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师发现:李龙龙这几天变了,影响课堂纪律的策源地平静了。她高兴,就像堵了个大坝的漏洞,认为是排座位的艺术已显示出效果。但是,她心里总有种隐隐约约的不踏实感,事情似乎还有复杂的一面。
林凤鹃依然没有履行“管”的责任,可是李龙龙听课时专心得多,思想稍一开小差,只要老师稍一暗示,立即警觉地收回注意力,再没有用掀桌子、挪板凳、扮怪相进行干扰。
事情还奇特在林凤鹃不再对李龙龙看也不看一眼,话也不说一句;相反地,他们相处得和和气气,甚至在下午放学后还在一起玩。究竟谁影响了谁呢?李龙龙与刘早早仍然要好。是什么原因使这三个性格迥然不同的孩子走到了一起呢?这引起了王老师的深深思索。
其实,那次和李龙龙、林凤鹃谈话的僵局,已引起王老师对工作的检讨。她是位热爱教育并希望有一番作为的老师。开始就受挫折,使她朦胧地触及教育思想方面的问题,对这两个孩子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老是玩鸟,她了解吗?
山区的居民比较分散,中学很少,学生往往要走七八里路,甚至十多里路去上学。中午一餐在学校吃,因而,在秋季,上课的时间要迟一点,下午放学也早一些。这天,王老师在办公室改作业,无意中发现刘早早、林凤鹃、李龙龙放学半小时后才离开学校。她心里动了一下,于是,立即放下笔,不动声色地远远跟在他们后面……林凤鹃他们三人,踏着轻快的步子,径直向橘林里走去。
九月的橘林,一天一个样子。
有人说,风是有色彩的,春风翠绿,秋风金黄。几个早晚秋风一吹,青涩碧亮的橘子映黄了。先是从青绿中渗出点点绒黄,日夜弥漫,直到釉得厚厚一层金黄。
三人在橘林放下书包后,各就各位地开始了活动。他们隐蔽到树后。
是捉迷藏?王老师有些不解。
他们既不大声喧哗,也不乱跑乱动,只是拿出了小本本,仰头注视着黟溪两岸的上空。
是在写生?可是半天动一笔,根本不像画画子。
渐渐地,王老师发现了飞出飞进橘林的鸟,和他们往本子上写字有关系。
唉,又是鸟!
李龙龙没有拿气枪,也没见他们带捕鸟工具。这究竟在干什么?还有那个林凤鹃,她怎么……这使王老师更迷惑。
凤鹃他们只顾注视着自己的区域,全然没有察觉王老师正在不远处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
前天,他们突然听到一阵刺耳的咝咝声,刚抬起头来,只见一群鸟已落到橘林下的草丛树棵中。等到他们去找时,却怎么也找不到。这引起了孩子们的惊奇:是偶然的巧合呢,还是真像早早说的有“响尾鸟”?
今天,他们正在等待、寻找。
耐心,总是有收获的。
李龙龙的眼睁大了,连忙碰了碰凤鹃:“看,那边,在草棵里。”
草缝里不时露出鸟的黑色身影,它在地上不断啄食。
凤鹃说:“有些像百舌。”
李龙龙还不大分得清一些鸟,没吱声。早早觉得凤鹃说的有点像。
百舌的学名叫乌鸫,在仙源镇一年四季都能见到。别看它全身穿的是黑袍子,歌喉却很美妙,黄黄的嘴能唱出很多不同腔调,还善于跟在其他鸟的后面学舌、仿效。在人类社会中,“鹦鹉学舌”是令人讨厌的,但在鸟类中,却成了美德,所以,人们誉称它为“百舌”。
“响尾鸟”是前天被早早发现的,凤鹃也证实从没见过它,似乎像红肋粉眼一样,才从远方风尘仆仆来到,在橘林里很活跃。但它钻在草丛和小树棵里,腿脚有力,行动敏捷;偶尔露出,也是短暂的,这就给他们的观察带来了很多的不便。
“把望远镜给咱,看看它吃的是啥子!”早早向龙龙伸出了手。他认得的昆虫、草比龙龙多。
在生物进化、生存竞争中,鸟类在空中取得了自由,但严酷的自然界对它们还是有制约的。要求得生存和发展,它们也不得不扬长避短。它们有的在空中飞,有的只在树梢上蹦来蹦去,有的净在枝枝叶叶间穿梭。像这种鸟,只在草棵里钻,似乎是有意和他们捉迷藏,一会儿在这,一会儿在那,忽隐忽现的。早早急得头上冒汗,但还是耐着性子,寻找机会……难道仅仅因为它是“响尾鸟”,才引起孩子们的焦急?
