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和 回忆 白晓 翻译
1962年，是我们国家基本度过三年困难时期的一年。人民生活开始有所好转。人们走路也有了劲儿，脸面也发起一点红晕。精神面貌大有变化。遵照内蒙古自治区人民政府的统一组织，指派我连同阿拉善左旗副旗长哈斯阿古拉等几位同志一起，参加了我国单方实地调查中、蒙边界历史线、习惯线和解放后我边防部队实行巡逻的控制线的状况。在野外工作了大半年时间，接着到阿拉善左旗巴彦浩特搞了一段室内作业。继续看历史档案，在多半年野外工作的基础上，进一步汇总材料，写出了总结报告。当回到阿拉善右旗也就快春节了。是年，阿拉善右旗遭受旱灾，草场赤地千里。阿拉腾朝克公社（今阿拉腾朝克、努日盖苏木）大部分、巴音温都尔公社部分和巴音温都尔牧场部分牲畜无放牧草场。牧民自动相约通过他们历来的来往关系，移进了额济纳旗古日乃湖，多达80多户、大小2万多头牲畜。旗工委考虑到古日乃湖是国防禁区。牧民又远离家乡，粮食、饲料的供应也有问题，于是派出曾在额济纳旗工作过的旗委工业部部长官其格同志等几名干部进古日乃主办管理此事。
正当我们满怀信心为迎接1963年春节而收拾打扫房屋、购买年货的时候，在巴彦浩特念书的儿子和在厚如木图庙（距雅布赖盐池50公里远，周围少人烟）小学念书的女儿也都回来了。我们多么高兴，将要和长期分离的儿女们及共度患难同志们一起好好过个团聚欢乐的年。正巧大年三十日上午，旗委接到了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和巴盟盟委加急电报，传达中央军委“立即动员撤回你旗移入国防禁区——古日乃湖的人和牲畜”的紧急命令。中共阿拉善右旗旗委立即紧急召开了常委会议。讨论研究了从古日乃湖撤回人、畜问题。经大家讨论，考虑到困难多。恰逢严寒的腊月天气，又是接羔季节。路途遥远而又要横渡全国第二大沙漠——巴丹吉林。牲畜撤出来后草场又不好。根据困难多的实际情况，提出三条意见：（1）派得力干部加强对于移牧人、畜的管理，严禁乱走动，请求可否推迟到春暖接青。（2）请求先撤回骆驼，可否把羊群暂留。（3）为避免不应有的损失，请求把人撤回，可否把移入所有牲畜卖给基地部队。立即电报请示巴盟盟委转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当天下午回电传达了中央军委批复命令：“无论如何，必须立即撤回人和畜。不得延误。”中央军委的命令代表全国6亿各族人民利益。局部利益必须服从整体利益。常委们考虑到在如此严寒季节把牧民老的少的和刚刚产下的幼羔以及怀胎大肚母畜要撤出来，不那么容易动员，不那么容易撤出来，这时，我想着撤是一回事，保证人、畜安全更是一回事。巴雅尔俄模和书记把烟狠狠吸了几口，闭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儿说：“卜和同志，你从中、蒙边界实地踏看回来不久，这次你能不能再辛苦一趟去古日乃湖？在我们几个人中数你熟悉情况。你去了，好动员牧民。把人、畜能够安全撤回！”我看了看各常委们，从他们的眼睛看出，把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大家说：“我们相信卜和同志去一定能够把人、畜安全、圆满地撤出，完成中央军委和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巴盟盟委交给我们的艰巨而紧迫的任务！”我想到党和人民的利益，当即表示“服从组织决定”。接受了旗委各常委的重托。回到家过了个大年三十。晚间急忙准备了冬季过野外生活的衣物、必要用品、食物，也装了一点熟肉、干饼。第二天一清早准备出发。出发那天正是大年初一，新春佳节。当时旗委和旗人民政府仅有一辆20世纪50年代从苏联进口的嘎斯六九型小车。旗委派这辆小车和1名警察送我到巴丹吉林大沙漠边。当我们3人动身出发之时。我想必须带一点野外生活备用药品，急忙赶到旗医院取药。可医生们都忙着过年，没有找到管药的大夫，当我回到家时，巴雅尔俄模和和他的全家老少都到我家拜年。实际他们是为我送行来的。于是我们两家老少互相拜年后，都走到门外送我们3人。我们在红红火火的新年爆竹声中向古日乃湖开拔了。中午走到巴音温都尔公社（即现在阿拉善右旗所在地上井子），我们直奔老中医何义亭家先拜年，后取了一点治感冒，消炎的青霉素片等备用药品。晚间到了巴丹吉林大沙漠边的阿拉腾朝克公社高家窖大队部。当晚开了大队干部会议。会议传达了上级党委的命令、指示、谈明了来意。了解了通场移牧畜群进古日乃湖的路线。细问了从古日乃湖撤回人、畜在路上需做哪些必要准备。最后研究决定：
1.应该要有从巴丹吉林大沙漠西头走硬路绕沙撤出人、畜的打算。
2.从古日乃湖至巴丹吉林大沙漠西头有一段大约100公里无水无草无人烟的平戈壁滩。这将是我们撤出人、畜的路线。而在这条路的西头，即巴丹吉林大沙尽头的西边急需打出水井，设一个供水供饲料的接救站。
