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静默,眼泪已经在脸颊上慢慢风干,蜷曲着自己的身体,木然无语,从落地窗映射进饭店标准间的光线一点一点暗下去,暗下去……
她缓缓闭上眼,慢慢地将僵硬的脖子后仰,靠着门板,深深地深呼吸后,忽然神经质地哼笑了笑,却忽然又猛地蹙紧了眉,用手抓揉着自己心脏的部位,仿佛那里有一个令人厌恶的正在咬噬血肉的魔鬼,她要把它从胸腔里抓出来,狠狠扔到一边去,这样,心,应该就不会这样痛了!
但是抓不出来,她只能徒劳地喘息了一会,欲哭无泪。
要怎样??要怎样??她想问,可是问谁?这问题是问谁的?又是具体问什么的?她自己也迷惑了。是啊,什么怎样?怎样什么?她到底想要得到什么答案?
她茫然地睁开眼来,恍惚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是在梦境,于是慢慢站起身来,踩着虚浮的步子往里间走。好吧,什么都不想,这个梦也不要继续乱下去了,赶快回到床上,睡好,一睁眼,一切也就都回归正常的轨迹了,是的,就是这样,她只是在做梦呢,她没有看到谁,谁也没看到她,她只是又做了一个梦罢了,以往又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梦,梦见他踩着迷蒙不定的雾,向她微笑的伸出手来。是的,是梦,大不了,只能说这个梦比以往的那些都更真实更具体,可一样还是梦,对,是梦,既然是梦,她就不必为他的近在咫尺而感到慌乱,也更没有必要去挣扎“要不要飞奔过去抱着他哭”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了。
可是……
“叩……叩叩叩……”似乎有些迟疑、但清晰的敲门声,不是梦。
她从刚刚落座的床沿弹簧一样跳起来,无意识地在原地打了个圈圈,然后狠狠地盯着进门的通道,眼神既慌乱,又惊喜,又委屈。她怔怔地盯了一会,却没有再听到追敲的声音,似乎敲门人已经失去等待的耐心,走了,她又落寞了一会,没有勇气去门边确认查看敲门人的去留。慢慢地,心乱如麻地继续坐回床沿。
“叩叩叩……”又是三声,这一次没有迟疑。
她再一次弹起身来,又哭又笑地光速冲到门边,趴着门,狠狠抹了抹自己的眼泪,想要让自己在开门的时候看上去冷静些,矜持些,但是刚刚哭过的水淋淋红肿肿的眼实在不能掩饰的更好,她埋着头开了门,扫了一眼绿绒地毯上那双光洁黑亮的皮鞋头,低声问:“什么事?”
“请问……”温和的不大的声音,但已经清晰到足以让殁寒听出了浓浓的陌生感,她猛地抬头,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地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孔,这张脸孔正安静地对着她,温和礼貌地说:“是您打电话到总机说您的浴室莲蓬头坏了需要修理吗?”
徐殁寒盯着他身上的酒店服务生工作服半晌,没有说话。
“请问,是您打电话到总机说您的浴室莲蓬头坏了需要修理吗?”服务生迟疑地望着她再问了一次。
她忽然自嘲地冷笑了一声,又看了他一会,深深吐了一口气,才慢吞吞地、有气无力地说:“没有,不是我打的电话,你找错了。”
“哦?是吗?那真对不起,打扰了。”服务生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她的房号,却并没有过多的异议,迅速道歉撤身离去,只留下她寂寞地面对着空空的走廊。
扶着门框,她怔怔发了会呆,摇摇头,笑着自言自语:“徐殁寒,你真是天下第一号的白痴,你还有什么幻想?”
颓然推上门,她像一下子老成了老妪,佝偻着背脊慢吞吞地往回走。
“叩叩叩……”又是三声,她顿下来,却没有转身回头的迹象,只顿了一顿,她又往里走。
“叩叩叩……”
“你还有什么事情要问?我都说了不是我打的电……”反冲回去猛地打开门已经有些恼羞成怒的徐殁寒一句话脱口而出,只是,还没来得及出完,她就怔在了当地,望着来人期期艾艾地说:“你……你想干嘛?”