那天,从野人岭归来的路上,在议论探寻红嘴玉、早早和龙龙在山坡上认鸟时,凤鹃说:
赵叔叔曾给她出了一个题目:观察有哪些鸟在橘林里活动,它们吃些什么?
这个功课,她是从夏天就开始做的,要一直做到明年的暑假。这引起了早早和龙龙的兴趣。
凤鹃还主动地说出了事情的起因:那是今年六月的一天,赵青河很稀罕地到镇上来了。平时,他很少离开护林员的住房,今天他是来理发和买生活用品的。当他从橘林里经过时,一股刺鼻的药味使他停住了脚步。
凤鹃跟他找到正在喷药的姑娘们,据说是橘林发生了虫灾。今年,已经用了几百斤杀虫剂,但是还没能根除虫害。橘树的叶子都被吃得大洞小眼,黄巴巴的;不少的橘子长得僵硬了。看到树叶上、青嫩橘子上乳白色的药水,赵青河不由得蹙紧了眉头。
赵青河一边了解情况,一边告诉凤鹃:
鸟是果园和森林最忠实有力的卫士。啄木鸟和家燕是大家都知道的。其实,还有许多无名英雄:杜鹃、灰鹟、黑卷尾、灰喜鹊、画眉、黄鹂、三宝鸟、绿粉眼……食物都以昆虫为主。有的,专喜欢吃果园的梨星毛虫、甲虫、天社蛾、夜蛾……这些年,由于环境污染,森林遭到破坏,鸟类减少了,虫灾猖狂了。用了农药以后,不仅橘子受到污染,吃了后有损健康,而且也毒害了鸟类,甚至引起它们的死亡。这些残留的农药流到水里后,水源受到污染,鱼类也受到毒害。更不用说,药用多了,还能使害虫产生抗药性。
有个科学家举了很多触目惊心的事例,说明使用农药除虫,带来的危害远远超过它给人类带来的益处。鸟类的减少,使地球上的春天笼罩在可怕的沉寂中……喷药的姑娘们也被他的话吸引,因为队上正为这种名贵的无核蜜橘日益减产和不符合出口标准而大伤脑筋。她们对赵青河的话感到新鲜,同时又不全信,问道:
“难道这些天天见的黑头红尾巴的鸟,有这样大的能耐?”
赵青河说了一句:
“你们每天都看到鸟在橘树上啄来啄去嘛!是在吃橘树叶子?对,不吃树叶。那它拿什么填肚子?一只鸟每天要吃相当于它体重五分之一的食物,才能维持生命哩!科学家统计过:一只燕子,在夏天要捕食一百多万只苍蝇!”
没想到这位看林子的大个头,肚里的学问还不少哩!事情惊动了橘林的技术员,撵了两里路追上了赵青河,请求赵青河给予帮助。
技术员的热情诚恳很感人。但是赵青河的职业是护林员,住地在深山,无法三天两头来这里观察。赵青河正在感到为难时,一下瞥见了凤鹃热情的目光,便高兴地答应了这件事。
他把观察的工作交给了凤鹃,对她做了具体的指导。按她已学到的鸟学知识,分辨一些常见的鸟是能胜任的。自己根据她提供的鸟的名录,适当地采些标本,做些食性分析;然后再规划出招引、保护橘林益鸟的方案,明年就可以见到成效。
凤鹃高兴得像是在生日里收到了厚礼,不管起风下雨、烈日炎炎,只要是在规定的时间,她都来到橘林,一丝不苟地进行观察。由于她不声不响地埋头工作,又是这么一个小姑娘,谁也没有注意,更不要说有人知道了。
早早和龙龙听完了事情的始末,都嚷着要参加。凤鹃只是用她那会说话的眼睛看着他们,不说话。早早是个鬼精灵,懂得那意思:
“咱们一定保密,对谁也不说。弄得满城风雨,咱们也不能静心地观察鸟,也免得以后有人说,只打雷不下雨,让人笑掉大牙!”