3.由大队负责通知阿拉腾朝克公社，火速来1名领导干部负责指挥到巴丹吉林大沙漠西边打水井设接救站。
4.为了这一关键任务的保证实现，确定跟我来的小警察留在高家窖，等阿朝公社领导来后共同赴巴丹吉林大沙漠西参加打井设接救站的工作；在哈雅吉格德、海参朝鲁等地掏井、打井，保证撤回的人、畜饮水。
5.确定从阿拉腾朝克公社到古日乃湖跑邮政的牧民旦布老汉，给我当横穿巴丹吉林大沙漠的向导。
当夜，大队干部给我们找来了两峰高大肥胖的好骟驼，后来听到我骑的那峰骆驼是阿拉腾塔拉大队队长陶布扎布同志自己专乘的心爱乘驼。旦布老汉考虑周密，当夜就着手准备了路上的所用之物，铜茶壶、水别子、茶叶、盐、白面、面饼等。第二天清早，天气依然很冷。我们两人穿上老羊皮袄大衣早早出发了。走了一阵，太阳出来了，在金色的巴丹吉林大沙漠中行走，给人以投身于沙海高山之中的感觉。我们骑在骆驼上，冻得手脚冰凉，只好骑一阵、走一阵。我看你、你看我，除了你和我就是沙漠之舟——骆驼，肥胖的阿拉善双峰驼。向前望，向后望，左望右望，除了高大的沙峰就是大海绵般软软的沙和沙坑里零零星星的沙蒿、沙拐枣、麻黄草，前看无路，后看有踪，我们在不屈的向前延伸，而我们不那么孤独，大风奏响着沙山，其音好似牧歌在迎接我们，稀有的沙蒿、沙拐枣等好似瀚海大漠中的、生物英雄代表们站在两边迎接我们。我们2人满怀信心地走着，骆驼沉重的脚步在不停地前进。我想着，数九寒天跨越巴丹吉林大沙，要从几百里外的地方撤回人和畜的事，心情与骆驼沉重的脚步声一样沉重，打井定能打出水来吗？撤出人、畜有落脚点吗？走了一阵，我向旦布老汉询问，我们进沙子走了这么远了，怎么不见路，路究竟在哪里？他说，沙漠里的路就在脚下，除了几个骆驼粪蛋那里有什么路呀，咱们就看着骆驼粪蛋走吧，我又问，咋不见粪蛋？他说，走一阵就会见到一个半个的，到了中午时分觉得又渴又饿，骆驼在沙子里走一步停一步，满身是汗，心再急也得休息，于是我们把骆驼放开让骆驼吃草，两人东奔西跑拾了一些柴火烧水熬茶。在烧茶功夫旦布老汉从褡子里掏出用面袋子包的一大块揉和好的面块来。顺手把刀子拿到手里切了碗大的一块，在西瓜大的水别子上揉和着，我以为他可能是做面条呀。只是想了想，就再没作声。而他把面块揉合成扁的。就埋进了熬茶烧红的沙子里。然后把褡子整理好当桌子放在我们2人中间。就到火跟前用木棍一撬。端出了一个人头大小的又圆又黄的干干净净的烧好的烧饼。他把烧饼放在已整理好的褡子上说，咱们吃吧，接着他又拿出碗大的一小块羊油，用刀子切了一点放进茶里蘸吃烧饼，他边吃边说：“没有黄油，要是有黄油蘸上吃这个烧饼，可是一顿美食呢”。我就问：“这块羊油是从你家拿的吗？”他说：“不是，我家远啦，哪有时间取它呢。昨天晚上，我从队部用粮票要了几斤面，他们看见我揉面，就问我干什么？我就告诉他们揉面走沙路，做烧饼。于是，就给我拿了这块羊油”。我说：“我还拿着一点油饼，来。咱们吃一点儿。”他说：“现有吃的，先放着。还有几天的路呀。走沙漠路可费劲了，现在天气这么冷，仅走了半天。骆驼出了那么多的汗。”说着吃着，吃的真香啊！两人吃罢，围火坐着等骆驼再吃一点草，过了片刻，我们出发了。我问：“我们走的这条路，叫什么路？”他说：“古热斯图。”我又问：“这路是直，还是沙子少一点。”他说：“走这一条路。沙子说少也不少。就是在半路上唯一的口水井，名叫古热斯图井。所以把这条路也叫古热斯图路。”他提起水壶子说：“你瞅咱们带的就这么一点水。如果在半路上没有水井。人喝什么呀？骆驼十天半月不喝水它不要紧。可人行吗！”他又指着沙山说：“你看，这沙山还小吗？从地面总有200多公尺高。假如我们骑着骆驼要上那大沙山。直上没门。说远也不远，三五里地。可是必须绕着走，天黑到顶上就算不错了。而且巴丹吉林沙漠西段比起中部要平一些，到了中部。那沙山比这里的沙山高多了。”他看了看我又说：“你可能没进过这一带沙子。可是在巴丹吉林中部大沙中你走的次数就多啦。那用不着给你介绍。我不说，你都清楚。”两人说着走着。
太阳快落了，他还继续往前走。说是天气太冷，住下也是冷，走路活动比坐在那儿强多啦。天快黑了，我想着在巴丹吉林沙漠里拾柴也不是容易的事。光秃秃的沙漠没有多少可拾的柴。就说：“咱们早些住下。好拾柴。”他听了我的话，走到一个大沙山底下的沙窝里才住下。我从骆驼上下来时，两条腿又麻又痛。把两峰骆驼放开吃草。我们拾了一些柴和骆驼粪蛋。我想可能够烧了。他见我不拾柴了，就喊着叫我再多拾一点。高大的黄沙山好像是麦场上的谷米堆一样。除了沙还是沙，没几颗草。拾了很长时间，走了很长一段路，拾的柴的确不少。他把一堆柴一次就点燃了。好大的火苗。我们两人暖和一下，在喝茶的时候，我割下一点熟肉分别放进两个碗中，和饼子一起吃，坐着烤火，前面烤暖和了后背冻的不行，就在火跟前站着转身烤火。天气很冷，星星特别亮。今年过春节每户供应了2斤酒。我从家里带出一半。我在茶缸里倒了一点，以拜年的形式给旦布老汉敬了酒，祝愿他新年快乐！按我们蒙古族的习惯敬了两次，实际敬了三次。他高兴地又给我回敬，祝愿我一路平安！工作顺利！我回敬说：“人民幸福”！我们两人在沙漠中，在静谧的夜晚，把倒下的那一点酒喝完了。
