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段说到何老汉一家,听了汉奸谣言,要搬到鬼子占的地方去。刚吃了饭要走,忽然一家大小吐唾沫,只见天旋地转,动弹不得,都倒在地上了。正碰着隔壁磨房的老秦,过来要面钱咧,推开门,吓得倒退了好几步,看见何家的人眼睛瞪得大大的,东倒一个,西倒一个,看情形是害了急症。赶忙到洋铁桶队伍上去请医官。在半路上碰到了得胜馆里的赵八爷,把这情形给他说了。
赵八爷连忙摇着头说:“这是神神降的灾么,你没听说,过几天人还要死光咧,请医官顶个甚!”老秦一听也有些拿不住了,便说:
“不能光看着么,还是去请,尽尽心,也是好的。”这时街坊上左邻右舍,一听说老何全家人都病倒了,都出来看,围的人密密麻麻的。
过了一阵,老秦带着医官跑来了,那个大个子医官,把帽子拿在手里,头上冒着热气,从人缝中挤了进来,赶紧动手医治,一句话也不说的,给何老汉全家人都打了一针,病人才慢慢伸腿动胳膊地活过来了,医官便忙叫人把病人抬到床上去休养。老百姓见了,都来
问:“这家人怎搞的咧?”医官说:“看病症是中了毒,不知道吃了什么?”
正说着,外头跑进来一个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老远就喊:“医官,医官在哪里?”仔细一问,原来是东边街上又病倒了几家,就跟这一模一样,叫医官快去。医官一听,背起药包就跑了。老百姓见了这个情形,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给怔住了。只有赵八爷自言自语地说:“唉!这怎么搞的嘛,我看何家寨子住不成了,你说中了毒,不能全中毒么?……这医官懂得个球,还是算命的说的准,神神降灾咧,过三天还更危险。”有些胆小的听了,吓得直叹气,悄悄地打问旁边的人说:“那怎办嘛?只有搬了。”旁边人也拿不出主意,只说:
“呵!怕只有搬了,听说有‘归顺票’就能到鬼子地方去种地么。”这一传开,就有几十家打算搬了,街上也乱起来了,区政府的人出来,挨家挨户地解释,大家听了,当面不说什么,心里却迷糊得厉害。
正在这时候,徐区长派了一个人打着锣,飞快地在街上跑着喊:
“开会啰,全体男女都到戏台那边开会啰!”大家一听,知道出了紧急事了,都一窝蜂地跑到戏台那边,只见洋铁桶和徐老区长,还有一个扎羊肚子毛巾的老百姓,站在台上,台下早围满人了,士兵正在叫大家不要吵。过了一阵,台上宣布开会了,徐老区长给大家说:“各位老乡,咱们何家寨子有坏人,在散布谣言,政府解释还有人不信,现在叫卖蒸馍的胡小四给大家说吧。”说着就把胡小四请到台前。大家都瞪着眼,悄悄地听着,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了。胡小四说一句咳一下嗽,他还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过话咧,连两只手也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他结结巴巴地说他这回上了大当,拿了汉奸的“归顺票”,回到沁源城里,鬼子把他一家大小都扣了,把他老父亲和他拉去修碉堡,家里不叫留一个男人。他把脚一跺,说:“我修了两天碉堡,鬼子只给咱喝了一顿稀饭,净叫咱给他当牛马,什么给牛种地全是假的,我趁着黑夜逃回来,冒好大的危险。你们可再不要轻信汉奸特务的话啦,不要搬过去了,在何家寨子住着,好好打日本。”
胡小四说完,洋铁桶马上走出来讲话,他两手叉腰,一字一句地说:“老乡们,不要怕,不要搬家了,有我们抗日队伍、抗日政府在这里,什么也不怕,再不要听汉奸的谣言,胡小四就是上了当的一个。
汉奸说三天不搬,人都要死光,那是汉奸在咱们吃水井里丢了毒药,从今天起,咱们派人看守井子,汉奸就丢不成毒药了,咱们团结起来自卫。”洋铁桶一说完,台下的人接着就喊起口号来了:“肃清汉奸特务!”“咱们团结起来,不听汉奸谣言,誓死保卫何家寨子!”这真是人人气愤,个个齐心,大家马上就组织起来了。
只有得胜馆的赵八爷,没等会开完就走了,到了晚上,他把杜槐心找来,给了他一个洋火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