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把安浩天带到了学校的草地上,这里比较安静,没什么人,两个人坐了下来,安浩天自觉地坐到了文文的对面。
“你别对着我坐,不然真像审讯!”文文道。
“讲究还不少!”安浩天起身,挨着文文一边坐下来。
沉默了片刻,文文问:“都准备好了吗?”
安浩天有点无奈,“想问什么,问吧!”
文文支开一个笔记本,道:“我怕你尴尬,就用一个比较容易的方式——我问你答,你只要答‘是’或者‘不是’就行,如果有特别的你再补充,行吗?”
安浩天听了心里一暖,“听你的!”
文文停了一下,问:“你进去是因为偷车吗?”
安浩天听到“偷”字看了看文文,脸色有点不自然。
文文意识到了,忙又重新问:“你是因为开了别人的车被关进去的吗?”
“第一次不是。”
“你进过两次监狱?”
“是。”
“第一次因为什么?”
“你知道五年前,有一种直板的诺基亚手机吗?”
“偷手机?”
“别人的,我用了……”
“你是因为喜欢那手机才拿的,是吗?”
“不全是。”
……
两人就这么一问一答,文文不时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只要是安浩天说话的时候,文文都认真地听。终于,文文的本合上了。
“谢谢你!”文文由衷地说。
“这回我对你可没什么秘密了,基本全裸。”安浩天开玩笑道。
“你裸不了,放心吧,我写文章的时候,会隐掉你的名字的。”文文道。
安浩天笑了笑,“无所谓,真名实姓也没关系。”
文文看看他,道:“别装了,我知道你很在意,不然你不会对‘偷’车那么敏感。”她重点强调了“偷”字。
安浩天一下就沉默了,文文静静地看着他,片刻他还是无所谓地笑笑,“你们学心理学的,都这么善解人意吗?”
“得看对谁了。”文文笑着回答道。
安浩天看着她纯真的笑容,心一动,不再说什么了。两个人又静静地坐了会儿,然后就站起来走了。
来到一个路口时,安浩天指指东边,“我往东。”
“我向西。”文文说。
两人同时笑笑。
“还想问什么的话,打电话吧,我说话算数,有什么说什么。”安浩天犹豫着说。
“会的!”文文说完,刚转身要走,安浩天喊她:“哎——”
文文停下来看着他。
“以后能给你打电话吗?”安浩天紧张地问。
“当然可以!”文文扬了扬带着笑容的脸。
安浩天笑笑,心里欢喜极了,冲她摆摆手,两个人转身背对着背,向相反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安浩天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只看到文文的背影,文文好像意识到什么,也转过头,看到张望着自己的安浩天,又朝他挥挥手,笑了笑,安浩天的心跳突然加快起来,他掩饰地笑了笑,转身大步走了。
安浩天一回到修理厂就听说了刚才发生的事,他四处张望着,看到王朝东正郁闷地擦着车,就走过去问:“大哥,听说今天挨训了?”
王朝东没理他。
安浩天愤愤不平地说:“大哥,老头儿也太猖獗了,不能由着他来劲,不然没完了。”
“你有完没完了?”王朝东把怨气都发在了他身上。
安浩天觉得挺委屈,“行,算我多管闲事!”说完就走开了。王朝东把抹布摔在车上。
“安子,有人找!”安浩天的火气刚压下来,就听到林剑文兴奋的声音。安浩天从车后站起来,看见白晓溪站在那里。白晓溪冷冷地看了身边的林剑文一眼,绕过他,直接朝安浩天走去,林剑文想跟过来,白晓溪冷冰冰地说:“你别跟着!”林剑文只好停住了。白晓溪走到安浩天身边的时候,王朝东看了她一眼,回到自己修的车旁边,他不想掺和她和安浩天之间的事。
“丫头,你怎么来了?”
“有人欺负我!”白晓溪扁扁嘴道,“明天下午三点,学校门口等我!”
“你让我去,我就得去啊?”安浩天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看着办。”白晓溪说完转身走了。安浩天在后面叫:“哎,说清楚啊。”可白晓溪根本没有回头。“什么丫头!”安浩天在后面嘟囔了一句。
林剑文凑过来,关心地问:“安子哥,她说什么?”
“没你的事。”安浩天没好气地回答道。
第二天下午,安浩天准时来到白晓溪的学校门口,门口没什么人,也没有白晓溪的身影。安浩天不满地说:“这丫头,又逗我玩。”正想走的时候,听到有人叫他:“喂……”安浩天一回头看见了白晓溪。
“人呢?”安浩天问。
“我不是人啊?”
“我说欺负你的那些人。”安浩天有点窝火。
白晓溪沉默了会儿,说:“这儿说不清楚,我找个地方给你说去。”
白晓溪说着转身,安浩天没动。“跟我走啊。”白晓溪看着他说。
“不是又蒙我吧?”安浩天皱着眉头说。
“没事我蒙你干吗?”
两人去了麦当劳。白晓溪一个劲儿地喝着饮料。
安浩天忍不住开了口:“说话,我没工夫和你瞎耗!”
