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几乎在找到芳华的同一时刻,流言四起,说芳华不守规矩,行为不检,约了男人在府中那处破落的后花园私会,做那苟且之事,不想被丫鬟撞破,恼羞至极,投井自尽。
流言传得太恰到其时了,二夫人即便处于弱势之际,也能有一只无形的手筹划着这一切,宋子岑开始怀疑,二夫人除了身边伺候的赵嬷嬷,定有另外的心腹。但她知道,赵嬷嬷是死了,长公主下手从来不会迟疑,也不会手软。可即便如此,芳华也回不来了。
芳华性子老实忠厚,若说她约了人私会,那是绝对不可能,宋子岑不禁想到那天芳华心不在焉地绣那荷包,恐怕不是给她即将大婚的表姐的。这么看来,真有男子引诱了芳华。撞破他们的丫鬟只不过是每日例行经过那处的粗使丫鬟,并没什么可疑。按照目前的状况来看,芳华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无从判断,一切的迹象都显示着,芳华是投井自尽。
宋子岑看了一眼一旁静坐的长公主,此事她相信长公主定会彻查,而第一个要揪出来的便是那衣冠禽兽的男子!以命偿命。
长公主微阖的眼,余光扫到宋子岑皱眉的表情上,只当是她要离家的不高兴。长公主知道宋子岑人虽小却异常的敏锐和懂事,许多话宋子岑不说,长公主也能猜中几分。虽然她吩咐芳华的事情暂且瞒着宋子岑,毕竟是从小伺候过来的,但宋子岑不闻不问,恐怕是府中的流言已传入她这个小小的人儿耳中。可才这么小,又能分辨什么呢?
也罢,与其要与她解释,不如就互相不开口好了。
姹紫已着手调查此事了,水落石出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棘手的是此事已传到老太太那边,到时她难免要去善后,宋老爷这回倒还算有良心,护着她们。
马车稳稳当当的行驶,乌云聚了满天,也没下下来半点雨,只积压着蓄势待发。直至行到淮阴山的山脚下,车上的宋子岑也没合过眼,长公主只觉今日的宋子岑格外安静,正欲抚慰她几句,却听得声声马蹄由远及近,最后消逝于跟前,而马车也缓缓停了下来。
宋子岑掀起车窗的帘子往外一瞅,只见一匹棕色骏马雄纠气昂地驻足于车旁,马上一位气度不凡的玄衣男子翻身而下,腰间别着一把黑鞘剑。
不时,便有崔嬷嬷入了马车禀报,来者是来迎接长公主她们的,并递给公主一木牌,上头一个孤字。
“白夙奉主子之命前来带路。”声如落玉,字字清朗。
长公主想着让闷闷不乐的宋子岑出去透透气,便转头对着宋子岑说道:“你去帮娘谢谢人家。”
宋子岑应了一声,小步子踏出马车,却见那玄衣男子正看着她,他五官似刀刻,紧抿的薄唇有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意,浑身散发着一股冷意,彷佛在告诉别人,不要靠近我。宋子岑心中难免惊讶,东方孤老先生不派个平易近人的主过来迎接,倒派了个冷冰冰的手下过来。
宋子岑本就因芳华的事情心情不利索,也懒得再与平时那般装着小孩样,她整了整小紫衫,施了个礼道:“宋子岑替为娘多谢白夙公子前来领路。那么,请。”
这会儿秋儿早从后头的次车上下来了,看着宋子岑游刃有余的样子也都习惯了,一点不惊讶,时不时地拿大眼睛瞄那俊公子。
没想到白夙也未有半分惊讶,恭敬道:“此去马车恐怕已不能前往,劳烦诸位骑马赶路。”
宋子岑听到此话喜上眉梢,竟然有机会骑马了,她都惦记了这么多年了,终于有机会了。她转头淡定地看着这会儿愁眉苦脸的秋儿吩咐道:“备马。”
秋儿愣了,据她所知,这些人里头只有长公主年轻时会骑马,她伺候宋子岑,自然也是要去的,可她不会骑马啊。
宋子岑早已在心中通透了一遍,如此情况下,只需长公主和秋儿前行便够了,又对着傻愣愣的秋儿补充了一句:“备一匹便够了。”
接着宋子岑转身对着冷面白夙笑了笑,张开了双臂。意思是抱她上马。
白夙纹丝不动的表情回了她一个眼神:“?”
宋子岑见他这副冰冷的模样,不禁起了玩心。她轻跳下马车,张弛有度地行至他身旁道:“我与你同骑一匹马,我娘与秋儿一匹。如果公子想与秋儿同骑,我也是可以去请示我娘的。”
秋儿一听早就羞红了脸。可白夙到底是白夙,丝毫不受影响,吐出两个字:“明白。”
宋子岑点了点头又一副烦恼的表情道:“从前上马之时,都是有奴才给我当脚垫的,今日这可如何是好。”说完瞟了白夙一眼。
白夙的冰脸终于现出了一丝细小的裂缝,立着迟迟未动,脸上写着士可杀不可辱。
宋子岑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继续道:“你。不愿意么?”
白夙的冰脸浮动了,隐隐有丝愤怒,他一个转身,走了。
“哈哈哈哈哈,白夙你这个没用的家伙,竟被一个娃娃气成这样哈哈哈。”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高空处传来,嗖的一声,仿佛从天而降,另一个玄衣身影现了出来,眉目温和,看着十分平易近人。
终于出现了,宋子岑心中暗道,她就知道东方孤不会单单派那么一个冷冰冰的手下来。
“在下黑夙,见过宋家小姐。”黑夙满面笑容地介绍道。
不知为何,宋子岑觉得黑夙这人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何时见过。
“岑儿,不许无礼。”这时,长公主从马车中行了出来,却是换了一身骑马装,虽口中训着宋子岑,但眼中可半点没有责怪的意思。方才宋子岑和白夙的对话她可都听着,这孩子聪明之余,总归有股调皮劲儿出来了,宋子岑在府中从没骑过马,何来的脚垫一说,长公主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谁知竟将人家气走了,还多出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