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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如果没有遇见他,我只怕早已尸横异乡。如果没有遇见我,他也不用经历这么多痛苦。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欠他太多了。”夏紫苜静静看着天边,掩饰不住脸上的悲痛。

“如果他知道你这么想,会伤心到永远也不能原谅你的。”冰雪般的女子坐在飘渺的白纱后,轻抚琴弦的手停了下来,抬眼看着她的背影,淡淡地说,“为什么不能在心底好好珍惜你们的缘分呢?其实你们就是上天赐给对方的礼物,带给对方的是发自内心的幸福。不管结果如何,这样便已足够了。即便不再相伴,也将永远留存在心中。”

“礼物吗?”夏紫苜凄然一叹,随即露出欣慰的笑容,“裟娜,谢谢你。”

“如果你遇到小筱,请告诉她我很幸福。”夏紫苜的身体渐渐透明了起来,“让她不要做傻事,无论如何都要坚强地活下去。”她缓缓闭上眼,温柔地勾起唇延,“还有,我永远爱她。”缓缓消失在空气中。

女子淡淡一笑,“真的能遇到吗?”她抬起头,望着满天的繁星,“库仑。”

闵天雄和闵小枭用劲全身力气向前跑着,上气不接下气。但他们不愿停下,因为他们的心中比脚下还要急。

紫苜,不要做傻事!闵天雄在心中焦虑地念着。

跑着跑着,火光缓缓从地平线显露出来。

“爸爸!你看!”闵小枭伸手指向熊熊的大火。

紫苜!小筱!闵天雄在心中狂喊,脚下跑得更加急了。

突然,他们停了下来。一个熟悉的人影缓缓出现在火光中。小筱带着满身的鲜血,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她的脚步很稳,均匀有致。她的双手静静垂在身旁,并没有随着身体的微弱起伏而摇晃。

“小筱!”闵天雄冲上前去,正想将她拥入怀中。突然见她右手一扬,身体就像撞到了一面网,猛地被弹了回来。

“小筱?”闵小枭惊诧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要靠近我。”小筱淡淡地说,依旧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着。

“小筱!你要上哪儿去?妈妈呢?”闵天雄从地上站起来,还想上前去拉她,被闵小枭抬臂拦住。

小筱突然站定,回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死了。”她淡淡地说。

闵天雄呆住了,怔了半晌才哑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死了。”她依旧面无表情。

“小筱……”闵天雄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他不想在失去妻子之后再失去这个女儿。虽然他知道她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但18年来,他仍然像亲生女儿那样地疼爱着她。因为他知道,她是夏紫苜的一切。他缓缓挪动脚步,试探着走上前,痛心地说,“我知道你很难受,很痛苦。但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一起走吧,一起离开这里,重新生活。”他试图要挽回这似乎快要消失的亲情,却被小筱冷漠地拒绝了。她只是左手一扬,一阵巨大的力量将他重重地摔回原地。

“我说过,不要靠近我。”小筱冷冷地说道。

闵天雄无助地看着她不带一丝感情的表情,有些绝望。无论他怎样试图去接近她,她都毫不留情地将他挡回,不只是身体,还有他的感情、他的爱。她将这一切拒之身外。

闵小枭扶起虚弱的闵天雄,看着他似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闵小枭忍不住冲上前去,“啪!”的一声扇在小筱脸上。“知道你在做什么么?!”他气愤得身体也颤抖了起来。

小筱并没有用力量拦住他,也许她看得出来他的接近绝不是出于对她的感情。她一阵冷笑,扬眉漠然道:“那你想我怎样?哭?闹?还是柔弱地倒在你们怀中露出一副肝肠寸断的表情?幼稚!”

闵小枭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脸,一时之间,他竟找不到任何词藻可以辩驳她。其实他也知道,无论说什么,这个女人都不会被打动,她的心肠已经硬得和石头一样。

“你不是小筱。”闵小枭痛心地说。他心中的小筱那么纯洁、那么善良,虽然平静,却充满了柔和。每次他犯了错误,平静地替他隐瞒;每次他受了伤,平静地替他包扎。生病的时候,静静地守着他;痛苦的时候,静静地抱着他。她虽然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但他却能感觉到她充满感情的目光。那些幸福的画面,一张张、一幕幕,永远也忘不了。可是眼前这个女人,目光中只有冷漠,让他感到僵硬和冰冷,甚至有些恐惧。

