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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风雨之后(三)

◇欢迎你们来看学校!请你们和孩子们不要因为这件事不相信学校,不要因为这件事舍弃学校;如果你们依然信任学校,依然相信我会把你们的孩子带好,我就会很快好起来,就感觉不到疼痛了。

高坪经贸学校的校长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打伤,学校报了案。

当天晚上,两个穿制服的人查看了现场,他们询问了李家安,李家安向他们提供了一个重要知情人,他叫杨铁文。

杨铁文被学生打伤,他在另一家医院住院。

三天过去,李家安出院了。

出院前,有人去医院看望李家安,那人说,他是受杨铁文所托,向李校长致歉的,那人说,杨再三说,这是一场误会,的确是一场误会。

这么说,李家安心里轻松了许多,但他不明白,为啥会有此误会,为啥引发这起案件?

出院后,李家安去了杨铁文所在医院。

杨铁文实话实说,他是受人之托,带人去高坪经贸学校的。

杨铁文说,这人也在办学,他要他们收拾这个学校的校长。校长叫啥名字,杨铁文他们并不知道。

李家安弄明白了这件事的幕后人,他想不通,他实在想不通,他为啥如此负心,为啥这样对待他!

李家安一五一十向杨铁文摆谈了他和他的过从,他对他的信任,他对他的倚重,摆谈了他如何背信弃义,如何见利忘义,李家安谈到自己如何宽容他,如何祝福他,末了,李家安说,要不是自己武功过人,这条命就丢在他手上了!

李家安喊道:如此负心之人,如此狠毒之人,天能佑他?天能饶他?

杨铁文撑起身子,杨铁文说,李校长,我帮你报仇雪恨!

李家安给杨铁文倒过一杯水,李家安说,你再不要鲁莽了!吸取教训吧,不管任何事,都要冷静考虑会出现什么后果!无视别人尊严的事,无视别人生命的事,希望你不要再有第二次!李家安说,如果我不冷静,那天晚上,我会一命换几个甚至十几个人的命,那能说明啥?能干啥?一钱不值!英雄嘛?蠢蛋!李家安推心置腹:一个人有没有出息,值不值得称赞,要看他人生的价值体现,价值体现得越充分,他的生命越光辉,越耀眼!你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杨铁文说,李校长,那么,你就忍了?这仇,就不报了?

李家安说,我和他,无恨可说,无仇可言。我相信,他今天损我,害我,明天一定会去损别人,害别人,那么,恶人一定会遭报应的!你看呢?

杨铁文说,李校长,你是个好人,好人!

李家安说,你好好养伤吧,案子,我就不再追究了,以后见到你,能看见你健康、正直、善良,那真是不打不相识了。

李家安虽然出院了,但外伤还很严重,内伤尚未得到治疗,手臂吊着,头上缠着绷带,办公室隔壁放着一间床,天天输液。

南部县王家镇几个家长带着孩子实地察看学校,他们听旁人说起,校长一个人赤手空拳对付几十个操着家伙的凶汉,他们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对事件的细节,他们更是摇头。他们说,挨几棒棒就不得了,何况不是木棒棒是铁棒棒!一个人能挨一二十铁棒?挨几脚就不得了,能挨三四十脚?棒呀脚呀,还不是一般般打下去,是狠打狠踢狠踹哟!南充哪有这样的人哟?

当他们得知,李校长忙碌了20多天回来,只吃过一顿早饭,晚上就遇到这伙人,一个人赤手空拳和30多个训练有素的强人搏斗20多分钟,而没有失去理智,失去自控力,身上挨了一二十棍,挨了三四十脚,血透衣衫,不要人扶,硬是一步一步撑到医院去,住了三天院,就带着内伤外伤出院,这都是事实,家长们一个个惊叹不已。

但是,当他们见到李家安,他们心里却又充满了疑问:这么一个孱弱之人,能有此身手?这么一个和善之人,这么一个知情达理之人,会有人谋害他?

他们劝李家安:李校长,你还该住院喏,你不要为学生不顾身体啊。

李家安说,欢迎你们来看学校!请你们和孩子们不要因为这件事不相信学校,不要因为这件事舍弃学校;如果你们依然信任学校,依然相信我会把你们的孩子带好,我就会很快好起来,就感觉不到疼痛了。

南充有这么优秀的人!