“我饿了!”白晓溪可怜巴巴地说。
“喝完了说饿,你到底有谱没谱?”安浩天嘴里指责着她,还是掏出了钱包。
白晓溪见状,马上配合地说:“一个巨无霸,一包薯条,一份麦乐鸡!”
“你一个人吃这么多?”安浩天疑惑地问。白晓溪不说话了,继续喝她的饮料。
安浩天无奈极了,只得照白晓溪说的把东西买回来。白晓溪只是埋头吃东西,一句话也不说,安浩天就一直忍着,直到她把那些东西全吃完了才问:“现在能说了吧?”
白晓溪擦了擦嘴道:“没人欺负我!”
安浩天急了,“白晓溪你到底什么意思?!”
“想找人陪我吃个饭,就这样。”
安浩天生气了,“我好骗是吧?你三番五次地骗我,有意思吗?”
白晓溪不说话。看着她的样子,安浩天强忍住要揍人的冲动,起身要走。这时,白晓溪轻声地说:“今天我生日!”
安浩天的心顿时软了下来,转回身又坐下。
“以前每年的今天我都能收着我哥的贺卡,他在里边也没断过。今年能记住我生日的,也只有我自己了。”白晓溪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让人听不到了。
“你妈呢?自己女儿的生日她也不过来看看?”安浩天问。
“她太忙了,刚结婚,热乎着呢,哪有时间管我?”
安浩天心一酸,心里有了主意,“你等着!”说完就跑了出去。
白晓溪坐在那里等着。没多大会儿,就远远地看见安浩天举着一个巨大的洋娃娃走过来,她心里一暖。安浩天走过来把洋娃娃塞在她手里。
“太傻了,我早不玩这个了!”白晓溪故意埋怨着。
“哥给的生日礼物,让他们都看看,羡慕死他们!”
白晓溪没说话。安浩天继续道:“丫头,以后想找我吃饭就直说,别绕什么弯子!”
“我怕你不理我。”白晓溪怯怯地说。
安浩天看看她,保证般地说:“放心,我随叫随到!”
白晓溪终于笑了起来,“说话算数?”
“算——”安浩天拖长了声音笑着说。
晚上,安浩天坐在院子里,想着今天的事。王朝东走出来,坐在他身边,“不睡啊?”
“想点事!”
“你跟那小丫头怎么回事?”王朝东问。
安浩天吓了一跳,“哪个丫头?”
“还能有谁?白傻子他妹妹。”
安浩天松了口气,“她啊,今天她过生日。”
“你对她有意思?”
“大哥,你别扯了,她还未成年呢。”
“我看她对你可挺有意思。”
“不可能,她就当我是她哥。”安浩天否定道。
“哥哥妹妹的事最扯不清。”说着王朝东站起来,“别琢磨了,睡觉去吧。”
安浩天突然问起来:“大哥,问你个事儿。当年,你怎么知道自己喜欢何丽萍的?”
“看一眼就知道了。”王朝东言简意赅。
“就这么简单?”安浩天怀疑地说。
“就这么简单!”王朝东又看看他,“你小子真遇见什么人了吧?”
安浩天老老实实地说:“一个女大学生!”
王朝东消遣地说:“行啊,大学生都泡上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
“喜欢人家就直说,八字那一撇得你自个先画。”王朝东道。
安浩天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点道理!”
一辆大奔儿开进厂里,“吱——”车停了,王朝东从车里下来。刘常明一看赶紧迎上去道:“朝东,你上哪儿了?客人都等急了。”
“刚调好车,我出去试试。”
客户在一边不满地说:“你们厂不是有规定吗?客人的车不能开出去。怎么就让我在这儿等了一个多小时啊?”
“堵车。”王朝东不想和他多说什么。
“你试车试天津去了吧?骗谁啊?给我开盖,我得查查。告诉你们啊,我有发动机号,要给我换了,我跟你们没完!”客户不依不饶地说。
王朝东懒得多说,“不放心就别搁我们这儿修。有钱开大奔,直接送4S店得了。”
客人不满了,“什么态度啊?有生意还不想做了?”
刘常明看情况不妙,赶忙打圆场,“开你车出去晚了点,对不住啊,对不起!”
“不行,我得查!”客人越发地不相信他们。
嘭!王朝东气愤地一把将车盖掀开。
客人鄙视地说:“自己没车开,拿人家的车过瘾。不偷着开这会儿,恐怕这辈子再没机会开大奔了……”
嘭!王朝东气愤地又拉下车盖,差点把客人压着。“检查完了吧?滚蛋!”王朝东道。
客人生气了,“你们厂就这种服务态度啊?我去消费者协会告你们去!什么路子,哼,蛇鼠一窝!”
“你丫有种再说一遍!”王朝东听到他的话,心里的火腾地就起来了。
客人又说了一遍,“你们根本就是蛇鼠一家!”
