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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小北京”——定远营之沧桑

陶布新

位处内蒙古自治区西端、贺兰山北麓的定远营,是原阿拉善旗政府所在地,为塞外的重镇,草原上的名城,人们都把它叫做“小北京”。

定远营和王府中,市民住宅和街道的布置上,均仿照北平城的式样。特别是西花园一带,在贡桑珠尔默特执政时期,建有荷花池,修筑一条名谓“长河”的很长的渠道,把三道河沟流水引入,用以摆渡游船。还建有宏伟壮观的如意堂,精制秀丽的亭台,人工制造的假山,开阔宽敞的花园,栽种名花异草,培植各样果树,供作王公贵族游憩宴乐之所。

定远营素有塞外草原“小北京”之称。但后经变乱焚烧,弄得房倒屋塌,只剩下残垣败瓦,如按图索骥,当年的遗迹犹存,还可窥见其宏大规模。

可是定远营和牧区的广大劳动人民,自清朝直至解放前夕的漫长历史时期中,不仅深受统治阶级和边客商人的压迫与剥削,还历经变乱,遭受过多次战争的祸害。其较大者就有:白彦虎率回众的扰乱,哥老会的活动,独立队的滋扰,原阿拉善旗的政变与残杀,马鸿逵的蹂躏和压迫,德王(德穆楚克栋鲁普)、李守信部队的流窜与骚扰。

一、回众起义进攻定远营

回民在清朝没有政治地位,不准参加科举,得不到应有的尊重,深受歧视压迫,因而招致回民的极大不满。到了同治初年,陕西各地回民拥戴教主马化龙为首,起而反对清廷,声势浩大,波及西北各地。回民聚居较多的宁夏、同心、金积堡一带,因连年天旱,人民生活极端困苦。对此,清廷不但不给予救济,反而对回民横加压迫,不许住在城里,不许携带武器,因此激起回民愤怒,聚众暴动。马化龙率队起义后,很快占据了宁夏城、金积堡、同心县一带,并以金积堡为据点,一方面防备清兵的进攻,一方面准备进攻定远营。

当时原阿拉善旗执政的札萨克亲王贡桑珠尔默特因听信一位协理新达阿拉坦和回民官吏马四主张通款纳和之言,仍旧住在西花园如意堂,不加戒备。另一位协理阿布尔拉因贡王不听他的调练旗民,准备防守的意见,就到苏木图巴格,调集旗兵,加强训练,作抵抗的准备。嗣因马化龙攻打定远营的风声日紧,阿拉善旗官员们甚感恐慌,就派人请阿布尔拉率领训练的旗兵,到定远营布置城防。阿布尔拉还亲到西花园如意堂劝说贡王进城,贡王仍执意不肯。阿以长辈(贡王叔父)身份严词对贡王说:“王爷是你当,又不是我当。你如实在不愿进城防备,甘愿当俘虏,那就把阿拉善旗官印交出,叫你三个儿子跟我一同进城,以便今后继承你的札萨克王位,好凭印信号令旗众防守。”这样贡王才应允进城。贡王乘车奔到城边,白彦虎的先头部队已经到达西花园。白彦虎当时纵火焚烧房屋,贡王遥见火光四起,才深自悔悟。阿布尔拉布置防守,严加戒备,在每个城墙垛口上布置3个士兵,轮流防守,备有台枪、长龙炮等武器,交替发射,防卫进攻。后山营盘及西关一带亦派旗兵防守。并将马四处死,以除内奸。这时定远营附近几个巴格的牧民,为躲避战乱,多携带家口,驱赶牛羊,逃至定远营避难。

白彦虎率回兵万余人到达定远营后,指挥其部众准备攻城。阿拉善旗方面由阿布尔拉的十弟(人称十老太爷,忘其名)率马陆(回族官吏)前去与回兵讲和,表示愿从牧区征集牛羊供应食用。回兵方面坚持非把城内武器和金银财宝等物全数献出不可。阿拉善旗代表认为条件太苛,要求回城商量,回兵自恃人多势众,认为一攻即下,当即将阿拉善旗代表杀死,强行攻城。回兵人数虽然较多,但使用武器仅是长矛、刀枪,没有攻城利器。阿拉善旗方面虽然兵力较少,但有长龙炮、台枪、九节炮等武器,能作短程射击,倚城布防,居高临下,威力较大,因而打退了回兵多次的进攻。回兵屡次攻城不下,留下一部分兵力围城,分兵四出攻掠。到达南寺时,因该寺已组织起喇嘛兵200多人,严加防守,未能攻破。北寺则疏于戒备,庙被攻破,活佛逃到贺兰山隐避。后经阿木吉尔嘎拉突围前往救出,背负到定远营城。阿拉善旗方面虽然以防守为主,但有时也派兵出击。一次派兵70人出击,回兵佯为退却,故意抛下白酒两车,蒙兵素性嗜酒,痛饮大醉,均被回兵拿获。蒙回双方,时而进行激战,时而处于相持状态,因而围城之战,持续甚久。