李家安的事迹在家长和学生中盛传开了。

阴谋、血和伤痛,让李家安的人生更成熟了,让他通往理想的路程不是更遥远,而是更有心理准备,更具备心理承受能力,更自信,更坚强,且更有说服力,更缩短了他与学生与家长与社会的距离。

让阴谋跌脚吧

让阴谋哀叹吧

让阴谋垂头丧气吧

1996年8月28日,中科院成都分院的王处长、王老师们,来到了南充。

王处长、王老师们得知李家安为了教育,为了实现自己的奋斗目标忍辱负重,竟以血肉之躯抵抗暴烈,竟虎口余生,壮志犹存,这让他们赞叹不已,他们当即与李家安签订了合作办学协议书。

1996年秋季开学,500多名新生步入了高坪经贸学校,在校学生近千人。

这是学生和家长对李家安办学热情、办学良知的热烈反响……

1996年9月5日,这天上午,V局两个工作人员找到李家安,他们说,李校长,我们找你有两件事,第一件事,这所学校是E局批的,你只能在E地办学;第二件事,前面有领导找过你了,这次,我们找你,要再次劝阻你,办学规模,最多二三百人!你搞这么大,一是办学条件跟不上,二是人多了,出现安全问题谁负责?多余的学生,你必须解散。

李家安拿出与中科院成都分院联合办学协议书,拿出和市中心血站的租房合同,两位工作人员说,这些东西不能说明问题,我们考虑的是安全问题,你立即去解散学生!

李家安说,我带你们去给学生做工作,如果他们愿意退学,我决不阻拦。

李家安将学生们召集在一起,两位工作人员对学生们讲,同学们,这所学校是私立学校,不具备办学条件,你们即使毕了业,也没有毕业证,希望你们不要相信虚假广告,不要上当受骗,不要在这儿浪费时光!

学生们嗡声一片,但他们说些什么,两位工作人员听不清楚。

当天晚上,两位工作人员又来到学校,他们问,解散了多少人了?李家安实说,没有一个家长同意孩子退学,也没有一个学生愿意退学。李家安说,你们相信我,我会逐步完善办学条件,我不会打虚假广告,更不会欺骗学生,浪费学生的时光。我一定会把学生教好,管好,让他们充分接受中职技术培训,让他们每个人都成为未来合格的技术型劳动者。两位工作人员并未在意他的承诺,他们说,本来明天就要兑现的,我们宽限两天,三天之内,你必须做通学生和家长的工作,必须解散学生!

三天,三天之内,就让几百名学生退学,失学?

三天,梦魇般的三天?

第一天快要过去了,李家安接到了他们的电话,他们催问解散了多少学生,李家安客客气气诉说着办学愿景,希望他们放心,他会把学生安排好,管理好,教育好。第二天下午,李家安又接到他们的电话,他们又催问解散了多少学生,李家安又客客气气地诉说着办学愿景,又希望他们放心,他会把学生安排好,管理好,教育好。第三天下午,他们又打来电话,他们说,今天是最后期限了,李家安,如果你拒不执行,我们就要强行解散!

这次,李家安不再客客气气了,他口气很坚硬,他说,我是在政策许可、在政策倡导的条件下,为国家办学,为人民办学!我是在政策许可、在政策倡导的条件下显示我的热情,显示我的能力,显示我的良知!只要国家坚持改革开放,坚持推行强国富民政策,我的办学理念,办学热忱,办学姿态,就不会受到党和政府的否定!现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我的学校,没有发生任何一件应该解散学生的事件!今后你们想说什么,想干什么,你们去找主管部门!你们再来,对不起,我没时间奉陪!电话里的忙音,既短促又单调。

几天过去了,两位工作人员虽未验收解散学生情况,虽未再到学校里来,但学生增多,办学条件必须改善,这是既成事实。学生的学习、生活,必须步步到位;学校的安全管理,必须一件一件落到实处。李家安将设立在市中心血站的第二教学部,搬迁到了石油公司新租房,改善了教学、住宿条件;同时聘请四川师范学院等院校多名教师到校任教兼职;学生食堂,住宿场所,每个地方,每个环节,都有人盯着,都有人管理。