“你说得没错。”小筱轻蔑地回应道,“我不是闵小筱。我是恶魔,是诅咒,是不祥,是噩运。所有我身边的人都会遭到不幸的!”她突然大笑起来,笑得那么疯狂,那么绝望。狂风霎时涌了过来,将街道两边的窗户卷得乱响。熊熊的大火在狂风中燃烧得更旺,烈焰中的房子轰然倒地,化为一堆焦土。

“爸爸,我们走吧!”闵小枭搀住仍还妄图挽回的父亲,转身离开。再也不用说什么了。这个浑身是血的女人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谁想要接近她都会被她无情地伤害。妈妈死了,妹妹也“死”了,不能让父亲再受到伤害。他是一个男人,他必须承担起这份男人的责任。

狂风渐渐停了下来,小筱看了眼二人离去的背影,唇角一勾,转过身,继续平静地走起来。从源源不断的力量从她体内奔涌出来的那一刻起,18年前夏家被屠杀的惨象也渐渐随之涌现出来。

浑身沐血的夏晓門怀抱着早已断气的妻子,沉声说到:“紫苜,岚儿就拜托给你了。请一定要好好保护她。她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他凝视着夏紫苜手中的婴儿,怜爱的眼光中抑制不住浓重的忧伤。

“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用尽我的生命来保护她、养育她。不会让夏家人白白失去生命的。”她搂紧怀中的婴儿,转身狂奔,泪水止不住地淌出来。不绝于耳的惨叫声随着身边飞逝的火光,渐渐消失在身边……

也许是夏家的伤心和怨气太重,早已在无形中深深地渗进了小筱幼小的灵魂。此时此刻,这浓重的悲愤也随着夏紫苜的死悄然醒来。

全都是因为我一个人。夏家的灭门也好,妈妈的死也好,全都是因为我一个人的出现。如果我没有被生下来,夏家就不会遭到灭门;如果我没有回家来,妈妈就不会死。我是一个罪恶的存在,罪恶得没有资格接受别人的爱,罪恶得需要每个人来恨我。她在心中无力地呻吟。

微风拂来,安抚似地摸摸她的头,带给她一阵莫名的感动。

“你们在安慰我么?”

小筱听到它们呜呜地回答。

“谢谢你们。”她眼中一酸,挤出欣慰的笑容,似乎听到它们轻柔地说道:“我们永远都陪在你身边,魔娅琪。”

魔娅琪?!小筱心中一阵剧烈的颤抖。不是闵小筱,是魔娅琪!!她突然怔住了,之前许多失去的梦境渐渐清晰起来。梦中,沈千铭叫她魔娅琪。凌若颦叫她魔娅琪。姚静叫她魔娅琪。连沈千鹜也叫她魔娅琪!魔娅琪!魔娅琪!全部都是魔娅琪!!难道他们为我所做的一切都仅仅是为了魔娅琪?!难道我在他们心中,仅仅是——魔娅琪!

不会的!不会的!她在心中声嘶力竭地喊着。可是一幅幅的画面,一声声的呼唤让她无力拒绝。她使劲地甩着头,拼命地挣扎,想要摆脱这些画面、这些声音,却怎么也摆脱不了。她双腿一软,失神地坐倒在地上。

或许我从来都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我仅仅是作为魔娅琪而存在着,作为他们愿望而存在着。闵小筱就注定只是为魔娅琪而生,为魔娅琪而亡。她在心中绝望地哭泣起来。一切都是魔娅琪。是的。家人被杀害,也仅仅是因为我是魔娅琪。魔娅琪,原来是你的错!原来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

你出来!你给我出来!我不要你在这里!滚出我的身体!!她随手捡起路边一块碎裂的玻璃,猛地向右手上若隐若现的风符插去。

狂风骤起,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猛烈。它们迅速卷住小筱的身体,将她牢牢铐住。

“连你们也要阻止我?!你们也不想让我伤害她?”小筱愤怒地吼道,随即冷笑起来:“对啊,你们本来就是为了她而来到我身边的。你们也把我当成她来着!”她咬紧牙,用尽所有力气反抗。风却异常的强力,困得她动弹不得。她痛苦地奋力挣扎,动作却越来越迟缓、越来越虚弱,直到失去最后一丝力气,昏倒在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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