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磕头道:“老爷,还记得那年来国公府中,碰巧遇见夫人的情形吗?夫人那会儿小,哭得伤心极了,老爷可还记得她为何哭得如此伤心?”赵嬷嬷顿了一顿,似乎是给宋老爷回忆的空隙,又接着道:“大少爷从外头捉了两只兔子给夫人,谁知养着养着其中一只得了瘟疫,若不趁早杀了,便有可能染及另外一只。可夫人下不了手啊,大少爷要亲自动手,夫人死活不愿,抱着那只病兔子在那哭了半天。最后还是老爷哄着夫人说将兔子带去医治,她才破涕为笑。老爷您想想,从小便这般心善,连只兔子都舍不得伤害的夫人,岂能懂动害人的心思?老奴一直在夫人身边,夫人是什么样的人,老奴最是清楚不过了,就是她太心善了,才会造成今日的冤头啊。”
往事浮现在了宋老爷的脑海中,那时候他见着小时的二夫人哭得那般伤心,本以为她受了欺负,谁想是为了一只兔子罢了,那时她天真善良惹人怜,是啊,人岂会变化那么大,本性这东西本就是天生的,他看了一眼此刻楚楚可怜的二夫人,想起这么多年来陪伴他身边,操持府中事务渐渐变得雷厉风行,可她都是为了他才努力的,她的内心依然是那个疼爱无辜小动物的小女孩才是,宋老爷不禁走过去,扶了二夫人起来。
二夫人的脸上恰到好处地落下几颗泪来,恳求道:“老爷,放嬷嬷一条生路,她伺候着我长大,恩情如山啊。”
宋老爷狠狠地看了一眼赵嬷嬷:“你为何如此歹毒!害了我素素命归西天!”
赵嬷嬷抖索着身子回道:“老奴一时糊涂。那时候见二夫人因着老爷宠爱七姨娘,整日郁郁寡欢,茶不思饭不想,老奴心里头实在心疼。再者七姨娘有了身孕后,屡次对二夫人不敬,老奴心中便生了恨意,心想若是她产下少爷来,那就更不得了了。我这才动了害人之心,老奴罪该万死!”说完便往地上磕头,砰砰砰地响。
赵嬷嬷说话显然自有一套,老爷专宠,心疼夫人,都是要点,再者屡次对二夫人不敬这个说话,死无对证,全凭一张嘴的花样。
宋老爷想到捡了条命回来的宋子岑,差点就没了这个女儿,怒气返了胸,骂道:“好个歹毒的老妪!杖责伺候!”
院子里头半天没动静,宋老爷拍桌吼道:“来人!”这才有两个虎背熊腰的小厮战战兢兢地入了屋,茫然地看看二夫人,又看看赵嬷嬷。
宋老爷指着伛偻的赵嬷嬷令道:“还不架下去施罚!”
两人这才明白过来,拖着嬷嬷就走了。原是方才以为要给二夫人受刑,才迟迟不敢进屋。
二夫人欲起身再次下跪,谁知身子一软便倒了下来,宋老爷只手去扶,见她脸色苍白,忍不住叹道:“为了一个下人,你这是何苦?”
二夫人红着眼圈,咬着下唇道:“方才老爷冤了我,我心里头死的心都有了,没了老爷的信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完将手扶上了宋老爷的肩膀,宋老爷顺势揽了她的腰,却依然是细细蛮腰,再见那素面脸庞别有一番美丽,不由的心神一晃。
二夫人将头往宋老爷的胸膛贴了过去,轻声道:“下人犯错,也是我管教不严,谁想能出了那么大的事,这几****跪在此地,一则是心中有愧,二则是愿能见上老爷一面好好地解释解释。谁想谁想.。。”二夫人极其委屈地看了一眼宋老爷,顺带轻捶了一下才道:“谁想老爷根本不愿见我,心里头早就把我当成那杀人凶手了。”
“我也是怒气冲头。”二夫人软乎乎的热气就在宋老爷耳旁,他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长相厮守,不离不弃,可是当初老爷跟我讲的。”二夫人双手环上了宋老爷的脖颈,闪着泪光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他道。
宋老爷心里筑起的长城早塌陷了下来,揽住了二夫人,衣衫单薄更觉软香,二夫人顺从地依偎着,过了半晌,才开口道:“看在爹爹的面上,还请老爷饶了她一命吧。”
宋老爷半天没有回应,想到魏国公,还有偿了命的那两个外人,终是松口道:“看她熬不熬得住吧。”
门外头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将二夫人的整个好戏收入了眼底,简直精彩到无与伦比。长公主面无表情地看着宋老爷的背影,她不明白,她怎么就嫁给了这样一个男人。
院中的栀子花溢着芳香,多好的一副破镜重圆的景象,长公主心头冷笑了一声,将门轻轻一甩,便有啪的一声巨响,宋老爷和二夫人皆是一动。
宋老爷看是长公主,竟无意似的躲避着她的目光,他立起身子问道:“你怎么来了?”
长公主扫了他一眼,双唇连开启的迹象都没有,迟迟没有回答,但却莫名地让宋老爷感到心虚。
宋老爷不自在地说道:“既然无事,那我便去处理公务了。”又看向二夫人道,“你与夫人说说清楚便好,一家人免得误会,和睦为重。”
二夫人轻轻地点了点头,宋老爷这才离去。
一家人免得误会?长公主真心觉得讽刺,她对着二夫人浅浅一笑:“二夫人下了一步好棋,弃车保帅,牺牲了一个嬷嬷,倒周全了自己。”
二夫人恢复了往日的神态,漠然回道:“过奖了。”
“从前还不信说手段非凡的女子往往能把男子哄得团团转,尤其是烟花女子,没想到二夫人也这般厉害。更没想到二夫人小时竟如此善良,真是人心易变呀。”长公主鄙夷道。
二夫人全然不觉羞恼,泰然自若道:“各人有各人的本事,人善只能被人欺,善良算什么,心狠才能保护自己。我怎么可能还是从前的我?”她抿了口茶睨了公主一眼,“公主再花容月貌,恐怕也赢不了我,公主可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