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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画地为牢的精义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这似乎成为讽刺那些自不量力的人的代名词。其实仔细分析,这句话就包含着一个博弈原理。在山中没有大王的时候,也就是在多方博弈中没有一方能够在博弈中占据绝对优势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可以参与到争夺“大王”之位的博弈中来,每个拥有一定实力的博弈者都有取得胜利的机会。

但话说回来,当山中有老虎的时候,猴子又应该怎么办呢?有了老虎,就必然有了一套现成的规则,给每个人都分配了一定的权限和势力范围,并给每个人提供了一定扩大自己权限和势力范围的规则和极限。这时候,对于理智的猴子来说,一则争取自己的权力和范围,二则在允许范围内,按照既定的规则,扩大自己的权力,也就是遵守规则,安守本分。这样即使是吃人的老虎也很难找到猴子的茬儿。这才是猴子应该和可能做到的。

中国历史上的汉武帝与秦始皇在为政方面有许多相似之处。汉武帝执政五十四年,先后任命过十几个丞相,结果没有几个得以善终。他分封过上百个王侯,但最后又一网打尽。在汉武帝的臣子中,唯一能够善始善终的居然是一个奴隶出身的大将军,这就是卫青。

青少年时期的卫青,做梦也不会想到日后能够驰骋疆场,成为中国历史上的风云人物,因为他是一个私生子,是一个奴隶。由于母亲的关系,他在当时的平阳公主家当奴隶。长年累月的劳累、吃苦,使他锻炼出极好的体力和骑射本领;艰难的环境使他磨炼出忍耐、克制和忍让的坚韧性格和美德;与贵族的朝夕相处,卫青也学会了点儿文化知识和上层社会的礼仪。

一个偶然的机会,汉武帝看上了与卫青同母异父的却又身为歌女的卫子夫,这位地位卑贱的女子给年轻的皇帝生下了第一个儿子,卫青的命运从此改变。

公元前129年,匈奴兴兵南下,卫青被任命为车骑将军,迎击匈奴。这次用兵,汉武帝分派四路出击。匈奴主力攻击老将李广,卫青大胆孤军深入,直捣龙城,斩首700人,取得胜利。另外三路,两路失败,一路无功而还。汉武帝看到只有卫青胜利凯旋,非常赏识,加封关内侯。从此,卫青成为汉武帝抗击匈奴的主将。

公元前127年,武帝趁匈奴主力进攻上谷、渔阳,决定正面以少量部队迷惑敌人,主力则由卫青率领,避实击虚,进攻匈奴盘踞已久的黄河河套地区。

卫青从云中出发,采用“迂回包抄”的战术,不动声色地绕到匈奴后方,攻占高阙,切断了匈奴彼此的联系。然后急行军六七百里,趁着黑夜包围了右贤王的营帐。

这次战斗,俘虏了右贤王的小王十余人,男女一万五千余人,牲畜有几百万头。汉军大获全胜,高奏凯歌,收兵回朝。

汉武帝接到战报,喜出望外,派特使捧着印信,到军中拜卫青为大将军,加封食邑8700户,所有将领归他指挥。卫青的三个儿子都还在襁褓之中,也被汉武帝封为列侯。

卫青坚决推辞,主张奖励在战争中拼死厮杀的将士,使追随他的公孙敖、韩说、公孙贺、李蔡、李朔等都受到奖赏。这次战役,卫青的战功和谦让奠定了他在武帝心中的地位。

对汉武帝来说,他需要能够帮他开拓疆土,建立不朽基业的杰出将领,更需要在战场上猛如虎,在他面前怯如鼠的臣子。如果卫青欣然接受,认为理所当然,在武帝心中就觉得这样的臣子只能利用,在利用价值结束后,就必须让他消失。但卫青一再谦虚,就让武帝觉得这样的臣子不贪图功名富贵,防范心理大减,这就为日后卫青逃脱武帝的杀戮奠定了基础;所以在这次博弈中,卫青在武帝心目中留下了不贪财的印象,武帝觉得卫青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君臣得了一个双赢的结局。

其后,平阳公主寡居在家,要在列侯中选择丈夫,许多人都说大将军卫青合适,平阳公主笑着说:他是我从前的下人,过去是我的随从,怎么能做我的丈夫呢?左右说:大将军已今非昔比了,他现在是大将军,姐姐是皇后,三个儿子也都封了侯,富贵震天下,哪还有比他更配得上您的呢。汉武帝知道后,失笑道:当初我娶了他的姐姐,现在他又娶我的姐姐,这倒是很有意思。于是当即允婚。时迁事移,当年的仆人就这样做了主人的丈夫。这样一来,卫青与汉武帝亲上加亲,更受宠信。这又给卫青增加了一道护身符。

公元前123年,卫青率领三万骑兵,统率六位将军,浩浩荡荡,从定襄出发,北进数百里,歼灭匈奴军数千名。这次战役中,卫青的外甥霍去病率八百精骑首次参战,取得了歼敌两千余人的辉煌战果。战后全军返回定襄休整,一个月后再次出塞,斩获匈奴军一万多名。但是,右将军苏建和前将军赵信与匈奴打了一场遭遇战,汉军死伤惨重,苏建突围逃回,赵信本是匈奴降将,兵败后就又投降了匈奴。

在讨论如何处置苏建弃军而逃的罪过时,有人建议将他斩首以建立大将军的威严,有人认为苏建是尽力而战的,不应斩首。卫青本有权力可以处决部将,却极其圆滑地把苏建用囚车送回长安由皇帝处理。这实际上又是卫青与汉武帝之间一场无言博弈,在这场博弈中,卫青有权处理战败的将领,如果当时卫青处理了,汉武帝也不会拿卫青怎么样,毕竟他是按照自己的权力行事;

但卫青却故意将他拘禁交给汉武帝,这就向汉武帝发出自己不贪恋权势的信号,进一步赢得汉武帝的信任。

对帝王来说,贪恋富贵的人不可怕,贪恋权势的人才是对帝王权力的真正威胁。卫青的这一举动,已经触及到武帝的内心深处,谁说这位奴隶出身的将军不会谄媚主上,不会用权谋呢?这种权谋对主子来说是他喜欢的,对臣子来说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

公元前119年春,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各率五万骑兵,分别从定襄、代郡出发,远征漠北。

卫青镇定自若,消灭和俘虏匈奴一万九千人,而霍去病却歼灭匈奴七万多人,外甥的战功超过了舅舅。汉武帝加封卫青为大司马,但对霍去病更加宠爱。

霍去病的声望超过了他的舅舅卫青,过去奔走于大将军门下的许多故旧都转到了霍去病门下。卫青门前顿显冷落,可他不以为然,认为这也是人之常情,心甘情愿地过着恬淡平静的生活。

正是这种得志时不骄傲,失意时不愤恨的处世方法,才使他在汉武帝的独裁专横下,能够保全自己,直到公元前106年病逝。

卫青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奴仆,成为显赫一时的名将,最后能够保全晚节,文韬武略固然让人称赞,但其中蕴藏的博弈策略也是常人难以匹敌的。

所以说,山中有老虎而老虎又爱吃人的时候,作为猴子一定要明白自己的地位,在规则内活动,从而尽量保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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