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对自己热爱的东西有种种玩法,一种仅仅是消磨时光,追求瞬间的愉悦,为玩而玩;一种是在玩的同时,留意相关的知识,深究内在机理,力求有自己的新发现、新创造,这样的玩,与其说是玩,不如说是一种主动的学习和研究。
有一个人,少年时非常幸运,家里世代为官,父亲于清末时曾经留学法国,后来又做留学监督,担任过中国驻墨西哥公使和北洋政府的秘书长;外祖父家亦是望族,母亲也曾留学外国,是当时非常著名的画家,这样的生活比贾宝玉有过之而无不及。
显赫家族对后代之功课的看重可想而知,然而,他却对读书提不起兴趣,从小学到大学毕业,一路玩下来。他的父亲在燕大附近有个园子,被人称为“王家花园”。
四年的大学生涯,他除了上课,就整天待在那里,金鱼、蟋蟀、鸽哨、葫芦、竹刻、鹰、犬、古董,样样喜欢。
1939年母亲去世,对他打击很大,觉得家里这么重视他的学习,他却虚度光阴,实在对不住家人。
于是,他开始认真学习,主要是研究画论。燕京大学没有美术系,他在文学院做的算是跨学科题目,学校同意了,三年后,他终于获得硕士学位。
他叫王世襄,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著名文物鉴赏家。
按照常理,一个人贪玩,事业上的成就肯定会受到影响,然而,王世襄先生却是一个“另类”,他一生著述甚丰,在不足30年的时间里,他写了《中国画论研究》、《中国古代音乐史参考图片》、《竹刻艺术》、《明式家具珍赏》、《中国古代漆器》、《北京鸽哨》等四十多种著作,涉及艺术、文物、文学等许多领域,有些研究还在国际上具有一定影响。
王世襄“玩物”不仅没丧志,而且让人生变得流光溢彩,让人从中看到一道新的风景——“玩物”多智。
“玩物”多智,并非王世襄先生的专利,法国前总统德斯坦先生也曾从宠物犬身上受到启发,解决了“玫瑰花诺言”问题。
“玫瑰花诺言”发生在1797年3月17日。
当时,法国皇帝拿破仑在卢森堡大公国访问,在参观国立卢森堡小学时,他向该校赠送了一束价值3个金路易的玫瑰花,并许诺只要法兰西共和国存在一天,将每年送上一束,以作为两国友谊的象征。
拿破仑离去之后,由于忙于战事,最后把这一诺言给忘了!
1894年,卢森堡大法官萨巴·欧白里郑重向法兰西共和国提出“玫瑰花诺言”问题,要求法国政府在拿破仑的声誉和1374864.76法郎(3个金路易的本金,按复式利率5%计算,存期98年)之间进行选择。此后成为外交惯例,每年的3月17日,卢森堡都要重提此事,致使法国的历任总统在访问卢森堡时,都要在谈完正事之后,顺便提一下“玫瑰花”之事,以示没有忘记此事。
据说,促使德斯坦总统了结“玫瑰花诺言”问题的,是他家的宠物犬——庞贝。
一天,他带庞贝在农场散步,礼帽一下子被吹跑了,由于风势较大,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德斯坦对庞贝说:“宝贝,看你的了,找回来我会好好奖励你的!”