今晚是我们在沙海路程中的第一个夜晚，到达目的地还有几天的野外宿营，酒不能一次喝完。喝一点酒，全身暖和了，这时火已成了一堆灰。我正愁着怎么个睡。旦布老汉已把骆驼拉回来，在烧过火的地方周围一个个安排卧下，又都绑紧了两条前腿，不让它起动。而后他检查了一下火灰，把烧红的沙子摸平就说：“咱们就睡在这热坑吧。”这才明白了他叫我多拾柴的意图，我们相依为命，在沙漠夜色中我陷入了深思之中。躺下身睡起来热乎乎的。骆驼走了一天也累了卧下没有动，卧着反刍，卧着暖人，温顺的骆驼，牧人的友伴，旦布老汉风趣的说：“地大的炕，天大的房，月亮当明灯，寒风当催眠曲，睡吧！”我听了他的话，沉思着，干旱甚至是超干旱，才有耐旱的草，才有耐旱的牲畜，才有抗旱的人。有了巴丹吉林沙漠，才有走出大沙海之路的人。我们冒着寒风赶路。路程之远，沙路之软，沙梁之陡、沙山之高认路之难，若是谜路，断水粮绝，真是要冒极大的风险，靠的是旦布老汉的聪明才智，坚定毅力和他的吃苦精神、负责精神以及他的可贵的忠诚、实在、朴实善良，我真佩服他。在静静的沙漠夜晚，骆驼卧着嚼黄草，甜滋滋的嚼了一夜，我们睡在热乎乎的“炕”上，也暖暖和和睡了一夜，度过了1963年正月初二这有难忘的一天！
第二天，我们又在瀚海沙漠中走了整整一天，下午五六点时，旦布老汉说：“咱们下骆驼拾一点柴”，我以为我们就在这里住下不走，他却说：“还要走，到了水井上更没柴可拾了，在这儿拾点，在骆驼上驮着走，到了水井就好烧火。”下来依然放开骆驼吃草，我们拾柴。拾了1个多小时，拾到1捆柴，驮上继续往前走。寒风吹得比中午更冷了。当太阳落下后，我们走到了一个沙包下的沙窝里，旦布老汉东望西看，骑着骆驼转了两圈不走了。看起来和往常的沙窝是一样的，他高兴地说：“我们到了古热斯图井啦，就在这里住下，明天早晨饮上骆驼、装上水，再走吧。”我细看在地上只有一条破毛口袋，沙子压了半截，下去一看才知道是水井，这就是我们这次沙漠历程中唯一有水井的驿站。我们把骆驼放开吃草，烧火熬茶，到井上打水，没有绳子，旦布老汉把他的腰带解下来接在他拿的小壶子上，自己又在井口上一卧、手往下一伸水别子正好到了水里，解决了没绳子的困难，把水别子提上来，我们2人也洗了1次脸。长时间沉睡的水井哗啦哗啦地响着，好像以高兴地话语向我们致欢迎词，念“生命经”。旦布老汉在井口边拿沙子弄了一个圈子，倒进了几壶水说：叫它冻住，明天早晨当水槽，好饮骆驼，他打完水就把井口照常盖得严严实实。仰头看了我一眼说：“我们走两天的路，就奔这个井来的，它是我们过路解渴的生命宝水。若是没有这个水井，横穿巴丹吉林大沙漠就难啦！可要保护好。”他说着，把井口又往好盖了盖。我看着骆驼，想着沙漠之舟之称的阿拉善双峰驼。陶布扎布同志的心爱的骆驼，把我们带到了这遥远的古热斯图水井这个驿站。叫我们静听了它的“生命经”！在我们晚饭上，对可敬可爱的老功臣挖古热斯图井的老祖先敬献了胜利的迎春之酒，以此感谢了念“生命经”的老人，勤劳才智的他老人家没有忘记我们后人，我们更是永远忘不了他老人家的恩情，老人家！你的这一切告诉我们，牲畜就是吃草喝水的，有水有草就有牲畜的生命，有牲畜的生命，就有牧民的好光景。我们沿着您老人指明的路，以人民的意志，艰苦创业，就一定能够为党为人民办好事，重修水利，以利后代。
经过五昼夜的艰难瀚海历程，我们横穿了巴丹吉林大沙漠，于正月初五下午五点多，终于见到了古日乃湖的远影！一进到古日乃湖边，旦布老汉高兴的从骆驼上下来，兴奋地说：“谢天谢地呀，总算到达古日乃湖了！”高兴地又把骆驼鼻子吻了吻，又向我说：你也下来吧！咱们好好吸根烟，休息一会儿再走。北边望着山梁一样的黑疙瘩叫尼斯勒敖包，在敖包东北侧就是旗干部驻地，还走两个小时就差不多到了。古日乃湖就和白茫茫的大沙漠显然不一样，地势平坦，铺着一层白碱细土，遍地是干芦苇被风吹过，好似江河流水滚滚，芦苇在欢笑，羊驼在跳舞，欢迎着由远道而来的老客。洁白的蒙古包坐落好似满天星，蒙古包比以前多了，迎春拜年的气氛更浓了，祝愿的美酒，羊背的香味，欢乐的笑声。我回想起1954年春节在巴丹吉林南沿东努日盖地区过年的事。通过那次拜年，认识了不少牧民。我想这次也许可能碰到熟人。想着走着，一会儿就到了我们管理移牧畜群干部住的地方，有1个蒙古包、3间土房，叫做“抗旱移牧指挥部”。中共阿拉善右旗旗委工业部部长官其格同志和阿拉腾朝克公社副书记叶喜尼玛同志在指挥部办公室。他们出来迎接我们，进蒙古包后，互相拜年，问寒问暖，红火了一阵，老友相逢，真是格外高兴！我想当夜开会商量撤回人畜问题，官、叶两人再三说：“你们走了五六天了，好容易到这有房子的地方，时间多啦，明天、明天再说。”我看了一下表，时间已经是深夜12点了。我们长途跋涉，顶寒迎风，披星戴月整整走了五天艰苦的沙漠历程。终于到达了古日乃湖，完成了横穿闻名中外的巴丹吉林大沙漠的任务。
