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岑转头看着洛寒,香灰依旧飞舞着,她有点看不清他的脸,宋子岑忽然自嘲一笑,即便穿过香灰近在咫尺,她又哪里能看清他的脸?她能看到的不过是冷冰冰的面具,还有那惜字如金的双唇。
“接我?”宋子岑一个转身,直视着洛寒无甚波澜的眼睛道,“你我的约定是在明日,并非今日。”
洛寒的眼中泛了笑意:“你还记得?”
宋子岑不再看他,缓缓地往大殿行去,对于洛寒,她想防备保持戒心,可往往见着其人时,她又感受不到敌意。峰神塔的事情她还记忆犹新,每当她觉得洛寒是个可信任之人时,便有意外的事情让她动摇,他不和她说真话让她觉得气恼和背叛,但是真的水落石出时,她又明白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是有道理的,也根本没有害她的意思。所以她很困惑,她看不透眼前的这个人。
“忽然就想起来了。”宋子岑回道,她知道洛寒也缓缓地跟在她身后。
“一天,也就是今日的子时到明日的子时。”洛寒面不改色地说道。
宋子岑的脚步一顿,这人的算法来看,脸皮倒是挺厚,她回了四个字:“我不同意。”
“嗯。”洛寒应道。
宋子岑没想到他答得爽快,不由得看了他好几眼,这葫芦里卖什么药真是难猜。
“你不同意是你的事,我做主便可。”洛寒好心的解释道。
“……”这意思就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有一团莫名其妙的火在宋子岑的心中泛开,碰见过不讲理的,没讲过这么不讲理的,她立在殿前,背手轻轻一笑:“洛公子,你可知你得喊我一声郡主?”
先从身份开始压,嗯。
洛寒从上往下打量了下她,回道:“我是江湖之人,只认名字不认头衔。”
“真稀罕,看来洛公子定是江湖里身份贵重的人物,不然怎会如此不讲道理如此嚣张。”宋子岑这话其实设了一个疑问,她想套出洛寒的身份,哪怕一点点的线索。
洛寒不恼,沉默了会,回了三个字:“我同意。”
“……”宋子岑明了,回头让白夙查查江湖里身份贵重的嚣张的不讲道理的最不要脸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洛寒了。
“宋小姐的眼神看着有杀气。”洛寒似笑非笑道。
宋子岑很想与他打一架,但是……她打不过他,她皮笑肉不笑道:“洛公子不怕有血光之灾么?”
“死过很多回的人还怕什么血光之灾?”洛寒答得轻巧。
宋子岑微微一愣:“既然如此,你还能是鬼不成。”
洛寒友好的伸出手:“你摸摸看,是人是鬼。”
宋子岑懒得理他,准备去办正事,却听他又道:“说起来,醉生楼从此倒多了个色鬼。”
色鬼?宋子岑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是出了命案么?这回真做了色鬼了。”洛寒幽幽道。
他消息还真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宋子岑平静道:“怎么,洛公子很关心醉生楼姑娘们的安危么?”
洛寒看了她一眼:“怎么,我关心醉生楼姑娘们的安危宋小姐很在意么?”
宋子岑真的不想理他了,结果又听他若无其事地补了一句:“官臣之死固然能引起皇上的注意,可若到时死的不是官臣,恐怕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宋子岑心中一震,死的人是张贺,怎么可能会变成不是官臣?她眉头一皱,肯定有什么地方是她没有想到的。
“张贺能坐着这个位置这么久,是因为他有个厉害的爹,张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难免溺爱骄纵。而事实上,张贺并非张家的亲生儿子,实则是张老爷偷偷买来的养子,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养子还有个孪生兄弟。”洛寒继续道。
原来如此,她没想到的地方就是这里,张贺有个孪生兄弟,那么就有可能随时调包,只要认定死的人是张贺的同胞兄弟,那么这起命案就没那么严重了,普通百姓之死与官臣之死比起来,那简直微不足道。张家不知道,可三殿下那么聪明,必然能查到此方法,不过是时间快慢问题,为了保住荣国候,他定会不折手段。
宋子岑深深地看了一眼洛寒,她知道他说的都不会假,这件事她自然会派人处理。宋子岑犹豫了会,还是打开天窗说明白话:“你为什么要帮我?”
洛寒深深地望了一眼夜空,似乎极轻微地叹了一声,才道:“可能是因为最近比较闲吧。”
若要在全应城中给最会瞎扯的人排个名,洛寒毫无疑问稳坐第一宝座。
这时,殿里头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一看,几个小和尚正匆匆跑了出来,脸上还挂着泪。
宋子岑正欲上前问个清楚,洛寒拉住了她,说道:“随我来吧。”
宋子岑见他神色严肃,顾不得想太多,便由着他带着行入一条绿荫小道,她记得这条路是通往方丈的住处。
踏着地上的月光,一路走进寺中深处,只见一座禅房现在眼前,房中亮着微弱的光,隐约听到忽高忽低的哭声,宋子岑想要踏进房中去,又被洛寒拉住,宋子岑一脚踩下去,洛寒早躲过去了,轻声道:“稍安勿躁。”
说完在纸糊的窗口上润出一个洞来,指了指,宋子岑只得往里看个究竟。
房中有好几个高僧,神情悲痛,几个小和尚哭得伤心,座上盘腿一动不动的正是方丈,宋子岑觉得方丈似乎不对劲。
“前几日寺中莫名其妙来了个疯僧人,不仅吃我们的住我们的,还非说自己是寺中的方丈,咱方丈不仅不嫌弃他,还留了他。结果没想到,今晚上,好好的方丈就……就……”一个小和尚带着哭腔哽咽道,“就圆寂了。”
方丈圆寂了?宋子岑心中一惊,虽说她与灵国寺的方丈并没有很深的交情,可长公主受了方丈不少照拂,如今看他圆寂,也难免有点伤心。”
“方丈的面色祥和,他是寿终而去的,切莫造谣蛊惑人心。”一个高僧说道。
那小和尚脸上不服,可也不再说话,一个劲的哭。
宋子岑蹙眉看着洛寒:“为何我们不能进去?”
洛寒问道:“你看见方丈的手势没有?他的手势是刚好拿着什么东西的姿势,他知命数不多,留下了一封信。”
宋子岑沉思片刻道:“你怎么知道?”
洛寒沉默了会,才道:“因为那封信现在在我手里。”
“……”
怪不得不让她进去,宋子岑疑惑道:“你为什么……”
“此信牵扯重大。”洛寒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