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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诗歌:冉冉诗歌(3首)

《公共汽车上的几十个人(组诗选3首)》

公共汽车上的三十九个人

她最后一个上这班车。

前门已堵死,请人投过币,

她挤进了中门。

她悬浮在过道间

用不着扶手,甚至用不着站

只是反向而立,这让她极不舒服

几次试图转身,结果未遂。

定下神来,她慢慢看清了

车厢后部的几十个人。

最远的一个坐在后排靠左,临窗。

那是个鬈发女子,微微张开的嘴,

露出了龅牙。估摸她闪失甚多,

就像那咬不准芝麻的牙。但她有一对

结实的耳朵,执拗比得过喇叭。

邻座戴蓝色袖套,似乎怕碰着别人,

她将双手交叉在胸前,令她不安的

除了汽车的摇晃,还有自身

控制不住的气息。那不祥的气息让她羞惭,

她也是人母,此时却像晦气的酵母,

因此她眼里噙着一包泪水。

坐在她左边的是年轻夫妇俩,

女子握着丈夫的手,骄傲地挺起肚腹,

男人却讪讪地低下心虚的头。

孕妇旁边是一个瘦削的小老头

锻炼归来,他绷紧的身体还没有放松。

紧挨老头的小孩望着窗外,他背着书包,

哭丧着脸,那惯用的表情,

是为功课和老师准备的。

小孩前排也就是倒数第二排右边,

坐着个鲜艳的女子,她侧身面对

化妆的镜子整理黑得夸张的睫毛,

她的眼睛忽闪忽闪,仿佛汽车不停地鸣笛。

然后是高个儿男人戴着大墨镜,

像一个潜水队员,他不时仰头长长吁气。

前面的两个男人站着,肩挨着肩,

抓拉环的两只手像是在投掷炸弹。

看得出埋在他们心里的炸药不少,

眼里的火粗重的鼻息都是引线。

往左的座位上坐了对孪生姐妹

她们咧嘴笑着,像蝴蝶的一对翅膀。

一份快乐自动地翻成两份,

这公开的秘密乐得她俩合不拢嘴。

倒数第三排坐了位困倦的警察,

每一次停站,他都吓得一惊,

随即又继续打鼾。旁边的中年妇女,

像两个不熟悉的同僚,保持着

礼貌的间隙。而另外两个妇女

则是一对冤家,她们控制着音量,

涨红着脸互相指责。

一位少妇坐在倒数第四排,

偏着头,打量窗玻璃里的自己,

车窗外少女潮人一片片掠过

她脸颊绯红,胖脚胖手局促不宁。

五个精瘦男人,两站三坐

站着的两个盯着手机屏幕,

挤坐在一起的三个茫然地对望着。

他们有着相似的塌鼻,鼻翼边的

愁容,像涂抹在上面的油漆。

倒数第六排,窗户边的老太太

正在折叠一张纸巾。纸巾还没折好,

不听话的眼泪又开始流淌。一边的女子

歉疚地整理着自己的妆容。

她的脸新鲜饱满,像雨中的湖水。

满不在乎地耸立在她旁边的,

是两个短发女子。一个穿防水夹克,

一个着羽绒背心。也许是吃得太撑,

她们的神情漠然,呆滞又满足。

还是这一排,连肩而坐的两位少女,

正喁喁密谈。着装整洁的那一个,

频频侧过她的头颈,另一个

则爱怜地看着她含笑不语。

倒数第七排,也就是跟前这排,

端坐着一位盲人。看见他时,

车厢里的人全没了踪影,

此时车流正穿过隧道。

重新瞅见时,他的眼睛像树叶样干净。

他是这个车厢里坐得最稳的人。

也许正因为这样,与他并坐的女子,

才对他保持肃然。犹如

他的徒弟,他的拥趸,他秘密的爱人。

还有两个男子相向而立,

他们不动、不语,不接应对方的目光。

说不准他们彼此陌生还是暧昧。

但谁都能够看出,他们之间薄薄的距离,

刚好可以放下一块磁。

在他们一侧,是两个半大学生。

男生刚长出喉结,女生才开始发育。

他们甜蜜慌乱、自顾自地

依偎在一起,仿佛整个车厢

就是他们两人的。

一个傻子坐公共汽车

他把坐公交车当成走路

就像一些人把官当成了仕途

他把简单的回答当成了唠叨

就像一些人把泪哭成了水

他把打人当成了打己

他出的拳是假拳

痛却是真切的

就像祖宅遭到强拆。

他把真人当成假人,

转来转去地鞠躬。他把踢他推他

讥笑他捉弄他羞辱他的人,

当成了庙里的菩萨,对他们

作揖下跪膜拜顶礼。

他把一个婴儿喊成父亲,

而将抱孩子的母亲喊成女儿。

他像逗宠物一样逗他们玩,

看到他们惊恐的样子,

他倒急得哭了起来。

他把手当成了脚,

把鼻子当成了耳朵,

轻柔的脚印印满了他的周身。

他的耳朵里有风,

风来自胸中。

他把手掌当成了相机,

“喀嚓”,他按了一下手心。

前方成了后方,白昼成了黑夜,

窗外的楼房成了坟茔,

那些已经消失的人,

一个一个,重新显影。

他手里有针,铁棒磨成的绣花针。

他拉着线没完没了地缝合,

似乎在缝合梦与醒。

过一会儿又向人借用手机,

假如有人愿意出借,

他就把电话打到对岸——

“喂,你好。我也好。我在车上。

我不会开车,会开船。借条船给我,

我要把满城的人开到天上去。”