到达古日乃湖的第二天，即正月初六，早晨我们抓紧与抗旱指挥部的在家领导干部在蒙古包内开了会议。首先，传达了中央军委的电报命令和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巴彦淖尔盟委以及阿拉善右旗旗委的指示和贯彻意见，指挥部的两位同志听了传达，特别是听到立即全部撤出人畜时，思想很沉重。他们认真地反映了真实情况，他们认为，现在是数九寒天，转移牲畜有2万多头，现已产幼羔近5000头；各群都有一些失去走路能力的患软骨症羊只。路途远，而且要横穿巴丹吉林大沙漠，沿路无水、无草，出去又没好草场，等等。我听着，也想着，他们两位所提到的问题，也是实实摆着的问题，这就充分说明，这次要宣传动员牧民群众撤出牲畜是件比较困难的事情。经过认真研究作出如下决定：（1）抓紧召开旗、社、生产队党员干部会。（2）召开在牧民群众中有威望的牧民会议。会议的日期、名额都一一作了确定。但是，由于正逢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牧民都忙于互相拜年；基层干部和牧民群众已经听到开会研究撤出人和畜的问题，却采取了能躲则躲的态度。召集开会的几天时间里，这个干部来了那个干部没来，这个牧民来了，那个牧民又没来。甚至使已召集来的干部又被请走了。会议迟迟不能召开。智慧是来自群众的，会议开完了，安全撤畜的办法措施也拿不定，自己焦虑不安。这时，想到了就需要找老牧民请教办法措施。于是，让官其格同志带路，我们2人边拜年边访问，深入到了古日乃湖的老牧民帕尔沁、罗布生、宫布苏荣等家和移入古日乃湖的老牧民仁钦等家里，向他们请教冬季如何移牧倒场的问题。访问了几天时间，走访了不少人家，普遍反映，没有经历过冬季移牧倒场。而帕尔沁老两口和他哥哥罗布生3人忽然想起了，解放前夕，一个寒冷的腊月，哈萨克土匪突然串到古日乃湖抢劫一事，当时，一家一户的牧民怕得没有任何准备，连夜就赶着牲畜急忙往巴丹吉林沙漠中跑，刚下的幼羔走不动路就把蒙古包的毡子叠成双层，在骆驼驮子上圈一圈，把幼羔身子装入到那双层毡子中间，头露在外面就驮着走。有的把蒙古包房顶在骆驼驮子上反搁成锅型，垫草或垫毡，把小羊羔放进去盖住就跑，用这种办法的牧户，羊羔全部都活了。羊由于没有圈棚，进沙漠几天功夫，羊羔耳朵都已冻掉，牧民驮回了没有耳朵的羊羔。好，我们没白跑，撒畜中最薄弱的环节是幼羔，现在是保住5000只羔子已经有了办法。
为了及早召开既定会议，迅速着手进行撤畜工作起见，指挥部采取了不管来的是干部还是牧民，对他们一个个的分别进行了耐心的思想工作，并要求他们广泛宣传、通知干部到指挥部开会。可是，效果还是不明显。最后，采取了党员干部来了一个留一个的办法。经过几天的分头工作，到了正月十六日才开始分别按既定安排，举行了旗、社、生产队干部会议和牧民会议。首先，分别认真细致地传达了中央军委的电报命令和内蒙古自治区、巴盟、阿右旗旗委的电报指示精神和贯彻意见，并提出了限期撤出人和畜的要求。基层干部和牧民听完传达在讨论中，如上所说提出了种种困难和问题。较普遍的认为，这时撤牲畜损失太大。有的牧民问：“能不能推迟到春暖接青再走？”也有的不客气地说：“小畜扔在这里不要了，把骆驼赶回去。”还有的说：“现在数九天气，沿路没水，出去没草场，路途遥远，赶出去也是没活头，干脆把牲畜都搁在这里，人回去算了。”有的牧民问：“我们牧民移牧抗灾哪一点有不对？”等等，我听着，思想上也很沉重，也感到基层干部和牧民说的也并非毫无道理。而艰巨的任务压在了双肩上，面临这样一个严峻的任务，决不能感情用事，最重要的是首先自己要镇静！需要的是耐心说服顾全大局，积极动员。我再次给大家耐心地说：“1962年我们阿拉善右旗遭受了严重的旱灾，草场几乎寸草不生，其中东、西努日盖地区（现为巴音温都尔苏木和努日盖苏木）旱灾尤为严重。面对严重的旱灾，我们牧民及早动身，采取措施，积极动员起来进行移牧抗灾保畜，这是好心好意，也是积极有效的措施，牧民群众的这种抗灾保畜的积极性，应当得到各级人民政府和国家的支持和帮助。过去古日乃湖和努日盖属于一个巴格的地方，这里牧民历来常来常往，就没有什么限制。但国家把古日乃湖确定为国防基地的领域，划为禁区，在这时候我们移牧到古日乃湖，虽然对我们抗灾保畜有利，可是不便于国家对禁区的严格管理，不利于国防基地的安全。所以，中央军委为了严格管理禁区，保证国防基地安全起见，才下这条立即撤出移进的人和畜的命令。国家期待着人民富裕，人民希望着国家富强。民富国强是全中国各族人民的共同愿望。国防基地和我们人民来说是鱼水关系，国防基地担负着保卫国家安全的重任，有着履行国家安全的义务。从这个道理上，我们明确了国家利益和人民利益是一致的。然而，国家利益是代表着全中国各族人民的根本利益，中央军委的命令就是代表全国人民利益的。现在我们撤还是不撤，就成了服从还是不服从全中国各族人民利益的这个大问题。我们的利益再大，全旗才有一万四五千人，我们移入古日乃湖的两社一场的人和畜满打满算才近300人，近3万头牲畜。这个数字和全国6亿人民的利益比，实际上是不成比例的很小很小的数字。这两个数字已经摆出了国家的根本利益和局部的少数人的利益理应哪一个服从哪一个的问题。无疑，我们是属于服从的位置。当然，在国家的利益中已经包括了我们的利益。那么，我们服从命令，撤出人和畜的过程中，就是明知我们的牲畜要损失一些，甚至是损失严重，但考虑到全中国各族人民的根本利益就得横下一条心，下决心撤出！”
