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段说到山本特务头子,在街上碰见翻译官捆了一个年轻人来了,喊了一声:“谁?”翻译官听见连忙跑过来,对山本敬了个礼,像狗见了主人一样,送上根香烟说:“我的托巴古顶好,你的心交。”山本没有做声,把烟接过去了,翻译官才笑嘻嘻地说:“这人,便衣队长在半路抓的,可以派到抗日政府里去破坏。”说着,两个人马上回去商议去了。
却说这个年轻人姓杜名槐心,山西洪洞人,在洪洞乡下当小学教员。鬼子兵一来,教不成书,他就卖烧饼,供一家吃用。只是鬼子占的地方,生意冷落,看看糊不住口了。上月里听说他舅舅徐文汉,当了何家寨子的区长,在那里组织老百姓生产,誓死不维持鬼子,地方上生意真是兴盛,最近又欢迎移民,许多老百姓偷着搬过去了。杜槐心一听,便想搬了过去,一则靠近舅舅,再则好找件抗日工作做做,不再卖烧饼了。
想定,这一天太阳还没有出来,他一个人就走了,赶到何家寨子找见他舅舅,他舅舅说:“你快搬来吧,后天下午就有一批老百姓往这里搬,你相跟上过封锁线,有洋铁桶队伍出来保卫,鬼子拦也拦不住的。”杜槐心一听这话,喜得直往外跑。
正走在半路上,突然后面一个穿老百姓衣服的人追上来喊:“喂,老乡,站一下。”杜槐心回过头来一看,面生得很,便说:“你做什么?”那人跑到跟前说:“借根火柴抽管烟。”杜槐心摸了一根火柴给他。两个人慢慢走着就拉起话来了,谈起来都是洪洞人,那人问杜槐心:“你到哪里去?”杜槐心一时高兴,就把搬家,他舅舅在何家寨子当区长的事,统统说了。说完那人没有做声,两个人又相跟着走了一阵,到翻了架山,下沟底的时候,那人见左右无人,突然掏出手枪,把枪口指着杜槐心的鼻尖,大喊一声:“呃,你不认得老子,老子叫林起生,沁源城的便衣队长。”说完就拿出绳子来,命令杜槐心说:“向后转,把手反背起来。”可怜杜槐心读书人出身,哪有气力反抗,只好让他捆住,抓回沁源城来了。
交给翻译官,翻译官问了一顿,便叫送到鬼子司令部,关在一间很小的黑屋子里,手脚都捆得紧紧的,门外锁上一把大铁锁,就没有理他了。过了一顿饭工夫,突然门外铁锁哗哗响,进来了一个长着黑肉、又矮又胖的鬼子医生,后面跟着翻译官,两个人低低地说了几句什么,医生就到杜槐心跟前,突地把他的衣服解开,在他的右胸上打了一针,只听见杜槐心哎哟一声,倒在地上乱滚,直喊:“哎哟,痛死我哪!”
原来鬼子医生给他打的是毒药针,这种毒药针非常厉害,一到身上,全身发痛,要打止痛针才不痛了。只是身上就从此扎下了毒根,过了三个月就要发一次,到时要是不再打止痛针,人就非痛死不可。
山本特务头子想出这个毒计,来逼杜槐心去破坏抗日政府,一则怕他不依,再则怕他去了不回来,便先给他打一针,心想他过了三个月,一定要来打止痛针的,那时,逃也逃不出他的手掌了。
却说鬼子医生给杜槐心打罢针,痛得杜槐心像在油煎锅里一样,在地上滚个不停,直喊救命,翻译官说:“你要不痛,就给我们做事,我们给你打止痛针。”翻译官就把这毒药针的缘由,一五一十地给杜槐心说明了,杜槐心一时说不上话来,翻译官说:“毒针都打了,不做不行了,安心给皇军工作还有赏。”正说着,山本一手拿着明晃晃的指挥刀,一手拿着一卷红红绿绿的钞票来了,说:“不做,撕拉撕拉的,做,钱有的,嗯——”杜槐心一看这个情景,哭都没有眼泪,不言不语地接过钞票,就应承了。鬼子医生便在他右胸上打了一针,果然不出碗茶工夫,杜槐心就同好人一样地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