阿拉善旗方面因带队官德勒格尔达赖阵亡,旗兵也多有伤亡,深恐长期相持,寡不敌众,乃派人突围前往北京,请求清廷迅速发兵救援。清廷初尚不以为意,嗣因回兵挖掘公主灵柩,暴尸于外,始引起重视,派遣张曜统兵救援阿拉善旗,回兵向西撤退。定远营之围始解。

二、哥老会在定远营的活动

清朝宣统三年(1911年),民间秘密团体哥老会,在孙中山领导的民主革命影响下,在各地活跃起来。宁夏哥老会的首领刘华堂、刘复太等也应运而起。宣统三年九月二十九日(1911年11月19日)晚,发动会员起义,杀死清朝派在宁夏城的游击贺明堂,守城都司多伦岱,理事同知文升,宁夏县知县陈元骧等,占领了宁夏省城。由刘华堂主持组织成立军政府于道署内,推孙廷寿为元帅,刘复太为总兵,牛宪章、黄连升为标统、刘照黎为参谋、宁夏县典吏张少棠为行军总稽查。

哥老会占领宁夏旧城并组织新政权后,在定远营和贺兰山潜伏的哥老会员,也随着活动起来,与宁夏哥老会遥相呼应。定远营的哥老会首领坐堂大爷张敬铭,也在大力发展会员,编练包扎黑手巾的黑头军,时常向居民显威。显威的方式是聚众开会,当场表演。在开会之前,发动会员要做英雄好汉,要做敢死队,开会时要大显身手。在开会的那天,凡属哥老会会员,必须结成队伍,排成行列,执掌会旗。入场围站,招来群众聚而围观。这时为首的龙头大爷,就出场说道:“现在发现违反会规、做了坏事的一个案件,经详细调查得知是我们会中人干的。干了这案件的人,要做英雄好汉,要坐第一把交椅,向大家坦白承认错误,并自己惩罚自己。”这时,预先动员安排好的人,就从人群中挺身而出,坐在早已备好的第一把交椅上,坦白地、勇敢地承认说:“这件案子是我自己做的,好汉做事好汉当,我要自己惩罚自己。三把刀子六个眼,自己挖坑自己埋。”遂即取出三把尖刀。刺穿腿部,这边见刀柄,那边见刀尖。而表演的人却坦然自若,毫无疼痛之状,博得围观群众齐声喝彩。定远营的哥老会首领坐堂大爷张敬铭,也曾用聚会方式,在南梁上刀砍过违犯会规的一个会员。哥老会经常用这个方法,显示哥老会的威风,显示会员的勇敢,显示会规的严肃,博取群众的好感,吸收群众入会。因此,入会的人越来越多,声势也越来越大。这给原阿拉善旗统治阶级以莫大的威胁。

这时宁夏哥老会派人给阿拉善旗政府送信,要1万匹马,5万两银子,2万只羊,并要尽量供应武器,如不按期送到,就要进攻定远营。这时,曾策动义和团起义的端王载漪,为避八国联军的追索,正在定远营隐蔽。他也同情哥老会的行动,暗地与之联络,派他的随从人员苏顺给刘华堂送信,表示愿做内应,献开城门。而苏顺感到阿拉善旗方面相待甚厚,不满端王这个举动,竟将端王之信,送交塔王(塔旺布里甲拉)。塔王对端王甚为不满,但碍于亲谊关系(端王是塔王的妹婿),没有扣押拘禁,只把端王派人送出阿拉善旗境外了事。

