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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河东战国秦昭王长城考证

河东长城现存遗迹

宁夏黄河以东盐池、灵武境内最早的长城始筑于战国秦昭王时代,属战国秦昭王“拒胡”长城的一部分,位于战国时期的秦国西北境。

宁夏黄河以东战国秦昭王长城现存遗迹位于宁夏灵武、盐池北境内。它东从今陕西省定边县进入宁夏盐池县,经潘庄子、城郊乡、柳杨堡乡、苏步井乡、高沙窝乡、兴武营、张家边壕进入灵武清水营,至横城堡,长约400里。这道长城,本书称之为河东长城。

宁夏河东长城的西段与宁夏黄河东岸、南岸青铜峡、中宁、中卫沿河一带蒙恬“神泉障”、沙坡头秦昭王长城、陇西先秦“傍河”“傍洮”长城相接;东段进入陕北后,经定边、吴旗县东北、靖边县东、横山、榆林与神木、河曲、偏关县西北,抵达内蒙古托克托黄河南岸。这道古长城,秦汉时期称之为“故河南塞”,这是战国秦昭王“拒胡”长城的遗址、遗迹。考古发掘与调查发现,宁夏境内的这道长城两侧,遗存有许多秦汉至唐宋的古城址、古遗址、古墓葬、古遗物,这说明从春秋战国至唐宋,边防城镇、居落都是沿着长城线路建设、兴起、发展的,如盐池县柳杨堡乡张记场汉代古城、高沙窝乡唐代半个城、苏步井乡硝池子村窨子梁唐代墓葬出土石雕胡旋舞图案,灵武、吴忠、青铜峡灌区的秦渠、汉渠、关马湖汉墓群,中宁黄河南岸的春秋战国青铜短剑墓葬、黄花塘汉墓群,中卫宣和镇林场汉墓群、常乐镇半截子山秦汉墓葬、沙坡头黄河南岸秦昭王长城遗迹、秦代窑场遗址、黑山峡秦长城遗迹、南长滩出土的秦半两、西夏扁壶等等。秦昭王“拒胡”长城在陇西、北地、上郡的绝大部分段落成为后世秦皇长城、隋代长城、明代长城修缮利用、增补改筑的主体与基础。明代对这道长城修补利用的记载很多,现学术界依据明代修补时间将其定为“明代”始筑的长城是不对的。其实,明代以前的文献有记载,这道长城始筑于战国秦昭王时代。

河东长城始筑年代考

战国秦昭王在宁夏境内曾筑有一道“拒胡”长城。《史记·匈奴列传·卷一百十》载:“秦昭王时,义渠戎王与宣太后乱,有二子。宣太后诈而杀义渠戎王於甘泉,遂起兵伐残义渠。於是秦有陇西、北地、上郡,筑长城以拒胡。”据《秦本纪》载,这道长城始筑于秦昭王三十五年(公元前272年)。秦昭王始筑的这道“拒胡”长城究竟在什么地方?

秦昭王所筑的“拒胡”长城,是在秦昭王据有陇西、北地、上郡之后修筑的。秦昭王修筑“拒胡”长城,必然要将陇西、北地、上郡这三郡包括在他所筑的“拒胡”长城以内。否则,他所筑的“拒胡”长城就失去了应有的疆域、战略、军事、经济意义。

陇西郡入秦是在秦穆公三十七年(公元前623年)。《史记·秦本纪》《汉书·韩安国传》载:“秦穆公三十七年,秦用由余谋,伐戎王。益国十二。开地千里,遂霸西戎,陇西、北地是也。”陇西郡置郡时间,《水经·河水注》载:“汉陇西郡治,秦昭王二十八年置。”但《史记·秦本纪》载:“昭王二十七年,又使司马错发陇西,因蜀攻楚黔中,拔之。”因此,陇西郡当置于秦昭王二十八年(公元前279年)之前。秦穆公将陇西郡括入秦国的版图,后世秦王为之自豪。《秦本纪》载:秦孝公下令国中曰:“昔我穆公自岐雍之间,修德行武,东平晋乱,以河为界。西霸戎翟,广地千里。天子致伯,诸侯毕贺。为后世开业,甚光美……献公即位,镇抚边境……复穆公之故地,修穆公之政令。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於心。宾客群臣有能出奇计疆秦者,吾且尊官,与之分土。於是乃出兵东围陕城,西斩戎之豲王。”以上证明,从秦穆公、秦献公、秦孝公,直到秦昭襄王之时,陇西郡一直是秦国的领土。陇西郡治狄道,属县有狄道、临洮、西县、冀县、抱罕、故道、下辨、榆中、绵诸、成纪、豲道,其辖境囊括了今陇山以西,洮河、黄河以东、以南的陇西地区。

