地大喊道:“我的五匹马呀,你们快使劲呀!”

大克劳斯在旁边立即愤怒地说:“你不能再这样喊了,如果你再忘记我的提醒,我会将你的那匹马头敲碎,让它永远倒下去。”

小克劳斯马上发誓,绝不再乱喊。偏偏这个时候,有人向他问安,他立刻觉得自己又成了五匹马的主人,完全忘记了刚刚发过誓言,又兴高采烈地大喊:“我的五匹马呀,使劲地干呀!”

大克劳斯这次不再警告,他拿起拴马桩照着小克劳斯的那匹马头使劲打去。可怜的牲口只挣扎了一下,便倒在地上死了。

小克劳斯伤心地哭着说:“我现在连一匹马都没有了。”

过了一会儿,他剥下马皮,让它在风里吹干,然后把马皮装进袋子,背到城里去卖。

他走了很长一段路,穿过一大片密林,这时天渐渐黑下来,乌鸦聒噪着飞回巢穴。小克劳斯突然发现迷了路,他向四周凝望,远远看到一座村子里隐隐闪烁着灯光,他拖着疲倦的身体向灯光走去。他来到一间小草屋门前,轻轻扣门。一个很年轻的农妇开门出来,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我迷了路,能在你家住一夜吗?”

农妇拒绝说:“不行,我丈夫不在家,没法子让你住进来。”农妇说完,“砰”地一声将门关严了。小克劳斯心想,“看来,只能露天过夜了。”他看到一个很大的干草堆,立刻爬上去,摸摸松软的干草,心满意足地躺下来。他睁眼看到屋顶上落着一只老鹳,自言自语地说:“但愿老鹳是一只仁慈的鸟,不要飞下来啄我的腿。”

他一时没有睡着,翻了个身,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到那位拒绝他借宿的农妇正陪着一个牧师喝酒,桌子上铺着雪白的桌布,上面摆着烤牛肉,葡萄酒,还有一条非常肥美的鲜鱼。农妇殷勤地为牧师斟酒,牧师大口吃着可口的鲜鱼,脸上露出一副贪婪无耻的表情。

小克劳斯将这些看在眼里,不觉馋得口水直流,心想:“多么丰盛的晚餐,我要吃一点就好了。”他仔细一瞧,桌子上还有一块大蛋糕,心中赞叹说,“多美的蛋糕啊!”

这时,他听到有人骑着马向小草房走来,原来是农妇的丈夫赶回来了。

他是个很善良的人,只是看不惯牧师。不知什么原因,他一看到牧师就觉得很烦躁。牧师也知道他的毛病,所以才选择他不在家的时候向他的妻子大献殷勤。农妇对牧师的美意也感激不尽,拿出最好的食物来招待客人。

他们酒意正浓的时候,听到马蹄声越来越近,农妇知道丈夫回来了,立刻吓得面色苍白。牧师也双腿发抖。农妇果断地将牧师藏进一只空箱子里,然后动手收拾酒菜。她不愿让丈夫知道,她在家里款待牧师。

小克劳斯见酒和菜都搬走了,不觉叹息说:“我的天啊!”

农夫听到有人说话,抬起头,看到了小克劳斯,便奇怪地问:“你怎么睡在草堆上了,还是下来跟我到屋里过夜吧。”

他们进了屋子,农妇对他们很亲切。丈夫非常饿,让妻子拿些吃的菜。妻子重新铺好布,为丈夫和小克劳斯每人盛了满满一大碗稀饭,丈夫吃得津津有味。小克劳斯却想起了那些美味的烤肉、肥鱼、蛋糕,还有葡萄酒,他知道这些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进屋的时候,小克劳斯把装马皮的袋子放在桌子底下,离自己脚边最近的地方。他喝了一小口稀饭,觉得淡而无味,便伸出一只脚在袋子上蹭来蹭去,蹭得袋子发出吱吱咯咯的响声。

他装模作样地对袋子说:“不要响。”底下却用力蹭袋子,让它发出更大的响声。

农夫问:“怎么回事?你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小克劳斯说:“咳,里面是一个魔法师,他说我们根本不必吃稀饭,他已经在炉灶里变出了烤肉、鲜鱼,还有精制的蛋糕。”

农夫说一声:“好极了!”便站起身打开炉膛,发现里面确实有小克劳斯说的那几种美食。他当然想象不到这些东西是他妻子为牧师准备的,而确信是袋子里魔法师的功劳。他妻子十分明白是小克劳斯说鬼话,但她不敢揭穿,只能在心里诅咒这个该死的不速之客。她乖乖地将美味端出来,让他们享受。小克劳斯又将袋子蹭得发出响声。

农夫问:“袋子里的魔法师又在说什么?”

