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地笑了笑，阳光依然如此光耀美丽，大地的色彩依然如此丰盈夺目。我的眼睛里有泪水：“你会的，等你长大，你会的。”
1976年夏天。我大学毕业，9月初即前往台中附近的一所私立学校教书。我在大学里主修中文，教中文使我得以学有所用。那时的我，内向害羞、敏感而又热情，所有年轻的特质我都有了，加上有过的文学背景，让我成为一个追求完美的理想主义者。我希望我能做一位好老师。
开学了，我带三班国文。两班是商科高一女生，一班是初二男生。第一年，我的日子就围着这些事情打转，或是改作文，我仔细地读着学生的思想感情，仔细地写着评语，期望着自己能够有创新的句子；有时和男生打球，我的三步上篮始终输给学生，立定投球也一直没有进步；或有时和女生聊天，多半谈着她们的感情问题；还有，每次月考完的下午，我与同事们在大礼堂里集体阅卷，用分数来论断学生。
当然，除了教师生活以外，还有自己的天地。与我交往4年的张，在桃园服预备军官役，我们的感情安稳而坚定。念物理的他，计划在服完兵役后就出国。我们终将永远在一起，这是我们有过的诺言。他定期地回来看我，而在他不回来的周末，我则大部分返回南部乡下与父母相聚。我的室友李也教中文，她的办公座位就在我的对面，我们生活起居都在一起，相处极为融洽、欢畅。而睡觉前与清晨早起后的一个小时，我勤奋读着英文，准备托福考试，心里并且也编织着与张一起出国、共同建立将来的美景。
至于完完全全属于我自己的一刻，那是在日落黄昏时，我独坐在窗前的时候。窗外的稻浪随风起伏，远远地可以见到隐藏在稻浪之后的河流。这一切很像我生长的地方，这时，我的心情最为安详宁静。
而我钟爱的学生们，也带给我无限的快乐。因为，我永远不知道下一分钟，甚至下一秒钟，他们将有什么新宝贝、新花样来呈现在我的面前。整个来说，无论女生或者男生，都与我非常亲密的，他们带给我的快乐，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我不知道那个时候，还有什么事情让我感到不快乐。有时，我心中会隐隐忧虑着，怕要失去这么难得的平实的幸福。
第二年春天3月，宿舍尽头的那三棵木棉花，终于在逐渐转暖的天气里，艳丽地开放了，而那时，我已经为我坚定的爱情忍受煎熬有了半年之久。张一方面以军中忙碌，一方面以训练我的个性“成熟而独立”为由，减少与我见面的机会。而木棉花开正是我与张相识相爱的开始。多么美丽浪漫的花季，可是，我的一双眼睛却经常是湿的。我的心情在为着使自己“成熟而独立”挣扎着，在为着仍存一线希望的爱情，而不见效果地努力着。另外，身为毕业班国文老师的我，身负重任，也在挣扎着，努力把自己的心情放到学生身上。那个时期，我总在一天的紧张忙碌之后，坐在办公室里，捧出自己的心事发怔。
一个黄昏，我习惯性地走进办公室，看见我桌上的玻璃杯下压着一封信；我伸手取信，心想这会是谁给我的信呢？
亲爱的老师：
我想了很久，终于决定给您写这封信。
在我初二开学的一天，我经过办公室时，第一眼就看到了您，你娇小纤细，眼睛明亮，长发披肩。严格地说，站在人群里，您并不美丽，但是，您的气质令我为之动容。那时我想，要是您能够教我们，该有多好。
果然，一个小时之后，您就站在我们班的讲台上了，我很高兴。我想在那样的一个早晨里，所有的人都应该为您赞美。
在9月初逐渐燠热的上午里，您是安静和清凉的力量。祝您快乐！
学生陈隆敬上
3月20日
“在9月初逐渐燠热的上午里，您是安静和清凉的力量。”对着这样的句子，我不禁脸红，我从来没有被如此地赞美过。而我惟一盼望的能够赞美我的人，竟然已经有意地在疏远我了。虽然，他仍然说他爱我，仍然说他坚持我们的诺言。
