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思捷的复试成绩不错，拿到一定数额的奖学金，减轻了她的学费压力。
研一上学期的课比较多，彭思捷是跨专业，本科课程也需要再巩固，老师还时不时地扔一篇她完全陌生的论文……她忙课程，忙论文，连周末都经常泡在图书馆。
幸亏她暑假实习存了钱，不然没时间做兼职，吃饭都成了问题。她不逛街不买衣服，只用简单的护肤品，所以目前还不用担心钱的数目。
在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里，习远只见过她一次，就是开学不久后给她送自行车。她请他在学校食堂吃饭，说是谢谢他在暑假里的照顾。
十一月初的第一个周六，他把车子开进W大的校园，漫无目的地行驶。他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只是想看看她每天都在的地方。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适合小眠，适合聊天，适合……喝咖啡。
习远把车子停在路边，从后视镜里看到她正坐在咖啡屋外的休闲椅上，对面还有一个男生。
白色的户外遮阳伞挡住大部分的光线，她整个人都处于阴影中。但习远还是能很清楚地看见，她在跟那个男生说话，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然后微笑，很开心的模样。
半个小时过后，他们似乎是说完了，分手告别。
习远按了一下喇叭。
彭思捷回头看，她记得那个车牌号。
见她向这边走来，习远下车。
“你怎么在这？”彭思捷很意外。
“这不重要。”习远斜靠在车门旁，眼睛看着马路对面的梧桐树，“重要的是，你不觉得在跟别人约会之前，应该先征得你现任男友的同意吗？”
以前他一直是以守为攻。可现在似乎不行了，再这么守下去，别人就要捷足先登了。
彭思捷硬是愣了足足一分钟才反应过来：“第一，我不是在跟谁约会；第二，我也没有现任男朋友。”
不是在约会，这个答案他很满意。
可是，没有现任男朋友？
“2015年6月8日晚七点半到八点之间，我说我是你的正式男友。你没有否认，不否认就是默认。”
前面一段时间把彭思捷绕晕了，后来才想起是唐氏企业晚宴的那一晚，可当时不是形势所迫吗？而且，之后他们也没再提起过啊。
“2015年8月20日中午12点，农庄的小刘问你是不是我的女朋友。我默认，你也没异议，这难道还不能说明我是你的现任男友？”
这只能说明，五分钟时间里的这段对话已经完全让她无法思考了！
“你，你……我，我……”
估计给一个下午的时间，彭思捷也“你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习远打开车门：“上车。”
彭思捷条件反射性地问道：“干吗？”
习远回答：“约会。”
约，约……会？彭思捷觉得她真得冷静一下。再这样下去，她的小心脏都快承受不住了。
“男女朋友之间约会难道不正常吗？”
“不是。”彭思捷无力地辩解，“我下午还有事，两点跟一个师姐约好了。”
习远皱眉，显然是不相信。这话听起来，逃避的成分占了多数，“你要到什么时间？”
“不知道，师姐还没说约我干什么？”
“那我晚上七点来接你。”
彭思捷云里雾里，脚下轻飘飘地往回走。她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有了男朋友？
离开W大，习远去了健身房，一直到五点才出来。
“你怎么在这？不是说下午有事。”
门口前台处站着的人抬头，不自觉地腿一软，“我师姐在这里做兼职，她下午有事所以让我替她顶一下班。”
习远身边的人问：“认识？”
习远回答：“我朋友。”
幸好他没说是女朋友，彭思捷在心里庆幸。
“你的班排到什么时候？”
“五点半。”
习远看了手表，对旁边的人说：“你们先走。”
那些人相互应着，然后眼神古怪地看着彭思捷，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习远应该是锻炼后刚沐浴完，头发还有点湿，穿了一套白色的运动装，看上去……很帅。
“你经常到这家健身房吗？”彭思捷问，“我怎么不知道？”
“以前经常来，不过现在周末才来。”
是已经健身成功，定期维持？彭思捷想。又在心里把自己鄙视了一回，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习远站在前台处，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彭思捷说话。旁边不时有人走过，跟习远打招呼。
“你不要站在这里。”彭思捷小声提醒他，“经理看到我跟你聊天会骂我的。”
习远漫不经心地回答：“顾客就是上帝，难道我这个上帝想找你们员工聊天都不行？”
“……”
彭思捷彻底陷入无语的状态，如果害得师姐被扣工资怎么办？不过，好在还有十分钟就下班了。
交完班，彭思捷跟着习远上车：“我们去哪？”
“回家换衣服，我不想穿着运动装约会。”
彭思捷低头看了看自己，一种从未有过的自卑感从心底冒出来，她穿得更随便啊。
他的家彭思捷不是第一次来，所以习远很放心地说：“你随便坐，等我几分钟，我去换件衣服。”
“习远。”彭思捷叫住他，“你先等一下，我有话问你。”
习远停住脚步：“要问什么？”
刚才坐在车里，彭思捷想了很多。习远外形俊朗，是女孩子一看就会喜欢的类型。何况她还跟他相处过那么长的一段时间，他的性格、能力各方面的条件都赋予了他与众不同的魅力。
她也曾对他产生过好感，也曾想过他是不是喜欢她。但想终归是想，现实才是现实。
“关于我们成为男女朋友的事，”彭思捷说，“我……我想问你，你是开玩笑，还是……”
“我不是开玩笑。”习远打断她的话，向她走近几步，看着她说，“我是认真的。”
认真的？怎么会是这个答案？她之前在车里设计的几段对白都是以“开玩笑”这个答案为基础的。
