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段说到杜槐心和张指导员分了手,回到家里,也不告诉父母妻子,悄悄地在左腿上,用针扎了“正午”两个小字,活像是跌伤了的印子,要仔细一看才辨得出来。弄好了,他便马上赶到沁源城里,进了鬼子司令部办公室,抬头一看,只见便衣队长林起生和山本特务头子坐在一块,见他进来了,山本突地把桌子一拍,骂着说:
“坏蛋的,跪下!”说着就叫林起生用绳子把杜槐心捆上,林起生拿着绳子,一边捆,一边骂着说:“好小子,给老子跑啦,到现在才来打解毒针,赵八爷跑了你也不来报告,你怕咱们没有纪律。”说着把绳子拉得喳喳地响,杜槐心痛得直喊:“慢慢,听我讲嘛。”林起生说:“你还讲什么,关起你再说。”杜槐心这时就叹了口气,装着哭鼻子嚎着说:“杀了我都不打紧,可惜了一件大事情啊!”
山本听了,连忙过来问:“嗯,你说什么的?”杜槐心说:“咱大大的忠实皇军……”林起生连忙插进来吼着说:“你还骗谁!老子昨天到了何家寨子,得胜馆门都关了,老百姓都说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你也不来报告,今天来干什么?不给你打解毒针!”杜槐心一听,心里明白了几分,连忙顺着说:“人家没有搬嘛,你看,赵八爷特意叫我来送信的。”山本问:“送什么信?”杜槐心说:“你看我左腿上,用针刺了两个字!”林起生一听,卷起他的左裤腿来看,果然有“正午”两个小字,在腿上用针扎字,是赵八爷派人送信的暗号。林起生一看,连忙解开绳子,笑着说:“一时粗心了,让你受苦了,你快说赵八爷在哪里?他叫你送什么信来嘛?”杜槐心说:“咱们一个也没有跑,不是白士正把洋铁桶打伤了吗,昨天打听得洋铁桶死了,赵八爷就把店歇下,搬到后街去住了,却故意对人说搬走了,准备明天正午,咱们在何家寨子起事,用手榴弹打起来,叫我送信给皇军,正午派队伍来包围,里应外合,保险把这何家寨子拿过来,把民兵消灭一干二净,你看!……”杜槐心说着,把裤腿一拉起来,指着那“正午”两个字说:“就是叫正午去嘛!”
山本一听,连忙拍着杜槐心的肩膀说:“嗯,好的,大大的赏,你知道何家寨子有多少游击队?”杜槐心说:“有三千!”山本听了,从腰里拔出手枪,指着杜槐心的鼻尖,跳起来骂:“骗人的坏蛋!撕拉撕拉的!”吓得杜槐心直趴在地下,以为鬼子看破他了,嘴里像念经一样地喊:“哎呀!我忠实皇军,救救我的命呀!”山本踢了他一脚说:“皇军知道的,昨天派人调查,何家寨子游击队没有三千。”
杜槐心是个读书人,嘴快心快,回答说:“今天早上就开了队伍来,问老百姓要了三千斤粮,怎么没有三千多人呀!可怜我句句说的实话,冒好大的危险来送消息,太君还不信,快把我杀了吧!”山本这才把他拉了起来,打着哈哈说:“好的,打下了何家寨子,大大的赏你。……”说着,转过头对林起生说:“游击队人多,明天去,要把石子峁的队伍也带去,嗯,找司令官商量的,皇军这回打大胜仗。”
说着就走,杜槐心见鬼子准备明天去打何家寨子了,自己便要设法找个脱身,就要求说:“我过了三个月,没有打解毒针,怕病发了,快给我打针吧,让我住到医院里去。”杜槐心知道,住到医院里,离司令部有一里多路,看管又不严,明天鬼子出发了,自家便可逃跑。谁知山本却摇着头说:“你不要去的,明天跟我一块去打何家寨子的。”
说着就走了。
杜槐心一听,闷闷不乐,却又没有办法。到了第二天早上,林起生带着杜槐心到街上馆子里去吃饭,刚出得街来,抬头一看,迎面走来一个老百姓,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李四哥化装来了。杜槐心心里有数,趁林起生不注意的时候,对着李四哥点了一下头,举起脚来踢得路上的一颗小石子滚了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