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冷的气息迎面而来,南宫灵一个激灵,好冷。
她……还没死?
“你死了。”一个马面人身的家伙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道。
这是什么怪物?南宫灵诧异地瞪着眼前奇怪的生物,脑中蹦出一个她不想承认的名词。
“马面。”声音冷得可以冻伤人。
南宫灵眉毛忍不住抖了抖,……果然……
“这里是地府?”记得幼年时南宫宅的老管家柳婆婆总是长年穿着一件盘扣蓝印花的长衫,咧着缺牙的嘴跟她讲一些阴森森的故事,每每都吓得她大哭不止。这地府便是其中之一。
“是。”那马面说着,伸手便要来擒她,却不想手一伸,一道紫光一闪而过,那马面骤然收回手去,平静如死水的神情终于有了些波动,带着些许的惊异,竟是消失不见了。
南宫灵看着马面从自己面前一瞬间消失,着实是讶异得紧,一直以为柳婆婆只是唬人的,却不曾想,竟真有这样的地方呢。
柳婆婆说,人死了,要走过奈河桥,喝了孟婆汤,便可忘记此生所有的一切,恩也好,怨也好。从此干干净净投胎,重新做人。
几缕孤魂面上或悲或喜,或嗔或怒,从南宫灵面前经过,走上奈何桥,一碗孟婆汤仰面喝下,便什么神情都没有了,平静得如一阵风般,就那样了无牵挂地随着鬼差投胎去了。
“玉真……”
“三郎!”耳边忽尔传来一阵啜泣之声,悲悲切切,断人心肠。
南宫灵循声望去,在奈何桥畔,有一清秀男子与一白衣女子相携而立,如果不是在这地府阴寒之地,南宫灵一定会赞他们是一对壁人。
“三生了,够了,沦回三世,你陪了我三世,我负了你三世……真的够了……如果上天决意人神不得相恋,绝意让我世世负你,你好生回天庭吧,休要再与我共堕这沦回之苦了……”那男子口气淡淡的,只是南宫灵分明看到他眼底深切的痛楚,那是怎么样的切肤之痛呵……
“你休想撇下我!”那貌如天人一般的女子咬牙泣道,“除非王母将我变作木偶,变作傀儡,只要我尚有一分意识,哪怕是形神俱灭……我都不会喝那孟婆汤,生生世世……我都要与你纠缠不清!”
南宫灵心下微微一痛,二十四岁终结的生命中,除了集训,便是复仇,顶着一张人见人怕的夜叉脸,她当真一无所有……
爱情,是个什么滋味呢?怎么能够让人如此心碎神伤,却甘之如怡?
不再看向那对生生世世永不言弃情侣,南宫灵转身随那些游魂一起走入奈何桥,排队等候孟婆汤。
“姑娘留步。”有人高呼。
南宫灵毫无所觉,正欲仰首饮那孟婆汤之时,有人从她手中拿走了那碗墨黑色的液体。
是一个白衣白面的男子,也是没甚表情的模样。
南宫灵仰首看着他,没有开口,看他身份,应该是那马面的上司吧。看他如此打扮,莫不白无常?
“判官命白无常前来,向姑娘求见一物。”那白衣白面的男子道。
果然……白无常……
“何物?”
“紫云匕。”
南宫灵微微有些讶异,连那判官也知此物?
“并非南宫吝啬,只是那紫云匕在我步入这黄泉之时便已不见了。”
“姑娘是因紫云匕而死?”白无常惊道。
“是。”
话音刚落,一个黑须长袍的男子突然出现,右手执一大号毛笔,左手一本旧册子。
“判官。”白无常低头行礼。
“南宫灵横死,阳寿未尽,且紫云匕是女娲娘娘之物,竟成凶器,姑娘属特例,地府不收。”黑着一张脸,那判官大笔一挥,便将南宫灵三字从生死簿上除了名。
南宫灵皱眉,怒极反笑,“判官,我是你地府鬼差勾魂而来,如今你说不收,莫非要让我还阳不成?”
“这……”闻言,白无常面有难色,“姑娘的躯体已于烈火中消失殆尽。”
“呵呵,如此说来,我南宫灵日后注定是一缕无主孤魂了?”什么可笑的情况?她竟是连死都不能?冷笑,南宫灵颇有些强势。
白无常已经开始偷偷拭起了冷汗,略略想了想,便附在判官耳边,悉悉索索不知说了些什么。
南宫灵疑惑地看着他们,心里略略有些不安。
闻言,判官紧皱的眉头略略舒展了开来,大笔一挥,宣判:“南宫灵阳寿未尽,今特许借尸还魂,寿终正寝之日再回地府。”
语毕,南宫来还未来得及消化,便觉自己已堕入了一个万丈深渊之中……
“失火啦!失火啦……快救火啊!……”
魂魄尚未归位,耳边便是一阵嘈杂。
蓦然睁开双眼,一股浓烟呛来,南宫灵忍不住暗咒,她这辈子是不是和火结下了什么不解之缘,生也是火,死也是火!