1997年4月中旬的一天,高坪经贸学校两个教语文的老师正在谈论当下的小说。A老师说,现在这些小说有啥看头啊,翻开就上床,翻开就做梦,翻开就喊叫,说白了,这些小说,不及早期一个湖畔诗人的一首白话诗尚且含蓄一点。A老师绘声绘色朗诵:雄鸡在整理他底美丽的冠羽,/在引吭高歌后,/到后院强奸去了。B老师说,看小说与搓麻将与打扑克与下馆子有多大差别?那么认真做啥?A老师说,我不明白,许许多多曲曲折折的事,在小说里为啥没反映,只有性爱,只有灾难,只有罪恶,才是艺术?不写这些,就不艺术?B老师说,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文学,当下的小说,更偏重于艺术,你感到好像缺了一些什么,但仔细看,它体现出了这个时代的另一面:精细的一面,诗意的一面。A老师说,有理,有理。你不该教书了,你该去写小说。B老师说,如果李校长这儿不需要人了,我就改行,我没有写小说的才干,我有当个记者的能力,到处都在招编辑、记者。

李家安进来了,李家安说,两位老师的课我听过,都很用心,都很细致,都很好。不过,对职业培训的学生,不要讲得太专业了,语文课不要忽略对学生美感意识的培养,不要忽略增进学生对美的认同感,如何?

两位老师似有所悟,不待他们答话,一位副校长神色匆忙疾步而来,他凑到李家安身边小声说,李校长,请借一步说话。

李家安说,他们俩是学校的教学支柱,有啥话,就在这里说吧,没事。

副校长说,李校长呀,又有人找麻烦来啰!

李家安一惊,出了啥事?

副校长说,学校没出啥事,但又来一坨人,他们又找事来啰!

李家安问,来了多少人?

副校长数着指头:七八个哦。

李家安又问,是哪些个部门的?

副校长说,我只认得他们中一个人,V局的张股长。

李家安心里生疑,他平静地对两位语文老师说,我说得对不对,过后,我们探讨如何?

两位老师说,李校长,需不需要带上我们去和他们理论?

李家安说,你们忙去吧,不会有啥大不了的事。

办公室里坐着8个人,李家安第一眼见到V局的张股长,心里咯噔了一下,但另一个人在他眼前闪现了,他是E局的韩股长,李家安心里平稳了。再看过去,他们是教育局的程主任,以及V局E局的其他工作人员。

李家安招呼过他们,待他们落座后,李家安说,感谢各位再次莅临我校检查指导!各位领导要不要我汇报一下工作?韩股长说,说说也可以。

于是,李家安汇报了学校的基本情况和现存教学、生活、安全管理状态,然后一本一本地打开了常规管理记录。

听完汇报,程主任问李家安:这里有三个主管单位,今天,我们来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希望哪个单位管理你们的工作?

就这么回事?哎,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

但李家安尚不明白程主任的意思。

程主任说,李校长,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吧,今天我们来,是想认定你这所学校的直管局,认定了,今后这所学校就由这个局全权管理。

教育局40多岁的闵主任(化称)肯定了李家安的办学方向,肯定了学校的管理工作,闵主任说,以这所学校现在这个规模,应该由我们主管。

李家安把闵主任的话嚼了又嚼,闵主任的每句话都像一把火,燃过他的昨天,燃亮了他的今天,他的眼前通红,透亮,透亮,通红。

他们不是来责难的,是来点评我们的工作的!

李家安想把这个消息立即告诉学校的领导层,立即告诉教职工们,他们的辛苦,他们的付出,他们的努力,终于赢得了认可!

E局的齐老师说,高坪经贸学校是我们认同它的合法性,是我们相信李校长的操作方向,是我们认同李校长的技术条件,现在,我们并未失去从政治上、组织上管理、支持、关心、关爱这所学校的能力。

V局的张股长针对齐老师谈话,张股长说,河那边你们要管,我们没说的,但是,高坪经贸学校的教学部,设在了河这边,管理权已一清二楚。

三个管理部门扯了一个多小时,他们都有道理。

闵主任说,我们不争了,听听李校长的意见。

李校长很激动,李校长说,组织上对我们这么关心,这么信任,我和全体教职工备受鼓舞!学校不管归哪个局管,我都高兴!但是,饮水思源,我忘不了E局对我的支持,对我的引导和帮助!那么,就请E局的领导和老师们继续鼓励我!督促我!鞭策我!

E局的韩股长和齐老师看好学校的发展前景,他们作出了一个忍痛割爱的决定:把高坪经贸学校的管理权,交给了教育局。

1997年5月,学校换证,高坪经贸学校易名为南充经贸学校,主管部门提升了南充经贸学校的办学层次,允许南充经贸学校与任何一所公立学校联办中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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