北地郡同陇西郡一样,在秦穆公时代就已纳入秦国版图。久居其地的义渠戎国虽是臣服于秦的属国,但叛服不常。厉共公“六年,义渠来赂”(《六国表》)。厉共公“三十三年,伐义渠,虏其王”(《秦本纪》)。躁公“十三年,义渠来伐,至渭南”(《秦本纪》)。惠文王三年,“义渠败秦师於洛”(《后汉书·西羌传》)。惠王“十一年,县义渠……义渠君为臣”(《秦本纪》)。惠王“后八年,秦伐义渠,取郁郅”(《后汉书·西羌传》)。惠王后九年,义渠君闻“五国伐秦……乃起兵袭秦,大败秦人李伯之下”(《犀首传》)。惠王后十年,“秦伐义渠,取徒泾二十五城”(《后汉书·西羌传》)。武王“元年……伐义渠”(《史记·秦本纪》)。直到周赫王四十三年(秦昭襄王三十五年,公元前272年),宣太后诱杀义渠王于甘泉宫,因起兵灭之,始置陇西、北地、上郡焉(《后汉书·西羌传》),这才算伐残义渠戎国,终将义渠戎国地纳入了秦北地郡。秦北地郡置于秦昭王三十六年(公元前271年),属县有义渠、乌氏、朝那、阴密、富平、泥阳、鹑觚、朐衍、泾阳、直路、郁郅,其辖境以今地言之,南界甘肃平凉西北,东括甘肃庆阳地区,北达宁夏黄河南岸、东岸,囊括了宁夏黄河以南、以东的大部地区及其毗邻甘肃的部分地区。

上郡入秦是在秦惠王十年(公元前328年)之前(《史记·六国年表》)。据《水经·河水注》载:秦昭王三年(公元前304年)置上郡,治肤施(今陕西省榆林市绥德县东南)。但《史记·秦本纪》载:秦惠文君“七年,公子与魏战,虏其将龙贾,斩首八万。八年,魏内河西地”。十年,“魏纳上郡十五县”。因此,上郡当置于秦惠王十年(公元前328年)之前。据《秦集史》,秦上郡属县见于文献记载的有肤施、阳周、高奴、漆恒、广衍、洛都、北河、雕阴。秦上郡属县究竟有多少?《史记·秦本纪》载:秦惠王十年(公元前328年),“魏纳上郡十五县”,并没有说“魏纳上郡”于秦,可见魏国上郡属县不是只有十五个。《史记·魏世家》载:魏襄王七年(公元前312年),“魏尽入上郡于秦”,此亦可证实魏上郡属县之多。《汉书·地理志》载:上郡属并州,有“县二十三”。汉承秦制,秦上郡属县不会少于汉县,其辖境肯定大于汉上郡。据报道,1975年,内蒙古准格尔旗勿尔图沟秦墓出土秦十二年上郡守寿戈,其上有“广衍”铭文(《文物·秦汉广衍故城及其附近的墓葬·1977年第5期》)。“广衍”汉代属西河郡,其故城址在今内蒙古准格尔旗勿尔图沟。1985年,内蒙古伊克昭盟伊金霍洛旗红庆河乡出土的十五年上郡守秦戈,其上有“中阳”“西都”(《考古·内蒙古新出土十五年上郡守寿戈铭考·1990年第6期》),“中阳”“西都”战国属赵地,汉代属西河郡,秦属上郡,其故城址在今山西省西部中阳一带。由上可见,秦代上郡东连汉代西河郡,西连秦北地郡,包括了今山西西部、陕西北部、内蒙古准格尔旗一带。

