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厚心黑的人大多存在于身为王侯将相的政治家中,文学家、艺术家、科学家中很少有这样的,但很少不等于没有,《梦溪笔谈》的作者,北宋科学家沈括就是一个反例。
沈括在科学史上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他的《梦溪笔谈》被英国科学史家李约瑟称之为“中国科技史上的里程碑”,“中国科学史上的坐标”,但谈到他的为人处世,实在乏善可陈。沈括不仅脸厚,而且心黑,而且在这两个方面都有着特别高的水平、相当深的造诣。
说起大科学家沈括的厚黑,大文学家苏轼和大政治家王安石是两个绕不过去的人物。
公元1069年,宋神宗赵顼即位,不久,王安石被任命为宰相,开始进行大规模的变法运动。沈家和王家是世交,沈括父亲的墓志铭就是王安石亲自书写的,所以沈括积极地参与了变法,并且得到王安石的信任和器重,先后担任了管理全国财政的最高长官三司使等许多重要官职。
苏轼那时刚刚服完父丧回到京城。他在返京途中见到新法对普通老百姓造成了损害,认为新法不能便民,便上书反对王安石变法。结果,苏轼像他那些此前被迫离京的师友一样在被变法派控制的朝廷中站不住脚了,于是他自求外放,调任杭州通判。
两年后,沈括奉神宗皇帝之命到苏轼为官的两浙地区视察工作,临行前,喜爱苏轼诗歌的神宗特意嘱咐沈括到了杭州不要为难苏大诗人。
沈括和苏轼虽然一个擅长搞理科,一个是文学泰斗,但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而且曾经是国家图书馆的同事,所以彼此之间一直保持着比较密切的联系。两人见面之后,沈括先嘘寒问暖哥们儿义气一番,接着便要欣赏苏轼最近的诗文。苏轼向来对自己的字和诗都很自恋,就挺高兴地写了送给沈括,却没想到这些诗作后来竟成了他的罪证。
公元1079年,变法派中的李定等人故意歪曲苏轼的诗句,以讽刺新法为名大做文章,结果,苏轼到任湖州还不足三个月就因为“网织文字毁谤君相”的罪名被捕下狱,这就是文学史上著名的“乌台诗案”。
令苏轼没有想到的是,他曾经的好朋友沈括竟然也站出来揭发批判自己。沈括以苏轼当年送给他的诗作为所谓的证据,向中央举报苏轼,说苏轼在诗里面诽谤朝政,讽刺皇帝。
幸亏宋神宗不是个真正糊涂的皇帝,且颇有爱才之心,而且宋太祖赵匡胤早在建国之初就定下了“不杀士大夫”的国策,所以苏轼才在坐了103天大牢、几次濒临被砍头境地之后幸运地逃过了他人生中这最可怕、最沉重的一劫。
如果说沈括不念旧情,栽赃诬陷苏轼还有些政治立场之争的色彩,那么他对于王安石的落井下石就只能证明他是个心黑脸厚、负义忘恩的反复小人。
如前文所言,王安石升任宰相开始变法时,沈括积极参加,力挺新法,成了变法派中的中坚人物之一。但是,几年之后,当宋神宗迫于皇太后的压力罢了王安石的相位时,沈括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上书历陈新法的弊端和害处,气得王安石骂他“沈括小人,不可亲近”。
“乌台诗案”之后,苏轼走上了越来越远的外放之路,正是即从黄州到杭州,便下惠州向儋州,而沈括的官却越做越大,甚至成了主政一方的封疆大吏。
公元1080年,为抵御西夏,朝廷任命沈括为延州太守,兼任鄜延路经略安抚使。两年之后,又升龙图阁直学士。
但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沈括不久就遇到了麻烦。在永乐城一战中,他和给事中徐禧等人贪功冒进,不听随行内侍李舜举劝告,在死地筑城,结果酿成永乐城惨败,损失士兵两万余人,民夫无算,高永亨、李舜举等都壮烈牺牲。此战是北宋历史上较大的惨败之一,并使得平夏城大捷之后良好的统一形势被葬送。
此事沈括虽非首罪,但他毕竟负有领导责任,加之在战役中救援不力,因此被贬为均州团练副使,随州安置,从此形同流放,政治生命宣告完结。
1088年,沈括移居润州,将他以前购置的园地加以经营,命名为“梦溪园”,在此隐居。
苏轼此时恰好又在杭州为官,担任比通判高一级的州郡一把手——太守,和沈括所在的润州相距不算太远。
赋闲在家的沈括听说苏轼当了杭州太守,便耐不住寂寞和清贫了,居然跟没以前的事一样,经常厚着脸皮跑去找苏轼叙旧打秋风。据说年长的沈括每次去苏轼那里都恭恭敬敬、礼数周全,像小辈见长辈似的,整得苏轼心里烦他却又发不出脾气来,只得听之任之,无奈敷衍。
沈括同志做人做到这个份上,也真是难为了这位大科学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