“还有什么事要问的吗？”习远看样子是准备去卧室换衣服了。
“不是，我……”彭思捷拦住她，却无语伦次，该死，明明在车上都想得好好的，怎么到关键时刻就乱成一团浆糊了？
她叹了口气，决定把自己脑子里虚拟的几段对白都扔掉。既然习远说他是认真的，那她也不应该隐瞒什么。估计待会儿等她说完，他会成为第三个，不对，是第四个转身就跑的人。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爸妈都去世了，其实还有一些事情没告诉你。我爸妈留下的房子被我的几个亲戚占去了，我什么都没有，还欠了很多债。”
说到这里，彭思捷才想起，她的债主早已变成习远了，“就是我欠你的那笔钱。我老家的亲戚都不怎么待见我，我就等于是一个孤儿，要到处做兼职才能养活自己。”
她停了一下，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我相信你也看得出来，我平时穿的用的都是很便宜的东西，我没有父母，没有家世背景，也没有钱，不能给你的事业提供什么帮助。我不知道你的家庭是怎么样的，但至少你有车有房还有自己的工作室，也算是个大老板吧，所以我们……”
彭思捷没有再说下去，以往的经验，在她讲完父母双亡还欠了一屁股债之后，对方就已经是蠢蠢欲动拔腿就跑的趋势了，只恨背上不再多长双翅膀。
她不知道，她说的这些事情，其实习远早就知道了。
“你是想说，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对。”虽然彭思捷并不想承认，但还是点头。毕竟这是在现实，不是在做梦。
“为什么不合适？”
一分钟之前她说的那一段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就像是……是灰姑娘和王子，怎么可能合适？”
“可灰姑娘和王子最后不是在一起了吗？思捷，不要欺负我没看过童话。”
彭思捷感觉她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然后习远轻而易举地就把她给推下去了。
“唉！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
“既然你不知道怎么说，那就让我来说。”
习远走到彭思捷身前，看着她的眼睛：“我喜欢你。所以，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滴答”地响。那一刻，彭思捷的脑子里是空的，只是呆呆地盯看着眼前的人，她甚至都没有去想要怎样回答习远提出的这个问题。
这是在表白吗？为什么给她一种求婚的错觉？
“彭思捷小姐，已经过去三分钟了。你沉默，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我不是默认！”彭思捷急忙辩解。
习远耐着性子跟她打口水仗：“你曾经说，你的男朋友要有178以上，体型偏瘦，至少比你大三岁，有责任心有上进心，可以喝酒但不可以抽烟，这些条件我都符合。”
她自己都忘记了，他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彭思捷抓住漏洞：“你抽烟。”
“我早就戒了，难道你没发现？”
习远抽烟的次数本来就不多，后来好像……越来越少了。
对于彭思捷的答案，习远并没有十分的把握。她不像他之前的那些女朋友中的任何一个，是唯一一个他花费这么长时间去追求的人。
他害怕听到否定的回答，所以不给她说出否定词的机会。
即使彭思捷现在不喜欢他，或者是不十分喜欢他，那也没关系，他有信心让她喜欢他并爱上他。
一家中等规模的饭馆，彭思捷拿着筷子发呆。
“不是喜欢吃鸡腿吗？”习远问，“干吗不吃？”
习远换好衣服就带着彭思捷下楼吃饭。他原本计划是去一家环境比较好的情侣餐厅，后来临时改变主意。就像刚才站在衣柜前，他放下那套灰色的棉质西装，换了一套休闲服。
彭思捷夹了一个鸡腿放进碗里，笑了笑：“感觉好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以前我们不也经常一起吃饭。”
可现在关系不一样了啊。习远变成她的男朋友，她都不好意思在他面前光着手啃鸡腿了。
“喂，我们突然成为男女朋友，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习远当然不觉得奇怪，彭思捷本来就应该是他的女朋友，“我们再多约会几次，你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她还是不要说话，默默地啃鸡腿好了。
吃完饭，习远送彭思捷回学校。
到了寝室，彭思捷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为什么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跟放电影似的？她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爬上床，她仍然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倒是收到习远的短信：到寝室了吗？
到了。
晚上早点休息，晚安。
彭思捷也不知是发什么神经，噼里啪啦地按过去一句：你对以前的女朋友也是这样吗？
当然，按下发送键的那一瞬间她就后悔了，但为时已晚。
习远的信息回的很快：不是，只对你。
不是，只对你。
彭思捷看着那五个字，从左到右，从右到左，突然把头蒙进被子里。
“思捷，你干什么呢？”室友问。
“没，没什么。”
彭思捷从被子里钻出来，神色如常，但脸色有点发红，嘴角还残留着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