而写这封信的人竟然是我的学生，一个才15岁的男孩子。陈隆给我的印象一直都是安静，不多话，功课中上。他的文章里常流露出丰富的情感，脸上常常带着忧伤的表情。从家庭调查表上，我知道他来自一个中上的家庭，父母因为经商而忙碌，他暂时住在外祖母家。陈隆的个子不高，总是坐在最后一排。刘令平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他们连座位都排在一起。这些是我对他的了解。
我握着这封信，久久不能思想。那时，春日的夕阳斜斜地照了进来，犹有余温。我一直那样的坐着，有着说不出来的感慨和伤怀。我的泪水又流出来……
那天夜里，我很晚才回到宿舍。
第二天早晨，我如往常一样地去上课。先给学生小考，不经意的，我看到陈隆，正巧他也在看我。他很快地垂下眼睛，我也继续监考。我走来走去，偶尔也走过陈隆的身边。
我想，陈隆只是单纯地喜欢我。我相信，每一个人在他过去的感情历史上，或多或少都曾经对任课的老师有过好感，尤其是在青少年时代。我自己在初中时也有过这种经验。我曾喜欢我的国文老师，整整有两年之久。我知道，这是许多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都会经历到的。在当时也许是痛苦的，可是经过了就成熟多了，这是十分自然的事。
我从来不但心陈隆会构成什么问题，我也不愿把他看做什么问题。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就是我是女老师，而陈隆是男学生，这与一般的“女学生暗恋男老师”的规格不同。
接下来的日子，对我来讲，一天比一天艰难。在精神上，我觉得有若垂死。张依然说他很忙碌，依然在为训练我“成熟而独立”而不能与我见面。我执意地要与他当面谈清楚，我在艰辛地等着机会。另一方面，毕业班的功课愈来愈忙，而似乎永远有改不完的作业，小山一般地堆积在桌上。因为距离联考一天比一天靠近，所以学生的情绪也一天比一天浮躁，毫无听课的心情。他们往往在上课时吵闹不休，常常需要我费很大的气力去镇压，这样，往往一堂课下来，我已经倦怠非常。辛苦地为他们复习，可是成绩总不理想。
清明节一过，梅雨季节转瞬来临。雨，就一直那样淅淅沥沥地滴个不停，一地袭人的湿泞。那种初夏暮春、触手处尽皆黏腻的感觉，就沿着肌肤直侵到心头。我忧戚的心事更无一处可遮掩。往往，中夜披衣起身，满怀焦虑地坐着，对着渐次打在窗上的雨，不知以何种方法等到天明。
我的学生陈隆，仍然如往常一样，每隔几天，就在玻璃杯下压一封信。我往往在清晨，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他的信，竟有几天，一踏进门去，就要远远地向玻璃杯看过去，一颗心也随着视线而忐忑不安。无信，则心里的巨石陡然落下。有信，则担心着陈隆等到何时，才能看清这一切不过是青春期的迷惘罢了！有时候，陈隆也会将信写在作业本上。在这种情形下，我只好请他重新按照作业题目写。
陈隆一再地告诉我，他如何地在夜里梦到我，如何地畏惧使他醒来的早晨。当我走过他的身边，他的心如何的惊奇和颤抖。他一再地告诉我，我是他的人生里最最固执的恋慕。这位15岁的男孩子竟是那么清楚地表述自己的心事。
我就在这么一封又一封的信和作文里，读到了陈隆的初恋。清纯而善感，恋着比他年长的女老师。我自己也开始觉得一些压力：我会不会因为对陈隆没有适当的反应，而使他愈陷愈深？我一直在问着：我该不该找他来谈？
