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拉斯医生正坐他那位于布奇逊中心医院的宽大的办公室里。他是美国极负盛名的心脏移植专家,这家医院的心脏科主任。他翻开一份助手刚刚送来的一个新入院病人的病历。“坎贝尔,32岁,血型:O型。”病历详细记载了坎贝尔的心脏病病史,并诊断他最多只能活4个月。麦克拉斯拿起坎贝尔的心脏X光图,看到坎贝尔已经扩大的心脏,不禁轻轻叹息。全美每年有1000多人需要进行心脏移植,而心脏的来源又是那么少,如果在4个月内没有一个因为意外事故而死,而其家属又同意捐献心脏的人,坎贝尔必死无疑。他的生是建立在另一个不幸之人的死上的。作为一名心脏移植专家,他希望他的病人能早日康复出院,但他又不希望有太多不幸的人意外死去。这是不是有点矛盾呢?
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麦克拉斯的思绪。他拿起话筒,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麦克拉斯医生,我是凯琳·布尼,我是代表总统给您打电话的。”她的声音尽管柔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们要给您送来一个新病人,弗尼斯先生,您知道他是总统的高级顾问。我们希望您能给他第一流的治疗,通过心脏移植挽救他的生命。”最后,她还加了一句,“您知道他对国家的重要性。”
“我恭候弗尼斯先生的到来,我们将尽最大的努力,给他最好的治疗。”白宫的电话,引起麦克拉斯高度的重视。
第二天下午,两辆豪华的大轿车驶进医院,弗尼斯在几名助手的陪同下。住进了布奇逊中心医院609室。弗尼斯62岁,叱咤政坛多年,虽然深受病痛折磨,但两眼仍炯炯有神。据陪同前来的白宫医生告诉麦克拉斯,弗尼斯最多只能活5个月,他迫切需要进行心脏移植手术。麦克拉斯阅读了他的病历,发现他和坎贝尔身材相当,而且血型也相同,他的心不由地颤动了一下,他预感到问题的严重性。
是否有资格接受心脏移植手术,还要对病人进行一系列的常规检查。弗尼斯和坎贝尔的检查报告很快都出来了,弗尼斯的身体由于受心脏的影响,肾脏和肝脏的受损程度已超过了标准,而坎贝尔的受损程度没有超过标准。肾脏和肝脏的受损程度如果超过一定的标准,就不能进行心脏移植手术。他决定首先通过积极治疗,恢复弗尼斯肾脏和肝脏的功能,以达到心脏移植所规定的要求。
一晃3个月过去了,弗尼斯和坎贝尔离死神越来越近,但还是没有适合他俩的心脏。不是尺寸不合,就是血型不合。与此同时,医院的其他18名准备接受心脏移植的病人已有4名相继死去,这给全院上下笼罩了一层阴影。坎贝尔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写好遗嘱,坦然面对死神的到来。尽管他渴望生命,热爱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幼子,但他并不希望有人意外地死去,来挽救自己的生命,他的坦然和无私令麦克拉斯深受感动。而弗尼斯的精神却面临崩溃,他无法接受死亡这个残酷的现实,从他身上已看不到一丝一毫往日的潇洒大度,唇枪舌剑的雄风。而最让麦克拉斯感到担忧的是,虽然经过3个月的治疗,弗尼斯的肾脏和肝脏功能并没得到多大的恢复。麦克拉斯觉得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白宫三天两头打电话询问弗尼斯的病况。全院上下的眼睛都盯着他。说实话,他并不希望在这几个月内有新的心脏,因为那样他才不会面临困难的选择,即使两个病人都死了,他也没有什么责任。但作为一名医生,救死扶伤是他的天职,他对自己闪过这种想法而感到可耻。
正当弗尼斯和坎贝尔的生命之火渐渐熄灭的时候,从美国全国心脏服务中心传来消息,在800英里之外洛基山旁的一个小村庄里,有一个年轻人因车祸意外死亡。据送来的资料表明,这个年轻人的身材和弗尼斯、坎贝尔相仿,而且血型也是O型。
院长布里奇知道这个消息后,迅速来到麦克拉斯的办公室。一走进办公室,他就高兴地叫道:“麦克拉斯,我刚才已将这个消息告诉白宫了,总统得知后非常高兴。”“可是我还没决定谁先接受心脏移植。”麦克拉斯有点不高兴地答道。
布里奇对麦克拉斯的回答感到惊讶。“那你现在就必须决定!”院长大声说道,接着头也不回地走出麦克拉斯的办公室。