不到一刻钟,庞贝就把帽子找了回来。
回到住处,德斯坦总统从冷藏柜里拿出两只山羊睾丸奖励庞贝。就在它吃完第一只,准备要第二只的时候,电话铃响了。总统在去接电话时,下意识地将那只山羊睾丸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接完电话,德斯坦总统就从后门乘车走了。出了农场,他才发现自己闹了笑话,于是掏出那只山羊睾丸,扔给了路边的一群山鹰。
自此,他的宠物犬庞贝落下一个毛病,见到他就立起身子,用前爪扒他的口袋。
起初,德斯坦总统不知道是因为欠了它一只山羊睾丸,直到3个月后,再次带它在农场散步,才想起自己的许诺没有完全兑现。
德斯坦总统找出原因之后,有意在口袋里装了一只。据总统讲,自庞贝吃了他从口袋里掏出的那份奖品,再没有扒过他的口袋。
当德斯坦总统在一次内阁会议上讲完庞贝的故事后说:了结“玫瑰花诺言”的时候到了。最后,议院以236票对5票通过了总统的提议。
1977年4月22日,德斯坦回访卢森堡,将一张象征4936784.68法郎的支票,交到卢森堡第五任大公让·帕尔玛的手上,历时180年的“玫瑰花诺言”案终于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生活毕竟是一个熔炉,万物皆是人类的朋友,你只要善于倾听它们的声音,它们总会给你以启发。
一个企业家曾向我谈起他的人生经历。他说,他最尊崇的动物是鸭子和牛。在他幼年的时候,母亲给他讲过一个故事:
一只鸭子在辽阔的平原上练习飞翔,它天天想象着像一只老鹰一样能够展翅飞翔在天空,可是它一次次地摔倒,仍旧没有飞起来。树上一只小鸟问它母亲:那不是一只鸭子吗,它为什么那么拼命地想飞呢?母亲告诉它的孩子:那就是一只鸭子,但它总认为自己是只老鹰。
寓言讽刺得很恰当,它告诉人们不要作无谓的选择,那对改变命运是无济于事的,可是,母亲告诉他如果寓言继续下去,或许我们就不这样认为了:主人准备把这批鸭子卖掉,所有的鸭子都被捉起来了,当主人再去捉那只试图飞翔的鸭子时却没有能力捉住它了。那只鸭子动作很敏捷,最终逃脱了厄运,成为一只自由的鸭子。
所以,那只看似愚蠢的鸭子没有白白练习飞翔,那一阵子的练习起了作用,起码它能逃过一劫。
自从企业家听了母亲的故事,他便对那只鸭子肃然起敬。后来一群牛闯进了他的生活。
原来在他老家的山村中有许多耕地的黄牛。在夏天不劳动时,一般都是十多头集中起来放牧。夏天过去了,原来差不多的牛群就发生了变化,在牛群中总会有两三头牛脱颖而出,长得又肥又壮,而这些牛儿往往干农活也比较好,价格自然会比其他的牛高出许多了。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其实农村人都知道,这与牛儿的脾性有关,有的牛吃草时从不挑剔,一直沿着一个方向吃,而有的则是到处找好草吃,结果这些牛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寻找好草上了,其他牛儿在休息了,这些牛还没有吃饱,不但没吃饱而且没有时间休息,自然也就不可能长胖长壮了,当然也就没有力气干农活了,自然也就不受人们的欢迎了。而另一些牛儿从不挑剔,从不好的草儿吃起,在别的牛儿寻找好草时,已经吃得半饱了,如果遇到好草则一会儿就吃饱了,因为有了前面不好的草打底。
这群牛的命运让他悟到:人人都有一腔宏愿,希望明天就能实现,但现实是:无数怀抱梦想的年轻人,谁能最终脱颖而出?这需要积淀,需要忍耐,需要一些不够精致的粮食先打底,这样我们才有力量走好下一步!
无论是王世襄、德斯坦,还是那位成功的企业家,他们都有拜动物为师的人生经历,换句话说,动物都曾是他们人生的“牧师”。
仔细想来,世人对自己热爱的东西有种种玩法,一种仅仅是消磨时光,追求瞬间的愉悦,为玩而玩;一种是在玩的同时,留意相关的知识,深究内在机理,力求有自己的新发现、新创造,这样的玩,与其说是玩,不如说是一种主动的学习和研究。就说王世襄吧,因为小时候爱养鸽子,他写了《北京鸽哨》;由于年轻时爱玩蛐蛐,他后来整理出一本《蟋蟀谱集成》,其中的《秋虫六忆》被黄裳先生誉为“值得再读三读而不厌的名篇”;年少时喜欢鹰和狗,他把它们写入了人称“奇书”的《锦堆灰》。王世襄从“玩”字开始,由“悟”字入门,“玩”成为一种学习的幽径。
德斯坦的“玩”则又是另一种境界和情致,他让人想到“庄周梦蝶”,从“玩”中德斯坦获取的是一种智者之思。而那位企业家的“玩”则近乎一种宗教,“玩”中读取的竟是得以支撑人生的“圣经”。
“玩物”多智,是一种对传统理念的反叛。它的要义是带着一颗慧心,伴着人生的信念,去体察万物的禅机。这也是“玩物”多智与玩物丧志的分野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