“还有,绝对不能叫王老师晓得。”龙龙说。
凤鹃还是不开口。
早早取下眼镜擦着,对龙龙眨了眨小眼睛,眸子里那对“黑天鹅”一闪一闪的:
“还得看你能不能守纪律、用心听课、认真做作业。别说赵叔叔不喜欢老是捅娄子的人,就是王老师也能很快发现问题。”
凤鹃抿着嘴笑了。
过去,他俩爱鸟,但老觉得浮在半空中,就像山谷里的云,上不沾天,下不着地,随风飘荡。从此,他们感到脚下是坚硬的土地,心落到实实在在的地方了。
不几天,他们接到赵青河的一封信。
凤鹃:
在省里,我已顺利地通过了考试。我决心沿着选择的道路走到底,不离开凤尾岩。
我向王陵阳教授介绍了你的两位新同学,他非常高兴,说鸟学队伍增加了新血液,希望有更多的孩子养成研究鸟学的兴趣。
我们的国土辽阔,鸟的种类繁多,已知的有一千七八百种。现代的科学告诉我们:探索鸟类王国的奥秘,揭开它们生活规律的秘密,甚至是研究清楚某一个成员的行为,对保护地球上的生态平衡都有着极大的意义。可是,我们研究鸟的科研人员,还不到两百名,专攻鸟学的更少。我们省内已知的鸟有近两百种,专攻鸟学的只有五人。这与我们十几亿人口的大国和我们所拥有的丰富的鸟类资源相比,是多不相称!
因而从科学的领域来说,这是一片荒凉的王国!我们应该从教育少年做起,使这个极其重要的学科繁荣起来。你们如果组成一个小组,它将促进培养全体小朋友爱鸟的兴趣。
相思鸟已引起了你们这些未来的鸟学家们的兴趣,这说明,我们确实没有任何理由再轻慢它了。你们寻找红嘴相思鸟的计划,更使我高兴,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有趣的工作;同时,也一定充满了艰难。盼望我们一同在鸟类世界探索!
你们老师的态度,可能是因为你们没有处理好爱好和学习的关系,或许还有些淘气的行为(我小时也淘气,曾把爸爸的眼镜戴到小猫的头上);再一方面,是不了解情况。除了搞好学习,你们应该向老师宣传,取得她的理解和支持。有机会,我也可以帮你们做些工作。
你们在野人岭上的遭遇,那一定是碰到了紫云短尾猴,而绝对不是野人。王陵阳教授曾率领过考察队在紫云山进行过考察,报告过对它的发现。它现已被列入应保护的珍贵动物。但是,你们所记录的短尾猴的产仔时间等情况,引起了王教授的重视。他们在野外还未直接观察到这一情况。你们弥补了它的生态上的这一空白。王教授一再说:感谢你们。
另外,根据你们的描述,那只新发现的鸟,极可能是红肋绣眼(回来后一看标本便知)。它主要吃蚜虫和叶甲,在迁移过程中,有可能经过仙源。然而,前两年我并没有发现过,这也应算是一个新的发现。
我完全同意你邀请他们参加在橘林的观察,这会给他们增加很多必要的知识,同时,又可使工作做得更好!
其他一切,见面再谈。祝你和你的同学们愉快!你的叔叔赵青河匆匆孩子们读完信没有说话,沉浸在各自的思索中,是从王教授期望中感到了肩上的责任,还是热烈的向往燃起了追求的烈火?总之,他们从信中得到了新的鼓舞,使自己觉得突然长高了、长大了。
“唉!”龙龙重重地叹了口气,“咱们请赵叔叔当老师,他欢迎咱们这些学生。赵老师的老师,当教授的都说了这么多暖人心的话,也没把咱们看扁了。可班主任呢,见了咱就皱眉头,连个笑脸也没有。”
这个“唉”字,也沉重地砸在凤鹃和早早的心上。凤鹃想:赵叔叔说得对,要想办法让王老师支持,爱鸟的同学就能更多。
突然,早早叫了起来:“咱有个好主意!”