院长走后,麦克拉斯陷入沉思,他反复翻阅放在他面前的两份病历,谁先做?坎贝尔?还是弗尼斯?选择一个就可能给另外一个判了死刑,这太残酷了。桌上的电话铃响个不停,医院上下已有许多人知道弗尼斯和坎贝尔都在等候同一个心脏,他们打电话敦促麦克拉斯先给弗尼斯进行手术。白宫也打来电话,预祝他手术成功。他知道如果救活弗尼斯,那会给他们这个医院、他本人带来巨大的好处,毕竟弗尼斯是一个有影响的人物。而坎贝尔是一个花匠,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即使不治而死,对医院和他本人也没多大影响。但弗尼斯并不符合心脏移植手术的要求,如果给他移植,最多也只能活一年半载的,而另一个可以靠这颗心脏多活10年、20年的年轻人就必须死去。想到这里,麦克拉斯使劲地摇了摇头,不,不!这是他——一名医生良心所不容的。怎么办?作为一名心脏移植专家,麦克拉斯素以雷厉风行、大胆果断著称。而这在外人看来非常简单的决定,却难住了麦克拉斯,他正面临严峻的挑战。选择良心,他将失去一切;放弃良心,他将拥有一切。
麦克拉斯一时难以决定,他来到609病房,惊讶地发现弗尼斯整个人变了,有心脏的消息似乎已给他注入了一剂兴奋剂。弗尼斯高兴地对麦克拉斯说:“医生,这一消息太令人鼓舞了,当然我对那个不幸死去的年轻人深感遗憾,但是我要活,我要活!”弗尼斯已经认为这颗心脏非他莫属了,虽然他也知道隔壁的坎贝尔在和他等候同一颗心脏,但此时此刻,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坎贝尔,生命的希望之火在他心中重新燃起,他太高兴了。
607病房,坎贝尔无神的大眼呆呆望着天花板。这个消息并没有带给他任何喜悦,有没有心脏对坎贝尔来讲都是一样,他知道白宫要人弗尼斯和他等待同一颗心脏,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讲,医院都会优先照顾弗尼斯。反正他已做好死的准备,一切都无所谓了。看见麦克拉斯走进病房,坎贝尔挣扎着从床上仰起身子,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痛苦的微笑。他吃力地说道:“医生,不要为我担心,我还没死,我……”他喘了一口气,用劲说道,“我还可以等。”麦克拉斯扶他躺下,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了病房。
从607病房出来,麦克拉斯看了看表,晚上8:30分,再有3个半小时,负责运送心脏的医疗小组就要回来了。时间紧迫,他要赶快做手术前的准备工作。他飞快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发现院长布里奇已经等候在那里。他把决定告诉了布里奇。布里奇高声叫道:“你知道你这个决定对这家医院,对国家,甚至对你个人的前途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吗?”
“我知道,我们已对弗尼斯进行了最好的治疗,可惜他的身体状况并没达到手术的要求。我是一名医生,不是一名政治家,对任何病人我一视同仁,不管他的身份高低。现在,我的职责就是让极其宝贵的心脏能在病人体内最好地发挥作用,让他们活得更长,所以我选择了坎贝尔。”麦克拉斯直视着院长回答着,字字句句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你不能这么做,你简直疯了,你犯了一个大错误。我已经答应白宫了,你叫我怎么向他们解释。”布里奇声嘶力竭地喊起来。
“我会向他们解释一切并承担一切后果。”他拿起话筒,“通知坎贝尔,他明天凌晨1点开始进行手术。”生命之光将在坎贝尔身上重现。
一个月后,609病房弗尼斯那颗疲惫不堪的心脏终于停止了跳动。弗尼斯的死成了一条轰动全国的新闻,医院董事会迅速做出了解雇麦克拉斯的决定。麦克拉斯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但他对自己的决定并不后悔。尽管失去了一切,但他在巨大的压力下,始终坚持住了自己生活和行医的准则:公正和良心。
我们是在不断的抉择中长大和成熟的。在物欲横流的今天,是坚守职业道德还是屈从于外面的压力?无论怎样选择,我们都要做到问心无愧。用正直看守生命,良知是生命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