接着我又说：“大家知道，我们中国共产党是为人民服务的党，当全国人民在旧社会受压迫、受剥削的时候，经过几十年的浴血奋战解放了我们。在解放后，当我们在经济上仍是贫穷的时候，国家发放羊只贷款，叫我们有牲畜放牧，逐步改善生活。现在全中国人民逐步从贫困落后疾病的困境中摆脱出来，走上了社会主义光明大道。这次我们撤出牲畜，就是损失大批牲畜，党和人民政府也会把我们扶持起来的。一句话，我们积极响应党中央和毛主席的号召，积极行动起来，立即着手做好撤畜的准备工作。”经过了领导动员干部群众，党员动员牧民群众后，牧民就是含着眼泪，也答应了撤出牲畜。我们一开始，使撤畜以死亡损失作打算进行了动员，而牧民群众表现出服从国家整体利益的高度觉悟已同意撤回。牧民的思想通了，现在我们的任务不仅是服从命令，组织撤畜，而更严峻的任务是要对国家负责，要对人民负责，尽职尽责，全力以赴。要把人和牲畜都能安全的撤回，向党组织交代，向人民交代！所以，我们在旗、社、生产队的干部会议和牧民会议上都郑重地提出这次我们撤畜的口号是：“一路不见老鹰，一头牲畜不死。”当我们正在开会之际，一清早，阿拉腾朝克公社副书记陶格套呼同志带领我那个留在高家窖的小警察，赶到了会场。他说：“我们接到通知后就到了高家窖按照布置立即带上几个强壮劳力，直奔巴丹吉林大沙漠尽西头，在大沙漠西边叫沙阁喜鸽的地方打出了三眼水井，又在别处掏了几眼水井。”牧民群众和基层干部听到了这个在撤畜半路上已打出水井的消息和在撤畜当中“一路不见老鹰，一头牲畜不死”的口号后，心里马上开朗起来。一些年轻牧民开心得跳了起来，放下了思想上的千斤负担！而又细想起来“一头牲畜不死”的话。他们好奇的看我，静静地待我拿出什么好的办法来？！
首先，我们旗、社、队三级干部和牧民共同商量了撤回牲畜的路线。根据踏看线路和返回到达目的地以及驼群、羊群的实际情况决定：（1）东努日盖地区骆驼群，横穿巴丹吉林大沙漠撤回。（2）西努日盖地区的驼群，羊群一律从100公里无水无草无人烟的大戈壁，奔巴丹吉林大沙漠西头的沙阁喜鸽水井处路过。原来的古热斯图线路因沙大、路软，牲畜走一步钉一步，行路较困难，尤其产羔母畜、怀羔母畜走不动，可能出现成批牲畜掉队，扔了可惜，驮无力量，要放弃横穿巴丹吉林大沙漠的线路；其次，根据撤畜驮冰、驮草、驮羔等需要役驼多的情况，确定了羊群先撤，驼群后撤，以便根据需要如数分配役驼。我们又以同大家商量的态度提出了几个撤畜要求：（1）驮草驮冰。要做到撤畜安全无死亡，每个畜群必须保证有3峰骆驼驮草2峰骆驼驮冰，多则更好。牲畜是吃草喝水的。在横穿100公里的无水无草的戈壁地段，需行4～5天路程，在每晚添一些草吃，半路争取能补给一点水（化冰），牲畜生命就会有保证。别的不驮都行，冰、草不驮不行。如果没有现成捆草就得捋芦苇叶子，如果没有水桶就驮冰块。（2）驮羔。幼羔是一年的生产成果，要特别加以保护。我们介绍了帕尔沁、罗布生等老牧民教给的办法：即先把驮子驮好，再把蒙古包的毡子叠成两层，在驮好的驮子上围一圈，在毛毡的中间把小羊羔放进去，头露在外边驮走，这是一个好办法。再就是把箱柜等物驮好后，把蒙古包顶反搁成锅型，垫上草或毡，把小羊羔放进去轻轻盖住驮走。（3）要统一安排使用好役驼。要撤回人和畜，驮冰、驮草、驮羔、驮软骨羊、驮家具、驮老人小孩，需用役驼多。为了合理分配役驼，要发挥人民公社大集体的优越性，统一安排分配使用役驼。各畜群先报所需役驼的数字，由生产队满足畜群的需要。（4）干部分工。分路、分群包干负责。凡撤出畜群先排出时间表，考虑到沿路水井的水量，按照排号每天撤出5～6群牲畜。要有组织有秩序地撤。如有没按要求驮冰驮草的畜群不能出湖。到了沿路水井上，饮好牲畜就快速离井。不得停顿，影响后续畜群的饮水，应按顺序前进。
此外，我们想着在戈壁中段设个站。想请求基地部队能否派一辆卡车，在站点上帮助拉上几车冰块和草。这不知成与否？但我们各畜群应有自力更生的思想准备。我说完，征求大家的意见，是否切合实际，切实可行？望提出修改和补充意见，这时，大家异口同声地说：“照此办法撤回牲畜，我们看是没问题，可以保证安全。”基层干部和牧民群众听党的话，他们的自强自富的信心高，热爱中国共产党，热爱社会主义祖国！对于撤畜的意义目的一听清楚，掌握了撤畜的办法和措施，就马上打消疑虑，振奋起精神。接着公社叶书记说：“只要我们在党的领导下，齐心协力，做好撤畜的驮冰、驮草和役驼的配备工作，一定能够做到‘一路不见老鹰，一头牲畜不死’，安全回到家乡，安居乐业！”
经过反复宣传动员工作，基层干部和牧民，思想通了，一下子成群结队的投入了捆草、捋草、装草，甚至有的牧民创造性的把生活用的棉毯子缝成装芦苇叶的大口袋，积极掀起了撤安全畜的物资准备高潮。
正月二十日起，第一批撤回的畜群分东、西两条路线开始出发！东路牲畜不太多，主要是有二三十个驼群。西路牲畜多、包括仔畜约近25000头牲畜。西路按计划从尼斯勒敖包以西开始出发。由于时间的关系，原定在第二天，在第三天的撤畜，按照排号顺序，干部领队都已经陆续出发，离开了古日乃湖。我们走到路口上去看，撤回的畜群，驮着幼畜、东西，少则有8峰，多则有12峰骆驼，他们驮草、驮冰、驮羔的一列驼队的走动，在一望无际的戈壁上简直是像山搬家那么高、那么一排排又好像是一列火车在开动。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在瀚海大戈壁中闪耀着灿烂的光辉。