塔王(塔旺布里甲拉)虽解除了端王内应之患,但仍感哥老会人多势众,无法抵抗,并因对方要求条件甚苛,无法应付,准备逃往牧区躲避。朱王献师爷和阿木吉尔嘎拉痛陈利害,力谏塔王不可轻易出走,动摇人心。定远营有城可守,广大牧区也有兵可调,应立即调动旗兵,严加戒备,哥老会不过一时乌合之众,必不能持久,终将溃散。塔王采纳了这个意见,迅即调集旗兵,严加防守。又通过在阿拉善旗政府供职的张风鸣,劝说其弟张敬铭和刘大顺等,前往宁夏讲和作缓冲。不久到11月间,西军分统马骐带兵前来剿抚。官军进抵灵州和宁夏省城后,杀戮甚众,殃及无辜良民甚多。哥老会首领刘华堂、刘照黎等先期率众取道平罗向北路撤退,仅有张少棠一人为马骐搜获杀害。在定远营和贺兰山一带的哥老会徒众,从此也就销声匿迹,不敢公开活动了。

三、独立队的滋扰

民国6年(1917年)有甘肃静宁县人吴生彦,小名六吉的,是个巫医,自称有神术,又用阴阳家扶乩问吉凶等一套骗术来迷惑群众,一般无知者对之甚为信仰。哥老会首领高士秀、张九才、卢占魁等推为清裔,奉之为主,僭称皇帝。封卢占魁为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高士秀为御林将军,于凌云为军师,自称独立队,兵力竟达上万之多。

独立队由三边流窜至河套及蒙旗地区,攻击绥军于乌兰脑包,侥幸获胜,得武器甚多,势愈猖獗。蒙旗各王公惧怕他的势力大,不敢违抗,纷纷派人去送献珍物马匹。六吉所到之处,供应招待,无所不至。其后卢占魁在河套经某西洋教士的说项,归附绥远官方。六吉用高士秀西进之策,率所余数千人,经西山嘴渡河西犯,占据阿拉善旗磴口,大肆抢掠。当地人民纷纷逃散,躲避独立队的骚扰。

阿拉善旗的官员阿木吉尔嘎拉(人称安九大人),时在巴力达胡庙附近的家中,为了探明独立队的虚实,好与阿拉善旗政府通风报信,故而没有逃避。独立队到达后,即将阿木吉尔嘎拉拿获,六吉要拉他入伙,作为进攻定远营和宁夏的内线和前驱。阿诡顺其意,曲意逢迎,六吉甚为欢喜,即将阿释放,令其带路进攻定远营。

阿木吉尔嘎拉即暗派他儿子阿音尔英圭,乘快骆驼连夜赶到定远营报告独立队的情况。为了争取更多时间,让阿拉善旗方面做充分的准备,他又以小路崎岖不安全为由,建议六吉折回改走大路(这样要多走200多公里路程)。独立队不明阿拉善旗地理情况。听信了阿木吉尔嘎拉的建议,改走大路向阿拉善旗定远营进发。阿木吉尔嘎拉趁独立队忙乱之际,隐蔽在沙漠扎干林中(即梭梭树林中),悄悄地溜走了。

阿拉善旗得报后,积极准备防守。由杨喇嘛亲率旗兵几十人守护后山营盘,还派人驰赴宁夏请求马福祥派兵救援。一天傍晚,高士秀率领独立队拥簇着达儿六吉蜂拥而来。屯聚在离定远营不远的庙家梁子一带,致书阿拉善旗政府,要求准许假道赴宁。阿拉善旗当予拒绝。高士秀便将兵分成三队,一队猛扑后山营盘,一队猛扑定远营城,一队猛扑市街。守护后山营盘的旗兵开枪猛打,城上旗兵亦配合射击,又加天气奇寒,朔风凛冽,独立队伤亡甚重,气势大挫。翌晨宁夏马鸿宾又率大军前来支援。独立队乘宁夏军尚未合围之际,弃马登山,恃险抗拒。宁夏军和旗兵联合进攻,用炮轰击,独立队死伤和冻僵的很多。高士秀见势不佳,率领数人潜逃,其余多被俘获。六吉和“皇后”以及兄弟吴玉庆,隐藏在贺兰山稠密松林中,但终被发现拿获,押解宁夏城。宁夏官方对他们给以较好的生活待遇,并用好言劝抚,六吉非常感激,于是把他们起事始末,详尽地作了叙述,长达数万言。军师于凌云、统领苏学奉、卢占魁等18人被拿获。民国6年(1917年)5月,六吉等19人同被处死。经此搔乱,人民遭了灾难,定远营也受到很大的破坏。

写于1964年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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