王朝东一把揪住客人,“想找抽了吧?”刘常明急了,拽住王朝东道:“朝东,你赶紧放开,你放开!”王朝东抓得更紧,死毫不理睬刘常明,盯着客人道:“你丫说话啊!”客人看着他的样子,有点害怕,不敢吱声了。
“王朝东,你给我把人放开!”刘常明急了,大声道。王朝东没想到平时蔫了吧唧的刘常明还有这么急的时候,他松了口气,一把把客人推倒了。刘常明赶紧扶起来客人,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客人生气地甩开他,“你们等着,警察会收拾你们的。”
听着客人的口气,刘常明有些担心,“朝东,给客人道个歉!”王朝东没理他,对着客人吼了一句:“还不给我滚!”客人想想刚才的情景,有点后怕,就不敢言语了,灰溜溜地上了车,嘴里假装强势地嘟囔道:“什么玩意儿!”
王朝东郁闷地蹲在修理厂的门口,刘常明出来也蹲在他身边,“今天的事儿,我得扣你工资,有制度呢。”刘常明道。
“扣吧!”
“你还得当着大伙的面认个错。”
“你替我说说就完了!
“朝东,这不是第一回了,大伙都看着你呢,我不能总是一次又一次地纵容你,其他人我还怎么管啊?”
王朝东生气地站起来,“那是你的事!”说完就走了,留下刘常明一个人愁眉苦脸地想怎么了结这件事。
下午,修理厂的墙上贴了一张醒目的大字报,大字报前围了一圈的人。安浩天念道:“检查。本人王朝东,自觉自愿提出向大家当众道歉……”念到这儿,他心里犯了嘀咕:大哥什么时候写的,我怎么不知道?“念呀,怎么不念了?”后面的人叫道。林剑文赶紧接着念:“本人脾气暴躁,言语无遮,经常因为难忍一时之气,得罪客户,严重违反了我厂的规章制度,自愿接受经理处罚。按制度第二十三条处分,扣除本人当月工资五百元整……”念到这儿,林剑文吃惊地重复了一遍,“五百块?”安浩天接了一句,“疯了!”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扯下检查,几下撕了个粉碎。安浩天和林剑文扭回身,一看是王朝东,齐声叫道:“大哥——”王朝东没理他俩,朝着办公室的方向大喊:“刘常明,你给我滚出来!”
刘常明从办公室出来,看到地上的纸屑一点也不意外。他对看热闹的人说:“大伙干活去吧。朝东,你跟我来。”
王朝东没动,“刘常明,老子不伺候了。”扔下这话,人就离开了修车厂。
王朝东三天没上班,所有的工人也都三天没开工,厂里停止运转了三天,刘常明急得嘴上起了一圈的水疱。刘常明知道只要王朝东一天不上班,别人也都跟着不开工。他就四处找王朝东,终于在一家台球厅找到他,哀求了半天,王朝东也不答应去上班。刘常明无奈地回了厂里。
以林剑文、安浩天为首的修车工谁也不干活,都围在一起打扑克牌。活已经堆了一堆,刘常明忙得满头大汗,葛之覃不得已也披挂上阵,给刘常明打起了下手。
接近中午了,安浩天把手上的牌一摔,“下班!”林剑文和其他几个工人都把牌扔了,纷纷穿衣服走人。刘常明从一辆车下钻出来道:“刚中午,你们都走了,这厂还开不开了?”
“爱开不开!”安浩天带着大伙走了。空荡荡的厂里只剩下刘常明和葛之覃两个人了。刘常明扔掉工具,扯下套袖。
刘常明请厂子里所有的工人吃饭,人都到齐了,只缺了王朝东。刘常明问安浩天:“王朝东什么时候来?你告诉他了吗?”
“话我传到了,来不来就不知道了!”安浩天道。
刘常明对林剑文说:“林剑文,你骑车跑一趟,说你过生日请他来。”
“这是骗人啊……”林剑文道。
“让你去就去,废什么话!出了事,我担着。”安浩天道。
林剑文这才出去了。
没多久,王朝东被林剑文以过生日的借口骗来了,一路上林剑文一再向他保证只有安浩天一个人。可是进了包间,看到刘常明他们都在,王朝东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狠狠地瞪了林剑文一眼转身要走。
几个兄弟起来叫住他:“大哥——”被大伙这么一叫,王朝东也不好意思再走了,就随便找个座位坐下。“人齐了,上菜吧!”刘常明大声叫着服务员。
王朝东的身边正好是刘常明,他小声说:“刘老头儿,你逼我?这招没用!”
刘常明站起身对大家说:“众位,都安静一下,吃饭之前,有件事我想和大伙说一下。”众人看着他,王朝东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今天呢,我当众向大家辞职,这个经理,打今儿起,我不干了!”刘常明说。众人诧异了。“本来我就是顶着别人的名号当了经理,今天也该卸任了!”大家越发不明白了,安浩天道:“老头儿,你说什么呢?把大伙越说越糊涂了。”
“朝东,你不是问过我,开厂的钱是哪儿来的吗?我今天跟你说个实话。”王朝东疑惑地看了看刘常明。刘常明继续道,“我没钱,压根儿就没钱!出钱的人,是何丽萍!”
王朝东急了,“老头儿,你为什么骗我?”