撤回的畜群已经出发了，而基地部队车辆有国防重要任务，不能来帮助拉冰块和草，在大戈壁中段要设饮水站的计划落空了。基地同意从各群里挑出的，患有软骨症的两群羊可留到春暖接青后撤回。羊只一天只行走20公里～25公里。要走到巴丹吉林西头的沙阁喜鸽新打水井处得走4～5天路。各畜群临出发前积极备草，驮出一些冰块和草。但是因为没按计划在路途中间设站而担忧，急得上到尼斯勒敖包上去向撤回畜群方向看，但什么也看不到，心里急得已有些坐卧不安了。故决定：正月二十五日清晨我和阿拉腾朝克公社副书记陶格套呼2人骑驼从尼斯勒敖包出发追看撤回畜群的情况。一出发就一直是半跑急行走路。第一个见到的是当天撤出的畜群陆续在走动。从远处看，牧民牵上一列驮东西的骆驼、赶着羊群，慢慢走着，好像是坦克部队掩护着步兵前进的样子，骆驼驮子和羊群混在一起，羊走上三五丈远能碰上一棵红砂草，边吃边嚼边走着，由于路平路硬不大吃力。在骑驼走着的老人、小孩子的红头巾、绿围巾，好似彩旗一样飘扬着。他们向后看没有一只牲畜掉队的，没有一个羔子冻死的。
“不怕慢，就怕站”，前天撤出的畜群已经走出了上百里路，我们追到他们的跟前一看，年轻的牧民心情愉快的牵着一列驮东西骆驼，赶着羊群走着。一见我们，一家老小都问候我们安好。又风趣的问我们：“在我们的后面，有没有老鹰飞旋？”意思是说，你们出来后，见到没见到有死亡牲畜。我俩说，很安全，放心走吧。没有看见死牲畜。牧民们又说，我们走得很平安，你们放心好啦。再看着骆驼上驮着的小羊羔，在双层毛毡的缝子中，暖乎乎的卧着，就像刚孵化出来的小燕子，等着大燕送食来一样，个个露出头望着平坦的戈壁和戈壁生物，英雄珍珠草在夹道欢迎的情景。我们的路途遥远，今晚要赶到沙阁喜鸽，我们继续向前走着。大约每走上5公里左右，就能遇见一群牲畜在走动。牧民们见到我们走的急，就询问：“你们为啥急着赶路？”我们就说：“你们撤畜出来后，我们又不放心，出来看看情况。今天到沙阁喜鸽看看水的情况。回到古日乃湖给大家传达你们一路上的情况，以便大家更放心的撤畜。”随后我们问：“你们到晚间，叫小羊羔怎么个过夜？”牧民乐呵呵的说：“我驮出4个棉毯口袋芦苇叶和一些草，给牲畜添一些草，而把4个大草口袋和家具等方圆型堆起来，就便成了羊羔的暖棚了。”这一天，我们从古日乃湖出来到沙阁喜鸽走了100公里路。半路一共见到20来个畜群在撤回途中。当晚，有5群牲畜进到沙阁喜鸽井上住，明天给牲畜饮完水后就要离开此地。到井上听到，时至今日有10群牲畜饮上水，安全路过此地了！前后一共撤出30个畜群，我们一路见了20来个畜群。没有见到有掉队死亡的牲畜。我们的梦想，变成了现实。在湖中等候撤回的牧民，要是听到这个消息，他们是何等的高兴啊！我们今天走了100公里，按骆驼的速度，一天只走40公里。明天，我们再回到古日乃湖，合计两天走了200公里，这样，两天内就走完了五天的路程。
昨天，我们是小跑急行整整一天，对于撤回牲畜的情况，走了一路看了一路，都在安全的撤回途中，尤其是到了沙阁喜鸽水井上，高兴的听到了有10群牲畜饮水后安全前行！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陶格套呼和我两人边走边看，亲眼看到了畜群都在安全的撤回着。这是多么难以实现的安全！多么令人喜悦的安全！一畜一羔都是牧民的血和汗水的浇灌，都得救了！可是，这仅仅是我们和已安全撤出的牧民们这样高兴。而在古日乃湖还有多半牲畜没撤出，他们是多么盼望着听到前头撤出畜群的安全情况！我们2人在兴奋之中商量，撤畜是牧民的事。但是，跑腿的事儿也得我们干，这是我们分内的事，争取今天就返回到古日乃湖，火速把这个安全撤回的好消息传达给后面的畜群，激励他们坚定撤畜的决心，吩咐他们多驮冰和草，保证安全撤畜目标的实现，就得抓紧行动了，我们2人大清早就开始行动了，可是昨天骆驼以小跑速度急行了一天，人的全身骨头都要散架的样子，两条大腿也不听使唤了，走路疼，蹬蹬子也疼。其实骆驼在照常小跑，越是注意越是颠的厉害。走一步，颠高半尺多，脑子震的昏昏沉沉的，骆驼的沉重的脚步和喘气的呼呼声好像是火车起动的那股劲儿。到了中午时刻，骆驼浑身是汗用尾巴甩打其身，发出啪啦的声音。于是我们走慢一点，叫骆驼得到休息，慢一阵快一阵，快快慢慢，慢慢快快前进着。我们在骆驼上只吃一点干粮馍馍之类的，在严寒的天气，馍馍冻得石头一样硬，只好一小块一小块的用口水慢慢含化再嚼着咽下。沿路相见的牧民都很热心地问：“前边撤过的畜群羔子还好吧？”我们也高兴地答复：“走的都安全，很好，有的已经走到沙阁喜鸽井上，先住一夜，第二天放牧半天，把牲畜饮水就离开，都一路风顺，不但没有死羔，有的半路还在接羔，大家放心好啦。”我向左右上下看去，除了零零星星长的稀疏红砂草外，再什么也看不见。我好奇。红沙灌木草是在戈壁滩上唯一能生存的英雄好汉，细观察它所以在这种恶劣的生态环境中能够生存下来，是全靠它深深扎根于戈壁沙土，不摆阔气，减缩叶面，勤俭节约，细水长流，强化自己，与风沙斗，与干旱斗，无所畏惧，适应了戈壁环境。它启迪着我们，党所交给我们的任务，再繁重，再艰巨，只要发扬党的艰苦奋斗的精神，保持干部、群众的鱼水关系，把汗水流在一起，感情融合到一起，干部群众齐心协力，任务再艰巨也一定能够完成。