龙龙和凤鹃连忙靠拢。早早说:
“王老师今天布置的这篇作文是自由命题,想看看大伙的水平,咱们就……”
如此这般地一说,龙龙举双手赞成。凤鹃也微微地笑了。
凤鹃说,鸟在每天早、中、晚有三次活动的高潮,因此观察的时间,也就安排了早、晚两次。
观察,为他们带来了从未有过的愉快和发现:
他们看到小白脸的山雀,总是十几只一群,成天在橘林叽叽喳喳地叫呀、跳呀。它们跳得特别,专喜欢从这个枝丫跳到那个枝丫,节奏轻快,载歌载舞;高兴时,身子往后一仰,像个顽皮的孩子,倒悬在树枝上,悠呀、唱呀,惬意极了。只要它愿意,一松爪子,扑———展翅飞出,把白肚皮朝上,就会来个飞行特技表演。
棕颈钩嘴鹛也飞来飞去,它喜爱独来独往,又总是匆匆忙忙的。它像个优秀的侦察兵,进了橘林就躲得严严实实。要想听它美妙的歌喉,难哩!只有在它得意的时候,才吐出几个音符。
和早早他们相处得最好的是四喜鸟,它不喜欢东躲西藏,而是任孩子们观察。它只要来了,总是高居橘子枝头,在叶碧果金的舞台上,开始表演了:微振双翅,不断翘卷尾羽,卷得尾梢碰到后脑壳子;有时雄踞树冠之巅临风高歌,那脆亮的歌喉能使听者醉倒。
有种性情古怪的白腰小鸟,引起早早的注意。它只喜欢在橘林边缘和黟溪之间活动,很少进入林子,但胆子特别大,大得似乎伸手就可抓到它时才飞。听凤鹃说,这种鸟又叫十姐妹,最恋笼。只要养几天,放出去以后,它还愿飞回来。她外公说,早年常有捕鸟人来捉它,经过训练后,带到街头村尾耍把戏。它抽签算卦的本领,常叫观众目瞪口呆。其实,那是玩鸟人在纸签上涂上它最喜欢吃的香饵。龙龙发誓要抓几只来驯养,看看它能不能像鸽子那样送信给赵叔叔,或者在班级文娱晚会上表演节目。恋笼的鸟总是很好抓的。
白头翁在仙源并不稀罕,让早早、龙龙忘不掉的,是它灵巧的捕食方式。它像个优秀的狙击兵,立在树冠间,耐心地一站大半天,只要发现飞翔的小虫,它立即像箭一样射出,在空中追逐小虫,准确率极高;偶尔也玩些花头经,越过小虫,占据高处,只要扇两下翅膀,就悬停在空中,然后翅膀一收,头一扎,急速俯冲。返航时,嘴角边还露出一只小蜻蜓的尾巴。
此外,鹡鸰、喜鹊、乌鸦……也喜欢到橘林做客。啄木鸟“笃笃笃”地敲个不歇。翻阅凤鹃的记录本,他们还看到在夏天,黄鹂、暗绿绣眼、三宝鸟、杜鹃、山鹡鸰……更是这里的常客。黄嘴丫的幼鸟在这里练飞,学习捉虫。
秋天,正是各种候鸟迁来移去的季节,三个孩子常常沉浸在新发现的喜悦中。
有一天,他们在橘林里逗留的时间长了,踏着淡淡的月色回家,只听叽叽两声,一个黑影就从头顶掠过。早早说,那一定是猫头鹰抓了只老鼠。凤鹃高兴地把手一拍:
“对呀!咱们还忘了它哩!老鼠是橘林的害物,猫头鹰也应该算到橘林的益鸟中。”
大家顿时为这新的发现,想到了对橘林害兽的防治,早早还大谈特谈起“百科全书”中记录的,鹰隼一类猛禽在保持生态平衡中的作用。
已经不需林凤鹃再作任何说明,龙龙和早早把所有的记录卡一一整理,一份很有意思的图表出来了:高空是鹰隼、燕子的天堂;黄鹂、暗绿绣眼、杜鹃、白头翁都在树冠上层或树冠中活动;画眉、棕颈钩嘴鹛、小山雀在树下灌木丛中活动;乌鸦、环颈雉却是在林下草丛中活动。
“各有势力范围哩,真是个鸟类世界!”龙龙做了这样感叹式的总结。
望远镜已在三人手里转了圈,那鸟还只是在草丛中钻着。凤鹃沉默了一会儿,说:“注意!”
她把树枝哗哗一摇。
“扑棱棱!”五六只鸟从草丛里腾起,接着是一阵咝咝的尖锐刺耳声。它飞翔的时候,尾巴上发出一种啸音。
凤鹃说:
“这是前天发现的一种鸟,它不是百舌。百舌飞起时很像八哥,但没有声音。”
“只听说有响尾蛇,今儿真的见到响尾鸟了!”早早为前天发明的词汇,找到了证据。
“怪事!它尾巴怎么能响?为啥要像油锅炒菜那么吱吱响?”龙龙摇头晃脑的。鸟已落到附近橘树的枝上。几个人等鸟的情绪安定了一点,才往前慢慢靠去,这下看得清楚了:它有着漂亮的白色眉纹。头顶和背上前半段羽毛是黑色的,后半段的羽毛是棕色的,脖子下面有条黑色的领圈,像是黑宝石的项链。它的大小和画眉、百舌都差不离。但眉纹是从嘴基部滑过眼睛上方,一直到后脑勺子。它没有白眼圈。
“你认得?”龙龙问凤鹃。
凤鹃摇了摇头,说:
“从它老是在草丛里钻,喜欢在地上奔走……好像应该和百舌是一家,鸫亚科的鸟,都有这个特点。”
“要采标本?”早早问。
龙龙见凤鹃点了头,胸脯一挺:“明天带枪来。”
他们有过决定,若是都认不得的鸟,就采标本,等待赵叔叔回来时鉴定。由于龙龙和早早的加入,现在已具备了这个条件,带支气枪到橘林,不太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又由于凤鹃会制作标本,因而他们采下的鸟,也就有了用处。
“看,谁来了?”