“因为她不想让你知道,因为她存心想帮你,她用押了房子跟银行贷的款来帮你。王朝东,她这份苦心,你不明白吗?”
王朝东愣了。
“不信的话,你自己去问问,你自己亲自去问问她!”
王朝东站起来,一把扯住刘常明的衣领,“你他妈骗我,花她的钱,你安心吗?”
“她怕你没工作,在外边待久了,心野收不住。她想帮你!”
激愤中的王朝东什么也听不进去,上去就给了刘常明一拳,刘常明应声倒地。王朝东转身冲出饭店。
商场鞋帽部何丽萍的办公室里,几个人正在开会,屋外传来一阵骚动声。王朝东冲进来,大声道:“我找何丽萍!”
何丽萍看见是他,对大伙儿说:“对不起,我出去一下。”说完,拉着王朝东出了办公室。
在商场走廊尽头,王朝东和何丽萍争吵着。
“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必要,你知道了有什么用?”
“你这是把我的脸扔地上让人踩!”
“我投资开厂,挣利润,这有什么不对?修理厂现在不是好好儿的吗?这么搞下去,明年这会儿,我的投资就能收回来了,有什么不好?”
“把钱扔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这叫投资啊?你放屁!”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愿意!”
两个人都怒气冲冲地看着对方,王朝东不吭声了,过了会儿,他平复了下情绪,又道:“何丽萍,你真狠!把房子抵押出去开厂,万一这厂要是出了问题,我王朝东就他妈不是个东西了!”
何丽萍看着他不说话。
王朝东继续道:“我一出来就花你的钱,遇着事就找你借,现在好了,我还让你搭上房子,我算个什么男人啊,在你眼里我还是个男人吗?”
王朝东又激动起来,把他一直憋在心里的苦闷全爆发了出来。
听了他的话,何丽萍有点难受,“对不起,朝东,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想帮你!”
“用不着!现在就去把厂关了,欠下多少钱,我给你还上,马上把房子要回来!“
“不行!”
“你非得把房子全糟蹋没了?”
“糟蹋没了,我也认了。”
何丽萍语气越来越冲,王朝东不说话了。
何丽萍沉了口气,又道:“十几口人,好好的一个厂,你给关了,你让他们去哪儿?又不是经营不下去了,为什么要关呢?”
王朝东说不出话了。
“已经这样了,我就是咬着牙,也得把这厂撑下去,你要愿意帮我,我欢迎;不愿意帮,随你的便!”何丽萍说完就又回了办公室,王朝东一拳打在墙上。
第二天一早,刘常明和安浩天刚到修理厂,就听到一辆车下面有叮叮咚咚的响声。两个人互相递了个眼色,朝着车慢慢地凑过来,安浩天还随手抄起一条铁杠。这时,王朝东从车底下钻出来,拍拍手,掏出烟点上。
“朝东?”刘常明惊讶地看着他。
王朝东铁青着脸道:“经理,修好了!”
“我不是经理了!”刘常明固执地说。
“谁批准你辞职的?”王朝东又吼了起来。刘常明看看安浩天,不知道说什么好。安浩天对他说:“大哥让你当,你就当,废什么话!”
陆续有人来了,大家看到王朝东都先是一愣,接着都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恢复了平静。王朝东从休息室拿出一张卷着的纸交给安浩天,“帮我贴上!”
安浩天接过来,和林剑文打开纸卷,上边有两个醒目的大字——检查。安浩天吐了吐舌头,忙给贴在了上次刘常明贴检查的地方。过了一会儿,整个修理厂的人都围在下边看起来,王朝东拍拍手,“大伙儿聚一下!”众人都凑在了王朝东跟前。
“检查大家看过了,从现在起,大伙儿心里都得有个数,以后谁要再犯和我一样的毛病,我王朝东,绝不留情!”
众人窃窃私语,王朝东大喊一声:“干活!”众人散了,刘常明走过来,把经理室的钥匙交给他。
王朝东不接,“我干不了,还是你拿着。”
“事都说开了,我心里也轻松了。钱是何丽萍出的,这个担子我得交给你了,本来我就当不了经理……”刘常明道。
“少啰唆!”
下班了,众人纷纷放下工具换好衣服下班,王朝东却坐着不动。刘常明和安浩天招呼他,“朝东,回吧!”
“你们走吧,一会儿没准儿来活呢。”王朝东道。
“来活怎么了?你打算晚上不睡觉干活啊?”安浩天问。
王朝东想了想说:“周围没有二十四小时修车铺,万一夜里车坏了,连个修的地方都没有,我再等等……”
刘常明突然又有了主意,“有点道理!咱要再打个夜间修车的广告,做个灯箱挂在街口,夜里挺招人的……”
安浩天有点不乐意,问:“你们说得这么好,谁顶得住一天二十四小时干活啊?”
王朝东和刘常明异口同声地说:“三班倒!”
安浩天撇了撇嘴,道:“你们现在终于一个鼻孔出气了!”
