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琳辩解道:“马大人此言差矣,既有证人,就要审理分辨清楚,方不负圣上的器重和太后的期冀。再说天地明镜,法理昭昭,一切当按律行事。朱大常等人指证狄青,本官依律询问,庞推官辅佐推断,怎么能说将精力放在无关人等的身上呢?”
罗崇勋驳斥道:“府尹大人,我倒觉得待制说的不错,眼下的事实是,狄青伤了人,而且马中立可能终生瘫痪,这等凶徒若不严惩,才是辜负太后的一番器重!你还是赶快给狄青定罪吧。”
罗、马二人一来,就展开了唇枪舌剑,目的当然是向程琳施压。不想程琳却沉默下来,庞籍在一旁回道:“开封府的事情,自然有开封府的人来处理,罗大人这么吩咐,于律不和。”
罗崇勋身为内宫侍臣第一人,得太后器重,这些年来,就算两府重臣对他,也都客客气气,自然养成了骄横的毛病。见一个开封府的推官竟然反驳他,不由大怒道:“庞籍,你怎敢对我如此无礼?”
庞籍平静道:“下官不过是公事公办,依法断案,问心无愧,有何敢不敢之说?本朝祖宗家法有云,‘外戚不得干政,宦官不能掌权’,眼下正在审生死大案,两位大人按例应该回避,不得干扰开封府办案。程大人照顾你等的心情,这才设座请两位大人旁听,但旁听可以,若想左右开封府断案,岂不坏了祖宗家法?罗大人若是不满,可与下官前往宫中向圣上和太后询问,然后再定下官的对错。”
罗崇勋白净的一张脸已涨得和茄子皮仿佛,只是恨声道:“好,好,很好!”
庞籍脸上又泛愁容,说道:“既然罗大人也无异议,下官觉得,程大人应该继续审案了。”
程琳心中微有羞愧,对庞籍不畏权贵的气节倒有几分敬佩,一拍惊堂木说道:“朱大常、羊得意、文成、东来顺、古慎行,你五人冤枉狄青,所为何来?还不快从实招来!”
朱大常等人见罗崇勋来了竟也保不住他们,都汗如雨下,朱大常哭丧着脸道:“程府尹,我等是不满狄青抢了我们的风头,这才对他诬陷。可当时的情形到底如何,我等也不得而知。”
程琳冷哼一声,“朱、羊等五人诬陷他人,混淆断案,每人重责八十大板,另案发落。”
朱大常等人见刘从德面沉似水,连冤枉都不敢说,暗想挨八十大板,免除祸事也算是幸事了,垂头丧气的被押到堂下当堂受责,衙外观看的百姓无不大呼痛快。
罗崇勋听那板子噼里啪啦作响,有如被抽在脸上一样,暗想,庞籍、程琳你们莫要得意,以后千万不要有什么把柄落在我手上,不然我定要让你们生不如死。曹利用一个枢密使,比你们权利大了不知道多少倍,还不是被咱家弄死了。一想到这里,罗崇勋脸上露出阴冷的笑意。
等朱大常等人被押下,马季良不满道:“府尹大人,如今虽说朱大常等人有错,但并不能免除狄青的过错。本官还希望府尹大人把精力放在狄青的身上,当然了,这只是希望,具体如何来做,本官不敢吩咐。”他见庞籍一张欠打的脸,心中暗恨,可措辞也慎重了许多。
程琳道:“若真依狄青、张妙歌所言,狄青出手伤人也是逼不得已……”
刘从德忿忿道:“一句逼不得已就能随便伤人了?狄青不过是贼军,张妙歌是个歌姬,这二人说话如何能算?”
庞籍驳道:“寺事大人说话请检点些,想天下禁军八十万,你一句贼军,就寒了天下禁军将士的心。张妙歌虽是歌姬,但本朝有哪项律例规定,歌姬不能作证呢?”
刘从德几乎要被庞籍气疯了,马季良咬牙道:“庞籍,据本官所知,张妙歌并不知道当初竹歌楼外的情形,狄青毕竟是行凶之人,他的话当然也不能作准,若要清楚明白当时的对错,就要另有人证。如果开封府没有人证的话,我们倒可以重新提供证人。”
庞籍心下踌躇,因为当初场面混杂,他找了许多人,但那些人对当初的情形都难以完整叙述,而关键人物尚圣和那白胖中年人却是鸿飞渺渺,不知所踪。庞籍不惧罗崇勋,但若是在证人方面出现纰漏,被罗崇勋等人抓住把柄,只怕会死得惨不堪言,是以在人证方面,尚未找出个合适的证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