“电话是我打的,”来人说,“因为我怕你不肯开门。”
“你想干嘛?”依然是震惊到懵懂而不清醒的状态。
“我……可以进去么?”来人紧紧盯着她努力掩饰慌乱的眼,不容她闪躲。
“啊?哦……”她茫茫然一时理不清自己的思路,听到这个话就下意识地闪开了身将他让了进门。
关上门,她转过身,正看到他很随意地自行开了灯直接往里走,仿佛这就是他自己的房间一样自然。
不对啊,她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他凭什么这样大摇大摆?他凭什么这样自然啊?想到这,她那些可以假装的冷静和矜持就随着不甘心的怒气一股脑跑出来了,“噔噔噔”赶上去,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冷冷地说:“不对,我这里不欢迎你,你还是出去吧。”
周次被她拉的一个小踉跄,回头诧异地看了看她,忽然笑了:“你呀,还是这样慢半拍,到现在才想起来要板脸吗?晚啦。”
她瞪着他,狠狠的。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看了看她拽住自己的胳膊的手,说:“都快三十岁的老女人了,还跟孩子时候一样,这样拉着算什么,难道你想勾引我啊?”
“放屁,鬼才要勾引你,你以为你是谁呢?”她恨恨地摔开他的手,赌气在床上坐下。
“还是改不了脏话的毛病,”他摇摇头,无奈地看着她,“你呀你,”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这里不欢迎你,孤男寡女的,我可不想被人说闲话,到时候凌修真跟你闹,你可少推到我身上,我可没招惹你。”
“我和她早分了,”他窝在沙发里点着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慢慢地吐了个烟圈,隔着飘渺缭绕的烟雾又幽幽地跟了一句:“不过我现在也已经结婚了,孩子也已经快一岁了。”
她的心猛地一沉,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我管你结婚不结婚,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跑到我这里就为了和我说这个么?我没兴趣知道,”她冷冰冰地望着他。
他又吸了一口烟,慢慢地吐出来,看着她,迷蒙地。
她忽然“腾”地站起身来,几步冲到他的面前,一把抢下那只烟来,狠狠地摁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大声吼道:“我这里不是你的吸烟区,要抽回你自己房间抽去!”
他仰着头看她,不出声,良久,才避开了她逼人的目光,低下头去,默默地拍了拍膝上那并不可见的烟灰,弯腰站起来。
她避开身,让出路来,扭头并不看他。
“送客之道也要懂的吧?难道就这样?”他叹了一叹,却没有动身出门的意思,只是望着她的长发。
僵持了一会,她终于扭过头来继续吼:“你还不快滚啊,是不是要我踢你出去啊?”
她的双目猩红,满满的全是拼命忍住的泪,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心痛,这不是早该料到的吗?结婚,就算不是和别人,也会是凌修真,总之不是自己,那么何必在听到这样准确的回答后会心痛的恨不能立刻死掉?难道自己还一直奢望老天能眷顾地给她一个惊喜?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白痴幻想了?明明是明摆着的事实,只是被他亲口再申明了一次罢了,何必这样不冷静?冲动是魔鬼啊,这不是她一向劝自己的至理名言吗?为什么现在失效了?为什么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为什么她就是觉得痛?觉得委屈?觉得心碎成了齑粉?
“寒宝……”他痴痴地望着她喃喃地念了一声。
“快滚啊,快滚啊!”她开始发疯地推他,“谁让你过来了,谁请你过来了,你给我滚,我不认识你,你结婚关我屁事,以前不关我的事,现在也一样不关我的事,我管你喜欢谁要跟谁好,都不关我的事,我不稀罕知道……唔……你混蛋!放手!不许碰我……唔……你这个下流无耻的猪,唔唔……贱人!放开我……”
一场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