刘常明和王朝东互相看了看,都笑了,所有的隔阂和争执都在这一笑中烟消云散。
一个月后,刘常明拿着一个厚厚的信封来到了何丽萍的办公室,他把信封递给她,何丽萍打开一看,里边是一万块钱。
刘常明道:“这是这个月的盈利。”
“你先拿回去周转,刚开的厂,买配件什么的,手里得有活钱。”何丽萍推给他。刘常明又把钱塞进何丽萍手里,“这你放心,王朝东有本事着呢,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个代销,一下子就省了不少钱!
何丽萍惆怅地笑着说:“他还是老样子,以前开酒吧的时候,没钱进酒,他出去转了一圈,就来了三个酒商说是免费做广告……”
刘常明看她提到王朝东时的神色,忍不住开口:“丽萍,朝东这么拼命,可全为了你!”
何丽萍看看刘常明,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刘常明见她没反应,又继续道:“别怪我多这一句嘴,你能不能再考虑考虑朝东……”
何丽萍打断他的话,轻声说:“老刘,都过去了,别再提了!”
“真不考虑了?”刘常明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何丽萍又不说话了。
一个夜间修车的灯箱挂在街口显眼的位置,何丽萍来到修理厂的时候王朝东正坐着打瞌睡,听见有动静,他霍然醒过来,看见是何丽萍,觉得有点意外,“你怎么来了?”
何丽萍拿起一个保温饭盒递给他,“听说你天天加夜班,过来看看你!”
王朝东没说话,何丽萍把保温桶放在桌子上,边打开边说:“我煲了点鸡汤,趁热喝了吧。”
“放那儿吧!”王朝东的态度有点冷。
何丽萍还是打开了保温桶,把汤倒出来,递给王朝东,“喝了!”
王朝东有点无奈,端起来喝了一口,就停了下来,眼前浮现出以前自己和人打架受伤住院的时候,何丽萍也是拎着鸡汤去照顾他,那时候她总是边喂他边不停地数落他……
何丽萍看着他呆呆的样子有点不安,忙问:“怎么了?咸了?”
王朝东回过神,掩饰着说:“没有!”
“烫啊?”何丽萍又问。
“没有!”
何丽萍不太相信,自己喝了口,抬起头说:“挺好啊。”
“这汤还是跟原来一个味儿!”王朝东轻声道。
何丽萍一听,心里有些难过,“你还记得呀?”
“我忘不了!”
何丽萍眼睛不禁湿润了。看着她,王朝东也是满怀的感慨。
何丽萍叹了口气,“朝东,当初你为什么就不听我劝啊?不然怎么会有今天!”
王朝东心里也很难过,他苦涩地说:“对不起。”
何丽萍的眼泪滑下来,她说了句“你早点休息!”转身就跑了。王朝东看着她的背影没动,久久地一动也不动。
安浩天值了一个夜班,一大早不停地打着哈欠,缩在长椅上养神。大伙渐渐地都来了,厂子里热闹起来。安浩天摸出手机看看,调出文文的名字,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拨出去。王朝东进来,正好看见他六神无主的样子。像是猜到了什么,王朝东道:“想打就打啊!”
心事被看穿了,安浩天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没事,打什么电话啊?”
王朝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女人得追!”
安浩天泄气地说:“她是大学生,我是臭修车的,追什么啊?”
王朝东鼓励他,“大学生没什么了不起,你上点心,一样能追到手!”
安浩天笑了笑,还是收起了手机,回到刘常明家补觉。安浩天睡得正香的时候,手机响了。他不耐烦地接起电话,“谁呀?”
“都中午十一点了,你还在睡觉?”文文甜甜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一听是她,安浩天立刻清醒了。
“我昨天夜班,刚睡……”安浩天忙解释。
“哦,对不起,我不知道。”文文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反正睡不着。”
“你先睡吧,等你睡醒了,我请你吃饭!”
“你请我吃饭?”安浩天有些激动,不敢相信地反问。
“稿子发了,今天领稿费,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
“几点?在哪儿见?”安浩天高兴地问。
“我把地址发你手机上。”
“行!”
挂了电话,安浩天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到镜子前边拿毛巾洗脸边照镜子。镜子里的他一脸的憔悴,头发也像乱草,他用手胡噜了几下,完全不管用,他扔下毛巾,出去找了家理发店好好儿地修整了自己,然后又冲到最近的服装店,在导购小姐的帮助下选了一身衣服,容光焕发地去了文文所说的饭店。
“安浩天——”文文看到他忙挥挥手。
安浩天也看到了文文,他高兴地向她身边走去,却发现她身边站了一帮朋友。文文给大家介绍道:“安浩天,这是我的同学,冉冉、小烟、大壮、老耿……这是安浩天,我一个朋友!”
安浩天勉强笑了笑,和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大家都散开坐下了。
安浩天坐在文文旁边,悄悄地说:“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呢。”
文文笑笑,“想什么呢?”