临终的人坐公共汽车去终点站

一个临终的人坐公共汽车去终点站,

这比喻类似一个人在车里打伞,

一个女孩在母腹里怀孕。

或者司机在梦中拉响了汽笛,

清洁工在雨中清扫浮尘。

一个临终的人坐公共汽车去终点站,

一路上的拐弯都是急弯。

昔日的加油站都变成了商场,

他用过的毛巾都回到了货柜。

那是被死神亲近过的毛巾,

一条条春风般柔和母乳般温暖。

一个临终的人坐公共汽车去终点站,

满城的大雨下成了小雨。

小街岔路旧房子都噤若寒蝉。

回忆是两只喇叭,

一只细如和风,一只大过雷霆。

一个临终的人坐公共汽车去终点站,

随行的神吸引了满车的人,

它仿佛是他的头盔又仿佛是

他的侧影更疑似他的邻人。

死神勾勒着每个人临终的模样,

死神把一车的人变成了诗人。

一个临终的人坐公共汽车去终点站,

突然充盈的信心使他看起来像一个胖子。

他爱过的人是一只马达,爱过他的人

是另一台马达,他奔跑的迅疾赛过白驹。

一个临终的人坐公共汽车去终点站,

他身体还在生长气血已经耗尽。

他的气力全部集中在眼部,

忽然看见的终点近得可疑。

古马诗歌(8首)

《飞绵》

非长安月非终南雪

非鸡鸣喈喈非一寸灰

非雾非花非她非家

无处不飞的柳绵

法门寺里佛祖对我颔首微笑——

绿柳亦是好禅杖

《热贡速写》

绿度母

午间热风

转动

黄铜经轮

天这样蓝

你的目光

这样深远

油菜花

宛如僧人帽子上

黄色的丝穗

黄金与尘土

一切都在

你的膝下

闷热的山间

白姆措在沐浴

嫩绿的柏枝

拍打着

酥油般的小腹

嫩绿的柏枝

一只褐色蝴蝶

梦见

隆务寺隔壁

一个面容清癯的

唐卡画师

孔雀石蓝得冒烟

绿松石是水的舍利

珊瑚石

磷火的红米

——它们都本色

它们

和金银珍珠

一同研磨成齑粉

和罂粟、藏红花的异香

以及

白昼的墨汁一起

被那年轻的画师调和

调和成

五彩祥云

那褐色的

妖媚的蝴蝶

要逃避这彩云的征服?

在白姆措的手里

嫩绿的柏枝

滴洒着水珠

绿度母

午间热风

转动

黄铜经纶

《旁白》

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相见啊

闪电对河流说:

我说出的全部的黑暗才是木兰的躯干

他要雕成独木舟——渡河而去

《北海记》

正午码头几个戴竹笠的渔民在赤脚垂钓

耐心将使他们短粗黝黑的脚趾变成透明的海参

天蓝得似酒云白得如梦

一条红色的鱼被垂钓者看不见的丝线突然提出蔚蓝的水面

空中甩打出的眩晕的水花——让我——一个观光客意识到了此刻的存在

而就在刚才,我还沉溺于幻想当中,想到几百公里之外的一个城市

蕉窗夜雨耿耿红烛伊人素手托腮——托一团春云或者我心

我真切的念头让我的身体在情欲的海水中逐渐升温——变青变紫又变红

变成奋力的挣扎,变成那个收竿的渔民眼中燃烧的星辰的微粒

天蓝得如梦云白得可以下酒我的呐喊永远小于或者等于零

《来世》

一只蚂蚁

它通体的黑

或许由一个人前世全部的荒唐和罪孽造成

它不会知晓

也不会用文字记录情感

纯粹

自在

它有性欲

只它身体一般大小罢了

不似被一代又一代的情种挖成寒窑的月亮

会引发冲垮海岸的潮汐

它黑得无足轻重

取消了暴力

甚至

你惋惜的余烬

在日落中

它所看到的

不会是痛苦的黄金

像摆脱一个句号

它在我的诗中稍作迟疑后

触角

探向未知的境地和它本身的命运

《曲江行》

一片花飞减却春

落日拾取的颜色里

有老杜的酒债

有你我的流水和栏杆

走吧

后来的仙侣

当他们交换朱唇

便会畅饮便会偿还

《贺兰岩画》

五匹马

和一轮太阳

在一只手周围

人的手

何如太阳

从早到晚暖和

何如五匹马

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就快去了

比秋风硕大的石头

比太阳烫手的乳房

人的手

想一摸再摸的东西

多么稀少多么珍贵

《再谒苏小小墓》

油壁车

劈柴烧

风雨之夕

何处寻那煮沸云水的

半轮落日

风拍浪

浪非青骢马

我亦不是前度古马

我有数茎白发

为流水添几句闲话——

挼碎梅花魂不散

你是自个的孤山

冷雾的梦

我认识你,你是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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