秦惠王时代,秦在上郡就筑造了长城。秦上郡长城的建筑时间,据《史记·张仪列传》载:“张仪相秦四岁,立惠王为王。居一岁,为秦将,取陕。筑上郡塞。”据《六国表》载:十年,张仪为相。张仪相秦在秦惠王十年(公元前328年)。张仪“相秦四岁”,又“居一岁”才筑上郡塞,知张仪筑上郡长城当在秦惠王十五年(公元前323年)。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汉书·地理志》载:“上郡,秦置,高帝元年更为翟国,七月复故。匈归都尉治塞外匈归障。”这里所说的西汉上郡的“匈归都尉治塞外匈归障”,换句话说,就是西汉“塞外匈归障”在上郡塞沿线,“塞外匈归障”就是西汉边防地带的长城障塞。据《史记》《汉书》记载,汉初没有新筑长城,高帝时一度与匈奴界于朝那塞,尔后大多时间是修筑利用战国秦长城和秦皇长城。上郡系秦置,位于秦上郡的“塞外匈归障”,只能是战国秦修筑的长城障塞。据《汉书·地理志》,像秦上郡境内这样的秦置“塞外匈归障”,秦陇西郡有“羌道,羌水出塞外”的记载,羌水所出之“塞”,正是秦“陇西塞”,即战国秦“傍洮”“傍河”长城;北地郡有“神泉障”(今宁夏中卫、中宁黄河南岸)、“塞外浑怀障”(今宁夏陶乐黄河东岸);秦上郡有“塞外匈归障”(今乌审旗西南);西河郡(汉从秦上郡析出)有塞外翁龙障、埤是障(今内蒙古伊金霍洛旗西南)。上述障塞所经之处,正是秦昭王所筑“拒胡”长城所经之地,其西南障塞段落亦是秦皇长城修缮补筑之处。

由上可知,在陇西、北地、上郡三郡中,北地郡居于陇西、上郡之间。陇西郡、上郡入秦很早,且早就筑有长城,唯有北地郡义渠戎久居,虽臣服于秦,但叛服不常,将陇西郡、上郡割裂于其西、东两侧,使秦西北、东北疆域无法连成一片。秦昭王于三十六年(公元前271年)伐灭义渠国后,终将这三郡连成一片。这样,秦据有陇西、北地、上郡后,其西南疆域在陇西郡已达临洮(今岷县)、豲道(今陇西)、狄道(今临洮)、抱罕(今临夏)、榆中(今兰州)一线,控制了今甘肃洮河、黄河东岸、南岸的全部土地;其正北疆域在北地郡已达富平(今中卫、中宁、青铜峡、吴忠、灵武)、朐衍(今盐池)一线,完全控制了今宁夏黄河南岸、东岸的大部分土地;其东北疆域在上郡已达高奴(今安塞县西北)、阳周(今绥德界)、漆恒(今葭县界)一线,控制了今陕西省陕北地区的绝大部分土地。从秦昭王据有“陇西、北地、上郡”后的秦国疆域范围来看,秦昭王所筑“拒胡”长城的防线,主要是在秦北地郡的北境义渠戎国故地,即今宁夏黄河以南的中卫、中宁,黄河以东的灵武、吴忠、盐池地区。该地区地势辽阔平坦,正当秦都咸阳的北户,利于胡骑驰突南下,极有构筑长城的必要性,也极具构筑秦国西北部长城防线的现实条件。只要将北地郡北境长城构筑成功,它西接秦国原有的陇西长城,东接秦国原有的上郡长城,将陇西、北地、上郡这三郡长城连成一线,就构筑成了秦昭王“筑长城以拒胡”的有效塞防。后世文献记载与实地勘察证实,从今甘肃陇西洮河东岸、黄河南岸,经今宁夏黄河南岸、东岸及黄河以东,再经今陕西北部至山西西北黄河东行折而南下拐弯处的河曲,以上地区均有明代以前的古长城遗迹、遗址,这道古长城遗迹、遗址,最早的当是战国秦昭王“筑长城以拒胡”和秦皇长城的遗迹、遗址。

秦昭王筑“拒胡”长城的年代,《史记·匈奴列传》《史记·秦本纪》《史记·六国表》均未记载。据《史记·范雎列传》载:“范雎入咸阳……待命岁余。当是时,昭王已立三十六年……昭王谢曰:寡人宜以身受命久矣。会义渠之事急,寡人旦暮自请太后。今义渠之事已,寡人乃得受命。”秦昭王说此话时,“昭王已立三十六年”。而此时,昭王说“今义渠之事已”,这话证明秦昭王“遂起兵伐残义渠”的战争已结束。则秦昭王伐残义渠的战事应在昭王三十六年(公元前271年)之前。《后汉书·西羌传》将宣太后诱杀义渠王之事载于周赧王四十三年(公元前272年),此年正当秦昭王三十五年(公元前272年),亦可佐证。由上可见,秦昭王据“有陇西、北地、上郡,筑长城以拒胡”之事当在秦昭王三十五年(公元前272年)。

秦昭王修筑的这道“拒胡”长城,后世许多朝代都曾对其加以修缮利用。特别是明代宁夏镇的河东长城,延绥镇的延绥长城,都是在秦昭王“拒胡”长城的基础上修缮加筑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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