安浩天也笑了笑,有点涩涩的。
这顿饭安浩天吃得味同嚼蜡,好容易挨到吃完,大家都商量着去KTV唱歌,安浩天忙以要上班为借口开溜了。他垂头丧气地进了修理厂,林剑文和刘常明看到他全新的打扮都是一愣。大家围着他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安浩天一肚子难受,大喊了声:“滚——”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厂里再没人敢说话了。他脱下外衣,卷成卷枕在长椅上躺下来。
王朝东过来,推推他,“给我让点地儿。”安浩天缩了缩身子,给王朝东留出个小细缝。王朝东坐了下来,“被霜打了?”
安浩天不说话。王朝东又说:“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安浩天坐起来,压低了声音道:“中午请我吃饭,一下来了十个人,都是大学生,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
“怕了?”
“怕了!”安浩天垂头丧气地说,心里又想起吃饭的时候,自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谈得兴高采烈的他们。其实,自己本来就是他们的局外人,是文文的局外人,想到这儿,安浩天心里难过极了。
“窝囊!”王朝东的语气有点轻蔑。
安浩天一听火了,“你不窝囊?你心里有何丽萍,怎么不去追啊?”
王朝东也郁闷了起来,“情况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和你说不明白!”
安浩天继续他的郁闷,王朝东让他这么一搅,心里也不舒服起来,两个人对着吞云吐雾地抽着烟,各想各的心事。
文文约了安浩天在校门口见面,她在门口等了好久,才看到安浩天走过来。见了他,文文不停地数落着他上次提前离开,辜负了自己的好意,半耍赖皮半撒娇地让安浩天回请她。安浩天忙双手举过头顶,“得了,我投降。尊敬的小姐,你要吃什么,直说吧。”文文被他逗乐了,笑了起来。这美丽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照亮了安浩天的心,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向这片温暖靠近。
在文文的带领下,两个人来到一个偏僻的小饭店。小小的店面,但是收拾得非常干净,客人也异常多,两人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座位。文文给安浩天介绍了一道菜,“经常熬夜的人,多吃点木瓜,补脑!”
“我是挺缺脑子的!”安浩天闷闷地说。
文文笑了笑,“你别这么谦虚!”
安浩天不说话了,两个人都有点沉默。
过了会儿,安浩天试探地问:“文文,你为什么打三千多个电话找我?”
文文有点意外,“怎么了?”
“就为写你的作业?”
“也不全是!”安浩天听了,心一阵狂跳。
文文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反问他:“你为什么这么问?”
安浩天想了想,觉得还是实话实说的好,“我挺喜欢你的,就想知道你怎么想的。”
文文沉默了,安浩天静静地等待着,心里却焦急得要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文文才开了口:“对不起,可能是我让你误会了……”安浩天脸上期待的笑,瞬间凝固了,“我做事有个习惯,干什么一定得干成,一直都是这样,我真没想这么多。”
安浩天又羞又恼,“是我自己想多了。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说完,站起身准备走。
“安浩天,我们就不能像普通朋友一样来往吗?”文文用期待的语气问。
安浩天调整了一下情绪,换上他惯有的玩世不恭的态度,“咱俩走的不是一条道,怎么当朋友啊?”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心里却难受得要命。
安浩天开着一辆破车停在白晓溪学校的路边。白晓溪拉开车门上来。“下不为例啊,借车哪这么容易啊,开口就让我开车来!”安浩天道。
白晓溪冲他笑笑:“好!”
“我不认识路……”安浩天又道。
白晓溪给他指路,“直走,第一个红绿灯右转,一直向北开……”车走到了一个路口。“右转……”安浩天疑惑地说:“墓地是左转,不在右边。”“右转……”安浩天虽然怀疑,但还是右转了,车子行驶进了一片密林中。
在一条河边,车停下来,白晓溪拉开车门下来。安浩天探头看看周围,“白晓溪,这是哪儿?”
“不知道!”
“咱一会儿怎么回去?”
“原路返回。”
“白晓溪,你到底什么意思?说是给你哥扫墓,怎么扫这儿来了?”安浩天觉得自己又被耍了。
“你长点脑子,我哥在大海里呢,我就想出来走走……”
安浩天生气了,“你成天嘴里跑火车,能说回实话吗?”
“我要说了实话,你能来吗?”
安浩天无话可说了。
“行了,不就是失恋嘛,干吗把自己弄得怨妇一样?”白晓溪大大咧咧地说。
安浩天愣了一下,意识到是林剑文把自己卖了。上次和文文吃完饭回到厂里,他忍不住发了一通火,结果大家都知道了他和一个女大学生的故事。“妈的,林剑文……”
“别把自己的坏情绪都怪在别人头上。”白晓溪又道。
“别听林剑文放屁,我没失恋!”安浩天忙解释。
白晓溪看看他的样子,道:“我原来真不信,现在信了!”
“又胡扯,是吧?”