凤鹃的话音未落,龙龙和早早已狂欢般地喊了起来:“阿利!阿利!”
阿利在灌木丛和山茅草中时隐时现,一会儿就向他们奔跑过来,闪出赤红的身影。
“赵叔叔回来了?”
凤鹃欢欣雀跃地迎了上去。早早和龙龙一边在后面小跑,一边在山岭上搜索人影。可是,除了碧绿的树林、黑森森的山岩,什么也没有。
山岭上的阿利,欢快地叫了一声。
出了橘林就是黟溪,凤鹃连鞋袜也没脱就跑下去,溅得水花飞扬。秋天,黟溪的水不深,河面还是宽阔的。桥还在上游。
龙龙着急地问:“赵叔叔在哪里?”
凤鹃头也不回,只顾向前跑去。等到两个人撵上了凤鹃,阿利也到了。
“信袋,赵叔叔的信袋!”
是的,阿利像那天驮栗子一样,身上绑了个特别的袋子,大小正合适,是用防水尼龙做的,柔软而坚韧,颜色和它毛色没有多少区别。这样,既不会妨碍阿利的行动,也不破坏它的保护色,看来主人经过了精心的设计。
凤鹃兴奋得满脸通红,像一朵盛开的含笑花。她亲昵地抚了抚阿利的头。阿利舐了舐她的手就转过身来。凤鹃拉开了袋子上的拉链,伸进手去:
“信,赵叔叔的信!”她把手举得高高的。
“谢谢,阿利!你给咱们送来了好消息。”
三个孩子坐在橘林下,读起了信。
凤鹃、早早、龙龙:
前寄一信,谅已收到。
因时间紧急,我昨天乘飞机到茶城,又转乘汽车到岔口,步行进山,沿途勘查了紫云山东区的情况,直到今天下午才到达千鸟谷基地。
我是中途抽时间回来的,四五天后还要回到庐城。
明天是星期天,又连上国庆节假期。欢迎你们明天来做客,现派阿利来迎接你们。
来时,请将最近的报纸、信件带来。祝你们愉快!赵青河即日“嗯!明天要进千鸟谷啦!”龙龙大喊一声,身子蹿了三尺高,抓住橘树就猴了上去,摇得满树的橘子、枝叶哗哗作响。早早急得嗓音都变了调:
“你疯啦!是怕王老师不知道吧?”
真灵!龙龙咚的一声又落了地,脸涨得通红,随即又把两手往腰眼一叉,像个斗架的小公鸡:
“怕啥?明儿是正正当当的假期!”
毕竟早早心眼多:
“不怕她先到咱们家里这样那样一说?到那时,就算凤鹃外公有八张嘴打包票,也别想让咱们家里同意了。”
三个小伙伴早已商量过了,若赵叔叔回来,他们去千鸟谷时,要凤鹃外公出面去两家做说客。外公已认识了他们,又因赵青河的品行,晓得这是件有意义的事。但龙龙被早早的话堵得胸口有些发闷,鹰翅眉一闪,也找到了武器:
“你那天不是要咱们如此这般做作文吗?还说一定能起作用,可两三天过去了,仍是风不吹草不动的。”
本来是高兴的事,却闹成这样的局面,凤鹃心里也沉重,她一挥手,果断地说:
“咱这就请外公到你们两家去!”
不知什么时候,暮霭已在橘林铺开。经过一天的蒸晒,橘林里的果味浓郁得往外冒,随着轻云般的地气,在树冠上浮动,向盆地扩散。
在橘林不远处的王老师,虽然听不清他们的全部谈话,却看清了他们的一举一动。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但又觉得还是很模糊。她要更努力地去探索孩子们的心灵。
是呀,这也是另一片世界、另一个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