当日我们返回到了古日乃湖。当回到古日乃湖的时候，移入古日乃湖下游的五户牧民已经动身走了两天时间，在尼斯勒敖色附近搭帐房住宿，准备明晨离湖撤走。他们一见我们就打听前边过去的畜群情况，听到安全，当夜就行动起来，打冰块、装芦苇叶子，说是再增加一点备冰备草，以保证安全。我们继续走群串户，一边传达先行畜群的安全情况，一边组织安排各群留下的软骨病羊只。古日乃湖牧草长势良好，但水质含氟量很高。那些氟中毒的软骨羊四条腿瘫软，人摆动到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要是不驮，一步也不能走动。到了春暖接青才慢慢可以恢复走路。这类牲畜一共留下了400多只，编了两群，留到了古日乃湖。其余的成、幼畜2.7万头牲畜，从正月二十日开始到第十一天全部撤出了古日乃湖。各畜群按次序都已经一一撤回。在此中间，我们得到了古日乃公社和各大队的大力帮助。因此，我和阿拉腾朝克公社副书记陶格套呼、阿拉腾塔拉大队支书达尔扎策仁同志，专门到古日乃公社和各大队致谢告别。又到留下的两群软骨羊群上，帮助捋草备料。农历二月初五那天，我们3人离开古日乃湖，跟追最后撤回的畜群，奔向沙阁喜鸽。撤回畜群在茫茫大戈壁上走出了路，羊踪、驼踪像是纸上打了印一样清晰。住宿地方有一堆堆灰，一片片卧畜的痕迹，这是我们一个月来历经的艰辛，在数九寒天2.7万头牲畜在撤回途中留给瀚海大戈壁的唯一纪念。
我们从古日乃湖出来的那一天，阿拉腾朝克公社副书记陶格套呼同志落在后头，走不动路，我们等他来一看，他眼睛都睁不开，说是冷得很，看起来已经是发烧了，是重感冒。我说：“我们刚从古日乃湖走出了25公里路，要是急行一会就回到古日乃湖了，那里有人有大夫。”达日扎策仁同志有一点着慌，说：“畜群安全穿过了大戈壁，人也得安全通过大戈壁，还是返回古日乃湖找大夫治疗吧。”陶格套呼同志说：“已经出来了，前头走的畜群重要，还是往前走吧”。最后决定还是往前走。那就需要给他服药，达日扎策仁同志带有一个小水壶（只容纳3～4斤水），咱们两个在戈壁上拾柴烧水。我急忙掏出大年初一在上井子老中医何义亭那里取的药，治感冒的银翘解毒丸和牛黄解毒丸，给他各取一丸叫他服后多喝开水，我在兜里装了几片青霉素片，边走边给他口含，而他仍是走一阵，躺一阵。无奈我们把他骑的骆驼牵着走，他又喊叫头痛，我们就随他走得慢一点。走了一阵，又给他服了三片青霉素。我们走了戈壁的一小半路，下午5点左右，见到了我们负责撤畜的干部达什扎木素同志，他清早从沙阁喜鸽出来，我们正在互相问寒问暖的时候，他说：“我走了一天了，渴的不行，你们带水没有。”达日扎策仁说：“有”，他边说边从骆驼上拿水壶递给了达什扎木素同志喝，我看达什扎木素同志确实口渴了，咕嘟咕嘟大口地喝着。我急忙说：达什扎木素同志你少喝点，陶书记病着，晚上要给他烧水吃药，明天还有一天的戈壁路，他一听我说陶格套呼同志有病，烧水吃药，就说：“病人要紧，病人要紧。”就把水壶递给了达日扎策仁同志，当我们走到戈壁一半路的时候，陶格套呼同志病着，再加上又冷又累，的确走不动了。我们就下驼住下，趁天黑前抓紧拾柴，几乎走了十里路，仅拾到一小抱柴，两个人拾的柴合起来才有一大抱，拿水壶烧水时，仅有一小缸水，烧一半给陶格套呼同志吃药，剩下的小半缸水是准备明天吃药时喝的水，包紧放好，在大戈壁上给我们3人作伴的除了3峰骆驼，再什么也没有。我又记起了旦布老汉说的话，地大的炕，天大的房子、风当扫帚，月亮当明灯。我们把3峰骆驼卧好，为我们挡风，3个人的被褥铺在一起，叫陶格套呼同志睡在中间，一个挤一个，以此取暖。第二天大清早，太阳上来后，拾了些柴把小半缸水烧开给陶格套呼同志吃药，他又吃了一点馍，仅剩有一口水。已有两天，我们两人的舌头上未沾一滴水，我把这一口水让给达日扎策仁同志喝，他说：“还是存着，中午再让给陶格套呼同志服一次药。”他边说边把水壶盖包紧，就挂在骆驼前峰上。陶格套呼同志连续两天吃了银翘解毒丸、牛黄解毒丸，又含服青霉素片，吃着走着，快到沙阁喜鸽的时候，他的病情有了好转，不发高烧了，他有了点精神。