“你脸上写着呢,这么大两个字——失恋。”
“小破孩儿,你懂个什么。”白晓溪没说话,轻轻一笑,从耳朵上取下MP3的耳机塞了一个在他耳朵里。一阵舒缓的音乐传进安浩天的耳朵里,是日本歌手中孝介的《正午的烟火》,伤感动人,一下子打动了他的心。
“上次你给我的CD,好听吧?我喜欢他的歌,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白晓溪道。
“好听。”
“好听就别说话了,安安静静地听着。”
安浩天笑了笑。两人在河堤上坐下来,一人一个耳机,听着歌,安浩天的情绪也好像慢慢平复下来。
王朝东感冒了,裹着棉被还是不停地哆嗦,他拉开床边的抽屉,取出一个药盒打开一看,里边空空的,药早就吃光了,又伸手去取杯子,杯子也是空的。放下杯子,王朝东裹着被子在床上躺下来。门开了,刘常明从外边进来,边走边说:“朝东,今天你夜班。”
王朝东无力地说:“知道。”
刘常明觉得不对,看了看王朝东,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厉害!朝东,我送你去医院!”
“给我弄点药,吃了就好!”
“吃药可不行了,走,走,起来!”刘常明拉王朝东。
王朝东裹着被子翻了个身,“不去!我扛得住!”
“你以为你今年还是二十七啊,过了这个年就四十六了,知道吗?你得服老。”
“是老了……”王朝东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王朝东发现自己已经在医院了,点滴瓶子挂在头项上。
刘常明看到他睁开眼睛,忙说:“你好好儿躺着,厂里我顶着呢。”
“知道了,你快去吧。”
刘常明站起来就走,想了想又转身说:“回头,我找个人来陪你。”
“用不着!”王朝东嘴硬道。
一觉醒来,王朝东再睁开眼睛,看到何丽萍坐在自己旁边,“你怎么来了?”
何丽萍给他掖了掖被子,“老刘他们太忙了。”
“你回吧,我自己能行。”
“都倒下了还行啊?别逞能了。”
王朝东不说话了,沉默片刻,王朝东犹豫地问:“那个,他对你好吗?”
何丽萍有点意外,“……挺好。”
“你认识他很久了?”
“有好些年了。”
“怎么还没结婚啊?”
“快了。”
两个人的对话使气氛沉闷了起来。
过了会儿,何丽萍又道:“朝东,你一个人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有合适的,你也再找一个吧。”
王朝东看了何丽萍一眼,闷闷地说:“嗯。”
“有个人照顾你,我也放心。”
王朝东心里有些别扭,“不用你替我操心,我没七老八十,用不着人照顾。”
“我能不替你操心吗?”
王朝东看着何丽萍,何丽萍也认真地看着王朝东。
“别替我操心了,你该替别人操心了。”王朝东说得有些干涩。
何丽萍也意识到了,“是啊,我是该替别人操心了。”
王朝东听着这话很难受,不说话了,何丽萍也沉默了。
刘常明一进门就发现王朝东在家。“怎么就回来了?”刘常明问。
“老头儿,你怎么那么多事啊?我是我,何丽萍是何丽萍,以后少把我们往一块儿扯!”王朝东不悦地说。
“朝东,一层窗户纸的事,你们俩要谁都不捅,这事没个完。”
“她都快结婚了,捅什么捅?那哥儿们条件比我好一千倍,换了谁,也不会选我!”王朝东气闷地说。
“那不见得,她要真选他,还用等到这会儿?”刘常明的话让王朝东心里一动。
刘常明继续道:“朝东,你摸着良心说句实话,你心里还有没有她?”
“有没有不重要。”王朝东低声道。
“有她,就别放她走,这样的女人可不好找。她为你做那么多,仅仅是觉得对不起你吗?仅仅是心里亏欠你吗?不是,是因为她心里有你,你不明白吗?”
“行了,别再说了!”王朝东心里很乱。
“朝东,你再不耐烦今天我也得把话给你说破了。你心里有她,她心里也有你,你们俩为什么就不能打开窗户说亮话,憋着劲儿,两边都难受!朝东,男人没那么多面子里子的事,你就放下面子,给她挑明了,看看她的态度!”
王朝东还是不说话。
刘常明看着他的样子,着急得不得了,“你说不出口,我替你说去!”
“你别再掺和了。”王朝东制止了他。
“我非得掺和掺和。”
王朝东无奈地说:“行了,你让我想想。”
“可别想太长时间了。”
王朝东陷入了沉思,说实话,他是还在乎何丽萍,可是他不敢去面对,连想都不敢想。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十几年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了。那个时候,虽然知道自己和她的差距很大,可他还是用尽了办法娶到了她,因为他爱她,他觉得自己可以努力让她得到幸福。可是现在,他变得十分胆怯,他怕给不了她幸福,怕会再让她失望。可是,就这样放手,自己真的甘心吗?
何丽萍看着一张十八年前的照片。照片上有美丽的妻子、帅气的丈夫,还有一个可爱的乖巧的孩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挤在镜头前,笑容盛开在每一个人的脸上。看着看着,何丽萍心里难过起来。
文文推门进来,何丽萍顺手把照片夹在床边的书里。文文注意到母亲的表情不自然,“妈,怎么了?”
“没什么。”
文文想了想,爬到母亲床上,靠在她怀里,“妈,你有事瞒着我啊?”
何丽萍有点慌张,“我没瞒你!”