陈隆这些苦闷的倾诉，也同时不断地提醒起我不甚快乐的少女时代，在那样十三四岁的幼小年纪里，我曾经整整两年暗恋着我的国文老师。那时，才步出校门不久的周老师，有一双诚挚的眼睛，斯文可亲。他喜欢在隔壁班朗读我的作文，可是，却从来没有一次，当着我的面，对着我的同学朗读。他必然知道我是内向而害羞的。周老师不愿意当着我的面陈述我的感情，不愿意让我受窘，那样，使我常常有被了解、被尊重的快乐。
这么对周老师仰慕的情感，在日记上持续了两年，一直到后来他不再教我们为止。我相信，周老师一直都知道我喜欢着他的，可是，他从来不点破，而把我的感情看作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他知道我终必超越这一切的。后来，毕业了，周老师反而成了我的好朋友，成了我终生记得的老师。
多年之后，我仍然感谢周老师当时的沉默。他的沉默使我的情感受到尊重，自尊得以保存。这也使得我在日后能坦然地面对那两年。
这是我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同样的，我希望能把陈隆的事情处理得很自然。我不愿意陈隆有一点点的伤害。我要在将来仍做他的老师，他的朋友。因此，我决定继续沉默下去，纵使连我的亲密室友李，也不曾透露。我相信陈隆的感情将要随着年龄与环境而改变的。我对他有着信心，就像当初周老师对我一样。我认为这是最好的方法。
陈隆很少单独来办公室找我。可是，偶尔他会替班上送作文本来。往往，在放下一叠作文本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要是说与他之间有什么对话的经验，也都是在课堂上的。
我常常会在课堂上，不经意地遇见他忧伤的双眼。那样的眼神，令我心酸。而那些时日，我必然也有一双忧伤的眼睛。而这双忧伤的眼睛，张看到了没有？
一进5月，日子更加紧张起来，如箭在弦。张已决定前往美国东部的一所学校就读，而我也拿到一所大学的入学许可。如同许久以来的行为，张仍然说他爱我，他也记得他说过的话，并且说我的“了解和等待”将会是他终生的幸福。他在5月下旬就要退伍，我依然在等着机会与他见面。
毕业班的课程比从前又加重了许多。定期的考试和多出来的作文，使我不胜负荷，而学生的上课情绪，仍然焦躁不安。这样的忙碌与压力，常使我觉得疲倦万分。
终于，我决定亲自前往桃园去探究我与张的爱情前途。也终于证实了我长久以来的疑虑。原来，在张不断地要求我学习“成熟而独立”之时，他已经开始与另一女子出游了，我的爱情已死。
从桃园回来以后，我开始了一生中最艰苦的日子。好多次，在课堂上，我几乎无法继续讲课；好多次，在学生小考的时候，即使是10分、20分钟的安静，都会让我不能控制地滴下泪来。我的年轻和敏感，使我无法承受这样的痛苦，我觉得我有如要死去。而同时，陈隆的眼睛令我不安，令我不禁思想：我沉默对待的，不正也如我一般年轻而敏感的心？
亲爱的老师：
从3月20日我写给你的第一封信到现在，有两个月了。两个月来，没有一刻，我不在为你而受到痛苦的煎熬；没有一刻，我不在盼望着你能用柔情的眼光来看我。多少次，我以为自己有了信心，也好似预见到了自己的幸福与快乐，可是，现实的一再失望使我感到颓丧。为何你始终不说什么？难道我还不足以感动你？我常常在想着，你是以什么样的态度来看待我？一个学生，或是一个孩子？我知道我的年纪轻，可是，我对你的爱意，远远地超过了我的年龄。我多么希望你能了解这一年半以来，我是如何地忍受着痛苦。有时，这痛苦使我真以为自己要放弃一切。
可是，我实在不应该有什么怨言的，本来就应该这样的。认识你以后，使我觉得生命完整而有意义，而这已经足够了。我珍惜着每一句你讲过的话。正如你曾经说过的：“忍耐与等待是追求理想的两种美德。”现在，这两种美德，正如这刻骨铭心的思念，已经变成我的一部分了。