3人正说着走着，在耳边好似有羊羔声音，3个人你听我听，声音上风，在很远的地方有羊羔在叫，在静静的戈壁上就有羊羔声音。我们3人就像抓蝈蝈似的，走一步，听一步，走了约50米左右，在一棵红砂灌木草堆跟前看见了一只深黄色的小山羊羔卧在那里，停一阵叫一阵，我们3人拾到了1只小羊羔，很高兴。陶格套呼说：“给我抱着”。我们牵着陶格套呼同志的骆驼，他在怀时抱着小羊羔，连成一条线走着。达尔扎策仁说：“要是我们没有拾上这个小羊羔，老鹰就要飞来吃羊羔肉了，这回不见老鹰了”。走着说着，看见前方撤畜的最后1个畜群，到达沙阁喜鸽水井要住下，一问，是高家窖大队姓杨的畜群，他就1个人，小杨曾发现有1只羊在半路产羔，以为是流产，没往后去找羔。我们把小羔一放给老母羊，羊羔就吃开奶了，小杨高兴地说：“你们帮我们安全的移出了畜群！”在这井上住有5群牲畜。其中一户是西努日盖的牧民劳登，他和小儿子迎来边走边说：“你们今晚就住我们帐房”。其儿健壮聪明，名叫普日布道尔吉（后改名为永红，现为阿拉善盟行政公署副盟长）。劳登说：“我们是从古日乃湖最后一批辙出来的畜群。一路在湖里就走了两天，在镜面一样平平坦坦的大戈壁滩上走了四天，昨日终于安全到达了沙阁喜鸽这个接救站（水井）上，人、畜都接上了水！太好啦，咱们今晚欢庆欢庆！”他说着一出去就杀了一只大羯羊，以牧民的习惯热情宽待我们。他敬酒说：欢迎你们在我帐房作客！祝愿陶书记早日康复！庆贺我们安全撤畜！说起我们撤畜，幸亏在半路上挖出了水井，设立接救站；每个畜群都按布置给牲畜驮冰驮草，沿路上天天添草补水，不然的话，安全撤畜恐怕就成为一句空话了。在这次辙畜中干部群众爱国爱集体热情高，顾全大局，为辙畜想了很多办法，工作认真，措施得力。阿拉腾塔拉大队支书达尔扎策仁同志说：“这次撤回牲畜正逢寒冷的季节，路程遥远，横穿无水无草的戈壁，之所以能够这样安全撤出人畜，是有着发动群众、依靠群众等各方面的因素。其中驮冰驮草、沿路添草补水和半路挖水井设站是一绝招，从中得到的一条深刻的教益，就是保护发展畜牧业，水是命根子，草是基础。”睡觉前，我和达尔扎策仁同志拾了一些柴，在帐房内烧得热乎乎后，叫陶格套呼同志吃了药，盖得厚厚的，叫他休息。在他躺下后，我们3人商量往阿拉腾塔拉大队走的线路。确定跟随撤出畜群的线路。就这样经过哈雅吉格德、海森朝鲁、大口子，喇嘛井一带走到阿拉腾塔拉大队部。边赶路，边看畜群。沿路有的畜群继续往前赶路，有的停下来过春，多数畜群经过哈雅吉格德等水井，向靠近甘肃省临泽、高台两县的交界一带方向移动。我们跟群走了四天，又赶了一天路才返回到阿拉腾塔拉大队部。当我们到达队部时，东路负责人官其格同志和西路负责人叶喜尼玛同志也已一一到达。各路干部和分畜群包干负责的干部都到达后，共同作了积极认真地宣传贯彻中央军委命令和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巴盟盟委以及阿拉善右旗旗委的贯彻命令的指示精神，撤回牲畜的总结。这次共撤回牲畜80多群，撤回的人有270多人，牲畜约有2.7万头（其中成畜约有2.2万头，幼畜约有0.5万头）路途最近的走了8天。最远的走了14天，各群使用役驼最少的是8峰骆驼，最多的使用了12峰骆驼。从古日乃湖撤出来，到达新春营地，死亡损失成羊2只、幼羔5只，大小共死亡7只。骆驼无一损失。实现了安全撤畜的目标。既保障了国防基地安全，又保护了牧民群众的经济来源——牲畜！
阿拉腾朝克公社副书记陶格套呼同志，在1963年的冬天，在旗来参加会议中间到我家，他说：“正月我们从古日乃湖撤回畜群后，6月底7月初，牲畜已经能吃饱青草，当时，阿拉腾塔拉大队队长陶布扎布同志等4人为撤回我们留下的那两群患软骨病的羊进了古日乃湖。他们撤回这两群羊时，选择了横过巴丹吉林大沙漠的直路，当两群羊走进巴丹吉林大沙漠的第三天，羊在沙漠里走路好像钉钉子一样，拖着肚子，走一步钉一步，累得已经走不动了，看一看水桶里的水也不多了，特别是羊只已经两天没饮水，人又已经面临断水，人越是紧张就越容易迷失方向，除了小孩，一起走的大人有8人，在巴丹吉林大沙漠中都已经迷失了方向，他们找古热斯图水井，找呀找，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而古热斯图井已经成了找不到的水井。他们相跟的几个人，说的方向根本不一样。别说找水井，就连走的方向都弄不清，也就无法找到水井。在炎热的夏天，人和畜都已经有了生命危险，急得队长、社员互相抱头哭了一场。经过商量，陶布扎布队长说：‘咱们唯一活路就是顺着出来足迹，再回到古日乃湖，人和畜接上水，休息几天，还是穿大戈壁，走沙阁喜鸽路。’路线已经定了，往回赶牲畜，现在当紧的是派人返回古日乃湖赶紧驮水来接救人。他们这一路盼的是水，说的是水，望的是水，就是水！水！水！牧民们渴得男女老少嘴唇个个都已裂开口子。在炎热的中午，人和畜休息，趁早晚凉爽时赶路。在返回的第二天下午，望见了两个驮水的年轻人到来，希望的时刻终于盼来了，水气扑鼻，舌头发湿，精神振奋！有两个小孩不由自主地喊着水！水来了！这是多么令人振奋的时刻呀！这说起来不是个上甘岭战场，但也算是‘沙漠抗旱苦战’。陶布扎布同志确定的立即返回的果断措施和迅速派人驮水的紧急措施，真是起到了大作用。这样，他们返回了古日乃湖，再从沙阁喜鸽路过来，终于把人和畜安全地撤了出来。”现在说起来好像是个故事，实际上就是这样的，是很危险的，谢天谢地啊！在正月里，我们撤回大批牲畜时，幸亏把路线选择的好，绕道走戈壁滩，地平路硬，在严寒的季节，驮着冰块和草，安全从古日乃湖撤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