文文看看她的脸,笑起来,“你越掩盖越乱啦。”
何丽萍调整一下,道:“我刚才坐着睡着了,做了个梦,梦见你爸变了很多。”
文文看看母亲,轻声道:“还想他呢?”
何丽萍笑笑,说:“想忘也忘不了!”
“妈,跟我说说他吧!”
何丽萍笑着说:“你爸很热情,对人好就是真好,什么都能给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感觉人都被他融化了!”
文文听着母亲的描述,“妈,你真的很爱他,说起他的时候,语气这么软。”
何丽萍没否认,“文文,你从来没想过你爸吗?”
“他走的时候,我才两岁。从儿童心理学的角度说,两岁的记忆不会在意识里出现,我怎么想他啊?”
何丽萍摸摸女儿的头,沉默了。
发工资的日子到了,安浩天把领到手的钱数了两遍,“老刘,多了!”
王朝东也数了数自己的钱,是多了些。
“夜班补助,全厂就你们俩上夜班的。”刘常明笑着说。
“行啊,老头儿,看不出来平时抠得掉渣,关键时候还挺仗义,冲这点,这周我多上两天夜班!”安浩天大方地说。
“你把这月伙食费交了,剩下的再放我这儿几百。”刘常明道。
安浩天不满地说:“凭什么?伙食费我交,其余的我自己安排。”说着就出去了。
王朝东从一沓钱里抽出一张,剩下的全交给刘常明,“你存着吧。”
“朝东,安子的钱我管,谁让没人管他呢。你的钱我可管不着。”刘常明不接。
“少来这套!”
刘常明话里有话地说:“冤有头债有主,用了谁的钱,你还谁去。”
“又逼我呢吧?”
刘常明笑了笑,压低声音说:“我看何丽萍的鞋都旧了,你给她买双新的!”
“有人给她买。”王朝东有点酸溜溜地说。
“犟驴!”刘常明骂了他一句。
王朝东笑着回了句:“你大爷的!”
王朝东远远地看见何丽萍在巡视柜台,心里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过去。何丽萍转过身来,王朝东忙掩饰着假装在看鞋。
售货小姐道:“先生,这鞋子今年卖得最好了。要多大的,我给你找号试试吧。”
王朝东有点尴尬地说:“四十四。”
小姐愣了一下,他看的那款是女鞋。
“对不起,先生,这款鞋没那么大码。”何丽萍的声音传来,王朝东转身尴尬地笑笑,“我帮人买双鞋。”
“我知道,四十四码,你看看这款。”何丽萍给王朝东拿过一款鞋子。
“找款你喜欢的吧。”王朝东道。
“我喜欢的,不一定别人也喜欢啊。”
“你就帮我参考参考。”
何丽萍拿过一款鞋,“这款不错。”
王朝东看了看,“那就包起来吧。”
“四十四码,对吧?”王朝东不好改口,只得硬着头皮点点头。
何丽萍勉强笑笑,叫售货员:“小陈,开票。”
王朝东不好说什么了。
何丽萍忍着心底的酸涩,问:“认识很久了?”
“有段时间了。”
两个人没话说了。
售货员把鞋拿过来,王朝东只好接过来。
何丽萍还是勉强笑笑,“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
“嗯。”王朝东硬着头皮拿着鞋子走了。
售货员好奇地问:“何姐,你朋友啊?”
何丽萍涩涩地说:“以前一个熟人。”
“他爱人穿四十四码的鞋子,得是个大个子吧,是不是打篮球的?”售货员好奇起来。
何丽萍沉下脸,“别人的事,你这么爱打听啊?”
售货员不吭声了。
何丽萍回到办公室,心里很不是滋味。
咚咚咚,有人敲门。
“请进!”
一个保安从外边进来,“何主任,刚才有个人在前台留了个东西说是送给您的。”
何丽萍接过盒子,打开,里边是王朝东刚挑的那双鞋。她愣了一下,盖好盒盖,对保安说:“谢谢。”保安走了。
何丽萍重新打开盒盖,里边有一张纸条:“你是主任,自己去换双合适的吧!”
何丽萍拿着鞋,拿着条,笑了起来,刚才的酸涩烟消云散。
一阵轻松的口哨声从车槽下传出来,众人面面相觑。
“不会吧?”安浩天道。
刘常明听完,笑了说:“谁没个高兴的时候,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对,大哥有点不对啊!”安浩天道。
刘常明瞪了他一眼,假装生气道:“干你的活吧,假装不知道就行。”
“老头儿,是不是有情况?”安浩天好奇起来。
“少问,干活。”刘常明道。
“明白。”安浩天玩笑地敬了个礼。
王朝东从车底下爬出来,大家都朝他笑,把他给笑蒙了。“怎么了?”王朝东用袖子擦了擦脸。
“没事,没事,干活了。”刘常明笑着吆喝着大家。
安浩天也跟着起哄道:“干活啦。”
“莫名其妙!”王朝东道。
突然林剑文跑过来,“大哥,大哥,不好了。”
“慌什么啊?”王朝东道。
林剑文喘着气说:“刚才医院来电话,说嫂子叫车给撞了。”
王朝东慌了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