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月澈星稀。
四人踩着银纱般的月光出门,这大半年他们基本上把通州城的夜间生活都尝试了一遍,当然,除了逛青楼。
大武朝对于青楼管束外紧内松,诸多原因,一通过赋税填充国库,二有利于民间安定,三是吸引大量文人墨客、包括官员。
田笙站在柳陌花丛的道路上,看着眼前装饰奢华的大门庭,还有耳边传来阵阵娇笑嗲嗔,瞥了眼一旁坦然自得的大少爷,可真是俊逸非凡、风度翩翩,还时不时回应门口勾栏美人的暗送秋波。
田笙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羡慕道:有一副好皮囊就是不一样。
他有些不理解二少爷口中说到过的一种青楼文化,来时二少爷好像经验老道地说着,文人聚青楼里饮酒对诗,作画对弈,品评赏玩女性美,若能遇到卖艺不卖身的才女,双方唱和诗酒雪月风花,何尝不为一段佳话。田笙心中鄙夷的想道:只不过是文人雅趣的表达含蓄的好色罢了。
望着技巧十分拙劣、女扮男装的童念武看着那些倚门卖笑人的愤恨表情,田笙知晓她本意是不想一起来的,只是如她所言般,拯救田笙与黑暗堕落之中。
田笙望上门头上匾额漆金的三个大字,也不认得。这时,一位徐娘半老的中年风韵妇人扭着腰身走到段小文大少爷的跟前,花枝乱颤的拍打着段小文的胸膛,一脸幽怨道:小文少爷,您这大半年跑别家洒银去了吗,您不晓得楼里的姑娘们可是得紧的想念您呢,看着着实委屈的老鸪假装抹着眼泪,直到看到了童念武才恍然大悟的样子。
香气熏人的老鸪眼珠子盯着童念武的胸脯,给了段小文一个心领会神的眼神,一眼看破的说道:来日方长,大有前景啊。
田笙听懂了,随后也瞥向童念武的胸脯,只是看到童念武望着老鸪杀人般的眼神,赶紧收回目光。
段小文一笑置之,拍开了一下老鸪摸着他胸膛不安分的手,开口道:赶紧给我们找个好地,爷要看的是嫩水芙蓉,可不是你这块淤塘老藕。
老鸪假意生气跺了跺脚,依依不舍般抽开了手,召来了一名龟奴,让其指引田笙这伙人寻桌入席。
这名青楼的龟奴倒是认得段小文,待指引到一楼厅堂的偏右一点的桌子后,侃侃而谈道:段爷您好段时日没来,错过了上个月的花魁大选,实在可惜。龟奴一副为段小文遗憾的样子。
段小文笑了笑,熟稔内情般,开口道:行了吧,当爷是第一次来嘛,还不是大人物蓄养的家妓推出来参选,用金银堆出来的首名,然后纳回去当小妾,博取名声罢了。
田笙心中咂舌想着,这不是把金银丢水中砸鱼,徒有涟漪而已吗?
段小文好似看破他人心中所想,解释道:这世道有人好名,有人好利,如此做法一是赚取名声,二是彰显自己的财力,三呢倒是有些财资周转不灵的家族虚张盛虚,总之风气所使。
龟奴一副神秘兮兮接口道:爷您是有猜得对有错。
段小文哦了一声,饶有兴趣开口道:哪错了?
龟奴弯腰凑近,低声道:这花魁真是楼里的姑娘,也确实如您所言是大人物圈养的,所以素来不在楼里出现,只是不受宠了,如今被推出来,更惊奇的是这位倾国倾城的佳人据传让稳婆验过,竟是如假包换的黄花大闺女,所以很多土绅豪门很好奇这位姑娘背后的旧主是谁,更有怀揣着别种心思的要“帮”着这位不能人事的大人物破瓜,所以今晚也是抛金摘取花魁这朵红花的日子。
田笙近日在段小文的熏陶中,已经对男女之事略通,小心翼翼看着童念武,果不其然,单纯的童念武一脸不解,田笙赶紧不情愿地掏了一两银子给龟奴,打发离开。
龟奴手里掂着一两银子,看着段爷也没有呵斥这名扈从给的赏银太少,拂他脸面,走也不是,只希翼着段爷加赏一次。
段小文摆了摆手,龟奴才悻悻离开,心中腹诽道:浪费口水,这也太他娘抠门了。
田笙看着正厅里的客人,都是身着华服,有儒雅学士、油面商贾、当然少不了一些年纪尚轻的公子哥,望向二楼的栏杆边上,三三两两的姑娘跟着锦衣的客人打情骂俏,一眼望去莺莺燕燕、花红柳绿,美不胜收,当真是男人的天堂。
通州城,西侧城门。
今夜值守的总兵刚刚收到都督府的传令,让自己打开城门后即刻清场离开,一个时辰后再返回值守。守城门的总兵心中固然郁闷,但也不敢违抗军令,对自己手下兄弟宣布完命令后,有一位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询问道:头,晚上城门大开,不怕贼人趁机入城吗?
总兵看着多年的老友,凑近耳朵道:敢情是有大人想运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入城吧,这水太深,只盼着不要溅到我们身上。
一刻钟后,西侧城门空无一人,诡异的寂静。
城门外一公里,清澈明亮的星光下,几十匹嘴衔枚蹄裹布的黑马,一匹匹马上端坐着一个个着黑衣脸蒙布的人,黑衣人俱背着一把弓跟插满箭的筒子,腰挎着鎏金错银的绣春刀,眼神深处隐隐浮现着一股视死如归。
当头一马一人,马上的人也是黑衣蒙面,只是腰间挎刀却不背弓、箭,当头一人抽刀高举,向通州城指去,身后数人同时下马,悄无声息的往通州城西侧城门灌入。
刚才还是当头一人,现已落到最后的那人,看着手中被月光披上银纱,却透着寒芒的绣春刀,眼神透着一丝狂热,轻声自语道:老师,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