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去看皮特,皮特也在望着他。他用只有皮特才能听懂的话激动地说:“皮特,你是否看到你的主人在做梦,梦里有一个漂亮的女人,是以前你跟我说过的那个女人?”皮特点了点头。
教授醒来的时候,见自己已躺在一座坚固而别致的小木屋里。他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在这里已睡了多长时间,只感到眼皮沉得像两座小山一样压得两眼睁不开,浑身疲惫无力。他极力地回忆着在这以前的事情。他记得自己斜背一台照相机,一只深绿色的铁质水壶,还有简单的食品,走进了一片原始森林。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寻找更多的机会,用特殊的语言和森林动物交流。当然,若能在动物身上有新的发现更会让他兴奋无比。不料还不到半天时间,他却感到胸闷,喘气困难,最后竟昏倒在地……
他用力支撑着想从床上爬起来,可几次都没有办到。他抬起头见床下有一条狗正好奇地望着他,尾巴摇来摇去,想跟他说些什么。他一看就知道这是一条凶猛无比的猎狗,不知为什么他一下喜欢上了这条皮毛灰黄的狗。他懂得不少动物的语言,也多次试着用动物的语言跟它们交流。眼下他希望这条狗能跟他谈些什么。“尊贵的客人,你叫什么?”猎狗真的用自己的语言说话了。教授听懂了它的话,也同样用动物的语言说:“可爱的宝贝,我叫夏侯传新,是教授。教授你懂吗?你叫什么名字?”猎狗说:“我叫皮特,我的主人就这样叫我。”这时一位头发苍白、满脸皱纹的矮个儿老人两手端着一只大碗走进屋来。教授想:“这一定是狗的主人,也是屋子的主人。我昏倒后一定是他救了我。”他才待起身表示感谢,老人一手端碗,腾出一只手按住他说:“别动,你已昏睡了两天,身上肯定没有力气,我给你做了一碗野蘑灵芝汤,你喝了对身体恢复有好处。”说完把汤一勺勺送进教授的口中。教授喝汤时,猎狗一直蹲坐在床前,两眼望着教授,不停地摇着尾巴。教授说:“他叫皮特?”老人先是一惊,后又想可能是自己进屋时曾叫过狗的名字,已被他听去。教授喝完汤浑身上下顿感清爽,话也多起来,仅仅是一碗汤的时间,他就把善良而淳朴的老人看成知己,他向老人敞开了心扉,他告诉老人自己是一名生物教授,喜欢和动物交流,他这次走进森林目的就是更广泛地接触动物,哪怕是狼虫虎豹。老人一直是在听教授说,自己很少插话,后来他说了一句话:“我一直在做着一个梦,一个永远实现不了的梦。”教授问:“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梦?”老人只是笑了笑再不作声。教授感到茫然,就去看那条狗,狗也茫然。
教授的身体虽说有所恢复,可老人坚持让他留下来再静养几天,教授遵从了老人的意见。平时老人出山打猎,就把猎狗留在家里与教授做伴。猎狗和他的主人一样热情,半刻不离教授身边。教授喜欢用特殊的语言与它交流,他从狗的嘴里得知,它的主人年轻时曾有一个让他爱得死去活来的漂亮女人,可进山时不幸被毒蛇咬中,毒发身亡。女人死前没有给他留下一男半女,他也一直独身。猎狗说,它并没有见过那个漂亮的女人,它讲的这些都是主人在吃饭时自言自语地吐露给它的。教授从猎狗的叙述中得知了老人深埋在心中的痛苦和独身带来的寂寞。他想从猎狗的嘴里知道更多有关老人的事情。猎狗真的没有让他失望,它告诉了教授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至少教授这样认为。它说自己的主人每天夜间两点多钟,都悄悄到离小木屋200米远的一片草坪上与一个漂亮的女人约会。教授先是感到惊讶,然后又问:“皮特,那女人叫什么?”皮特没有回答。教授极力提醒猎狗多讲一些有关这个女人的情况。猎狗有时能听懂教授的话,有时听不懂教授的话。但它最终没有偏离教授的话题,它说女人有一头金黄色的头发,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两腮白里透红,鼻翼右侧长一颗紫红痣,身穿一件天蓝色连衣裙。主人一见到她,两人就坐在草坪上喁喁私语,有时两人抱作一团在草地上恣意翻滚。教授觉得皮特的话有些离奇,可他相信现实生活中,什么奇迹都有可能发生,问题是自己如何去验证皮特的话。他想答案还得从猎人身上找。
教授离开木屋的前一天,猎人没有进山打猎,一直陪着他,晚上猎人同样和教授睡一张床。教授心里藏着事睡不着,就让猎人也睡不着,面对面坐在床上,教授向猎人提出了许多问题,包括猎人是怎样住进这座木屋的,又为什么一直是独身。猎人先是默不作声,最终还是开了口。他说自己原来深爱着一个姑娘,那姑娘有一头飘逸迷人的金黄色头发,眼睛好像会说话,鼻子右侧的那颗紫红痣会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她特别喜欢蓝色,常常仰望蔚蓝的天空。穿衣服也喜欢蓝色,夏天常穿一件蓝色连衣裙,可自己却没有保护好她。说到这里他内心的痛苦泄露无遗。教授不愿打断他的讲述,抱着诸多的疑团听下去。猎人接着说,一次自己带着姑娘进山,不料姑娘被蛇咬伤,恰巧手里断了蛇药,延误了治疗,使姑娘身亡。姑娘死后自己一直忘不了她,从此变得少言寡语,不愿与任何人来往,为寻安静才搬进了这座人迹罕至的林中木屋。为了排遣忧闷自己又从山外抱了一只狗,就是它。猎人说到这里向蹲在地上的皮特指了指。又说:“我有什么心里话都愿跟皮特说,皮特通人性,帮了我不少忙。”说完又用手拍了拍皮特的头。
教授愈听愈感迷茫。他就像走进了一座高深莫测虚幻万变的迷宫,梳理不出头绪。显然,猎人和皮特所说的女人是同一个女人,他不相信一个已经死去了的女人能在深夜与活人相会。既然是猎人活见了鬼,猎狗皮特怎么会知道得如此详细,再说自己来到木屋后,夜间一直和猎人住在一起,他可从来没有离开过。再说,即使猎人拿自己深爱的女人虚拟了一个离奇的故事,在寂寞的时候讲给皮特听,皮特也不会听懂,除非猎人……他不愿再徒劳地想下去,想在皮特的嘴里找到答案,却见皮特蹲在地上,专注地望着早已躺下入睡的猎人。教授问了皮特几个问题,皮特根本不予理睬。他想唤醒猎人,就用力摇晃了几下猎人的身子。猎人很不情愿地动了动,嗫嚅道:“别动我,坏了我的好梦。”“梦,什么梦?”教授之所以用这么急的语气问,是想从猎人蒙眬的语言中,获得一些信息。他又去晃猎人,猎人坐起来说:“我又梦见了我心爱的女人,她穿一件蓝色连衣裙在草坪上跑,我在后边追,还没追上就被你晃醒了。”教授顿时醒悟,他看了看安放在床头橱上的一只旧马蹄表,时针正好指向两点。他又去看皮特,皮特也在望着他。他用只有皮特才能听懂的话激动地说:“皮特,你是否看到你的主人在做梦,梦里有一个漂亮的女人,是以前你跟我说过的那个女人?”皮特点了点头。
狗能看见人做梦,这是教授的新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