“可恶。”南宫灵咬牙暗骂一声,做鬼差判官做了几百年了,服务态度真差,圣人都被他给逼出火来了!丢她下来还魂也不看准时机,这么大的火,莫非想再烧死她一次不成!若再被烧死,看她不学孙悟空,人家大闹天庭,她南宫灵就拆了他地府!
没有时间多想,出于对火的恐惧,南宫灵手脚并用,站起身来,拿起一旁的毛巾捂住口鼻。
透过呛人的滚滚浓烟,南宫灵有些困难地半睁着眼,看向屋外,黑暗中透着红光,外面是晚上吧。
“咳!咳咳……”被满屋子的烟呛得透不过气来,南宫灵正欲冲出去。突然,黑暗中,有一只手向她伸来,她忙警觉地闪身躲开了那只手。
“小美人,别怕,我来救你。”一个令人作呕的声音,听那调调,绝非善类。
这是什么状况,正欲思考,那只咸猪爪已袭上了她的胸口,南宫灵咬牙正欲一针了结了他,却突然发现身上没有武器。
偏偏刚刚还魂,身子还动不利索,头又重得仿佛有几十斤似的,伸手抚了抚头,却抚出一头的环佩叮铛,跟古装剧里一个德性,难怪那么重。
一手拔出鬓上插着的发钗,想也没想,南宫灵伸手便刺入了那只咸猪爪之上。
“啊!”黑暗里,一声惨叫,响彻云宵。
“快快快,里头还有人!”门外,有人叫喊了起来。
真是托他的福,外头立刻有人进来营救了。
被拖着从辨不清方向的火海中冲出,清新的空气从四面八方涌入口鼻之中,南宫灵长长地吁了口气,总算捡回条命。
真是的,她还个魂怎么那么费劲啊,跟极地营救似的,稍不留神,她怕是又得回地府去了。
“许姑娘没事吧。”一旁,一个胖胖的大娘递上一条毯子细细裹在她身上,满面怜惜地道。
“没……事。”看着那大娘一脸的慈祥,南宫灵一愣,有些结巴地答道,竟是微微有些受宠若惊。若是以前,那些人见了她的脸,一个个莫不都是一脸的恐惧,就算是公司会议,那些员工们也都一个个如临大敌,头都不敢抬,更别说看她一眼了。
“没事就好,这么水灵的姑娘家,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真真叫人心疼。”那大娘说着,抬袖拭了拭她脸上的污迹,“真是的,这大半夜的,怎么莫名其秒地就着了火。”
“娘,里头的人差不多都出来了。”有个年轻的男子走上前来,道。
南宫灵转身看了一眼,是刚刚那个从火海里拉她出来的男子,大概是因为救人的关系,身上脏兮兮的,连布袍子都缺了半边角。
布袍子?脑子里打了个结,南宫灵蓦然瞪大了双眼,那鬼判官将她还魂到哪儿了?!
“许姑娘怕是不认识,这是我儿子福安。”大娘拉过那个笑得一脸腼腆的年轻男子,一脸热情地介绍。
“呃,福安大哥。”南宫灵只得点头,甜甜唤道,她称她许姑娘,该是认识她的吧。还魂不是投胎,这副躯体的正主儿应该是刚刚已被那火中的浓烟熏死了吧,她这算不算鸠占鹊巢?只是,这副躯壳的原来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呢?
福安不安地拉了拉衣袖,见那姑娘对自己甜甜一笑,居然立刻红了脸,惹得胖大娘哈哈大笑了起来。
“老板,少爷,有人昏过去了。”有人急急地走上前,对着那胖大娘道。
“什么?”胖大娘止住了笑,皱了皱眉,“先把大伙安排在对面的幸福客栈分号休息,请大夫在幸福客栈等,找人把那昏倒的客人也一起送过去。”一连串的发号施令,胖大娘倒颇有几分指挥若定。
“是。”那伙伴忙点头去忙乎了。
“许姑娘也一起过去吧。”胖大娘回头看她,笑得一脸慈祥。
“嗯。”南宫灵只得点头,她现在连这副躯体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也只得跟着他们走了,想了想,记起刚刚火海里的那只咸猪手,又问,“福安大哥,刚刚火里还有一个人呢?”
“火里还有人?”福安愣了一下,满脸讶异不安地道
“啊,应该是我看错了。”南宫灵忙道,也罢,大概是被烧死了吧。
闻言,福安有些腼腆地笑了笑,“那先回客栈吧。”
“好。”南宫灵点头,看着福安从自己面前走过去,正想跟上,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半分力气,连脚都挪不动。
该死,这副躯壳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跟她闹别扭!
“许姑娘?”走了一会儿,回头一看,那姑娘还停在原地一动不动,福安有些疑惑地转身,“怎么了?”
“呵……呵……”干笑了两声,南宫灵努力拉出一个笑脸,她还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