小克劳斯说:“他说,还为我们变出了三瓶酒,也在炉灶里。”

那女人心里恶狠狠地咒骂,但还是故作笑容地拿出了葡萄酒。农夫喝着酒,情绪很好,心里却想:“袋子里的魔法师真可爱,我也应该有一个。”

农夫问小克劳斯:“他能变出魔鬼吗?我现在很愉快,十分想知道魔鬼是什么样子。”

“当然能,不过我要问一下,你要他变出什么样的魔鬼?”说着小克劳斯又让袋子发出响声。然后对农夫说,“还是不要变了吧,魔鬼的样子是很难看的,你必须勇敢才成,不然会被吓坏的。”

农夫说:“我不害怕,只是想知道魔鬼究竟丑到什么程度。”

小克劳斯说:“他简直与本乡的牧师一模一样,难看死了。”

农夫惊叹一声,说:“那可真是太难看了!我讨厌牧师的那副嘴脸。不过这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我只要知道他不过是个魔鬼,就是像牧师一样丑恶,还是能够忍受,鼓足勇气就够了,只是别让它离我太近。”

小克劳斯说:“让我问一下魔法师。”他踩了一下袋子,然后侧耳细听一番,对农夫说,“魔鬼已经变出来了,就蹲在墙角的空箱子里。你看的时候注意,别把箱盖掀得太大,免得魔鬼溜走。”

农夫说:“你过来帮我抓住盖子。”他走到箱子跟前,把箱盖掀开一道缝,向里面溜了一眼,看到牧师正蹲在里面,用惊恐的目光往外看。

“嗬嗨!”他惊叫一声,将箱盖关严,退回来对小克劳斯说,“太吓人了,简直和我们的牧师一模一样。”

为了这件事,他们必须喝一杯。于是他们坐下来,喝到深夜。

农夫渐渐有些醉意,说:“把你的魔法师卖给我。我可以给你一斗钱。”

“不成,我不能卖给你,你想想魔法师对我是多么重要啊!”小克劳斯一口回绝说。

农夫叹息说:“我太想得到它了,你应该帮助我。”

小克劳斯说:“好吧,今晚你让我在这过夜,对我实在太好了,我只好答应你。不过必须是满满一斗钱,一文都不能少。”农夫说:“那自然不成问题,但你必须把那个箱子带走,我一分钟也不愿意让它留在我家。也许那个像牧师的魔鬼还呆在里面呢。”

小克劳斯将装着马皮的袋子交给农夫,农夫装了满满一斗钱,另外送给他一辆大车,把钱和箱子运走。

小克劳斯说声:“再会。”然后拉着牧师藏身的箱子和钱往家走去。他穿越森林,前面是一条又深又宽的急流,人畜没法涉水过河,幸好河上有一座大桥。小克劳斯把车子推到桥上,大声说:“咳,这个该死的箱子太重了,里面还有一个像牧师的魔鬼,它对我连半点用处都没有。我还是把它抛到河里算了。”

他用一只手把箱子稍稍提起一点做出真要扔的样子。

牧师在箱子里面大叫说:“千万别扔,放我出去吧。”

小克劳斯惊叫一声说:“哎呀!这家伙还在里面,我必须赶紧把它扔到河里淹死。”

牧师大叫说:“只要你别扔,放我出去,我也给你一大斗钱。”

小克劳斯说:“这样还可以考虑!”说着,他打开箱子,让牧师爬出来。他们将空箱子扔掉,小克劳斯跟着牧师到家,取了满满一斗钱,他装了两斗钱回家了。

他把钱倒在地上,自言自语地说:“我这马皮还蛮值钱的,一共得了两大斗钱,如果让大克劳斯知道了,一定会气死,但我绝不会对他说实话的。”

他派了一个孩子到大克劳斯家去借一个斗来。

大克劳斯想:“这个穷鬼借斗干什么呢?”为了知道小克劳斯用斗装什么,他在斗底涂了一层焦油,使它能黏住一点装过的东西。当小克劳斯把斗送回来的时候,大克劳斯发现斗底有三块银币。

他立即跑到小克劳斯家,问:“你从哪儿发了大财?”

小克劳斯说:“这要感谢你,我把马皮卖掉了,赚了两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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