学生陈隆敬上
5月20日
看着眼前这样的一封信，上面端正的字迹，突然显得异样地迷离起来。我的眼睛有些湿意，继而心情莫名地激动起来。陈隆，你的心与老师的心一样，同样地在滴血。
终于，我试着，努力地将心情回到学生上面。而这条路既漫长又寂寞。白天，我将所有时间都留在办公室里，我加倍仔细地改着作文，甚至不错过任何标点符号。另外，我增加小考的次数，尽量地找机会给学生复习。从前的我，极为痛恨以考试作为试测学生的惟一标准，而这时却成了一种嗜好。晚上，我往往逼使自己留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直到深夜才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时，陈隆的心事以及我的心事就在脑中徘徊一夜。
有天早上，我起得迟了，匆匆忙忙赶到办公大楼，办公室声音一片嘈杂，在议论着一个初三学生的提早毕业。一问就近的一位老师，据说是为了暗恋一位女老师的事情。
我心里悚然一惊：“难道会是陈隆吗？”随即眼光飞快地往我桌上一扫，玻璃杯下空无一物。我担心起来，会不会他放在桌上的信被清洁工拾去交训导处了？
我连学生的姓名也不敢问，就急急忙忙地，拿着课本往班上去了。一面上着课，一面心里却悔恨着，自己因为最近的心绪不好，不曾为陈隆的事情仔细思量，仔细打算过。以为凭着自身的经验，对这种事情的最好态度是保持沉默，如此，也比较能够顾及陈隆的自尊。我相信，每个人的善良感情都应该被尊重的，尽管他只有15岁。可是，如今这个男孩的纯洁心事竟被张扬开来了。我耳边不时响起刚才那位女老师的尖锐声音，带着恶意和轻蔑：“这年头真是人小鬼大，我以后可要小心一点哦！”
偏偏陈隆的课在第4节，在这3个小时里，我脑里一片昏昏然。心想，这样一来，陈隆该怎么办？回到家里不知道要受父母多少责备、亲友多少嘲笑？陈隆又偏是敏感内向的孩子，会不会因此而想不开？另一方面，我又担心着陈隆会以为是我把这件事情报告训导处，从此不再信任我，转而对人性失去信心。
愈是迫近第4堂，我愈是不敢去面对事实。我仿佛病了一般，我想这样的内疚要追随我一辈子了，我将无法原谅自己。
铃响。
我虚弱而无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向陈隆的教室走去。而这几步路的距离，对我来说，竟有数英里之遥。
“陈隆的座位是空的！”我的眼睛立即证明了这个事实。
挥手示意班长发考卷，我疲累地靠着讲桌，不敢面对刘令平质询的眼光。心里想着：同事们会怎么议论我？猛然又想起，今早办公室里，老师们有意无意瞥来的眼光。接着，又想到我将如何打发训导处？如何向陈隆解释这发生的一切，其实是一桩意外，我并不曾出卖他。越想心头越乱，不禁头疼欲裂。
忽然，教室外面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一定是工友来请我去训导处了！”我吸了一口气，勉强打点精神来应付。
“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
是陈隆！我不敢相信，不禁脱口而出：“训导处找你去了吗？”
“没有啊，老师。”陈隆茫茫然。
当天晚上，回到宿舍，我饭也没吃，就往床上一倒，泪水不禁簌簌而下。
李向我提起这名初三学生的“提早毕业”事件的始末。
原来，在初三的另一个班上，一个男生曾向年轻漂亮的护士，表达他的爱慕之情，并且，经常借故去医务室看她。这位护士终于向训导处报告了这件事情，于是，学校决定让这个男生提早毕业回家。这时，距离毕业典礼，只不过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终于决定与陈隆接近。他已经成了我最关心的对象，我在小心谨慎地处理这件事情。我开始仔细地询问陈隆的功课，而他多半也乐意地回答。偶尔，我也问起他的生活及家里的情形。唯独对于他写信给我这一项，我始终只字不提。
那时候，几乎是固定的，每隔三四天，我都会主动地找陈隆来办公室，要他向我报告课业进展的情形。我在努力地帮助陈隆，帮助他度过这最紧张的一个月，以及他人生的一个过渡时期。
首先，陈隆的功课有了起色，他似乎能把心思放在书本上了。我想，我对他的信心，就表现在他的行动里了。偶尔，他也会主动地来找我，主动地谈起功课问题和一些想法。
我很难想象，一向沉默的他，竟也可以侃侃而谈。
逐渐地，陈隆的眼里流露出感激和信任，并且，隐隐地有了笑意，上课时，我竟不再害怕迎接这对曾是忧伤的眼睛。至此，我才可以说对陈隆稍稍地放了心。
最后的一个星期里，除了继续教课之外，我也忙着处理自己的事情。我决定离开这生活了两年的地方。我常常在想自己是否是一个称职的老师。在人生里，往往有一些意想不到的际遇，不管是什么，总要为成长付出代价的。我很惭愧自己个人的遭遇，曾经影响了我上课的心情，可是，学生给我的这两年时光，是我一生里最值得回忆的日子。并且，陈隆纯粹的感情，使我再一次肯定人生纯洁的一面，而这也是我一贯的信念。
毕业典礼的前一天下午，我最后一次来到办公室清理我的座位，看到一件包装精致的礼物放在我桌上。在素净的办公室里，这件礼物特别地耀眼夺目。而蓝红相间的盒子，显示出送礼人的细心与慎重。我叹了一口气，打开盒子，是一本日记，扉页上写着：“献给亲爱的老师。”在另外一个美丽精巧的小盒子里，竟放置着一枚金戒指。陈隆在附着的一封信里，说这是他存了很久的零用钱才买的，他希望我喜欢，并且，请我等他长大。
我凝视着那本日记，不敢去打开，我想起自己也曾经有过这么一本日记，每日，如何地在大人睡去以后，蹑足起床，以一种何等虔敬而又绝望的心情，来完成一天的记载。
而这枚戒指，使我意识到事，态比我预测的还要严重。于是，我决定找陈隆来澄清我的态度，并且告诉他，我也要离开这里了。
那日，6月黄昏的夕阳显得特别地动人，整个大地就栖止在丰盛的色泽里，光彩耀眼。陈隆就那样镇定地坐在闪亮的金色阳光里。而这金色阳光也照在我的脸上。
先是沉默了一阵，我说：“陈隆，我谢谢你送给我这么贵重的礼物。”接着我告诉他，我既无权阅读他的日记，更没有资格接受他的戒指。可是，我告诉他，我非常珍视这段记忆，并且，我愿意成为他的好朋友。我请陈隆把这枚戒指转送给他的母亲，因为，唯有他的母亲才有资格承受这么贵重的礼物。
像是我预见的结果似的，陈隆的情绪一时激昂起来，一句话也没说，起身走了。15分钟以后，他又回来，并且，要求我遣走来找我谈话的女生。
“我想，在这一生里，我再也不会爱别的女孩子了！”这是陈隆再度坐下以后的第一句话，说完，他定定地看着我。
我轻轻地笑了笑，阳光依然如此光耀美丽，大地的色彩依然如此丰盈夺目。我的眼睛里有泪水：“你会的，等你长大，你会的。”
那是我最后一次与陈隆对话。不久，我离开了学校，离开了台湾。
这些年过去了，那日记与戒指的记忆，仍然放在我内心的最隐秘处，我不轻易面对它们。而这些年过去，我始终没有再遇到过一位男孩，赞美我是9月初逐渐燠热的上午里，安静和清凉的力量。
（台湾）沈花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