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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思想上的启蒙老师

1483年7月,哥白尼的舅舅乌卡什·瓦兹洛德从意大利回到波兰。乌卡什·瓦兹洛德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哥白尼和安杰伊从姨妈那里接回托伦,由他承担起对兄弟俩的照料义务。他把两个外甥一起带到托伦的利兹巴克主教城堡,从此,乌卡什·瓦兹洛德就成了哥白尼兄弟热心的养育者和有力的庇护人。

乌卡什·瓦兹洛德是一位学识渊博的人。他先后在克拉科夫和意大利的几所大学学习过。哥白尼出生那年,托伦学校的校长就是舅舅。这次,舅舅从意大利学成归来,就是到利兹巴克主教城堡任教的。以后,乌卡什·瓦兹洛德还曾作为波兰瓦尔未亚神甫会的特使在罗马教皇的宫廷里住了几年。

乌卡什·瓦兹洛德具有强烈的民族意识和爱国精神。当时,虽然波兰人民把十字骑士团赶出了境外,但十字骑士团还经常对波兰边境地区进行侵扰。为此,哥白尼的舅舅在担任主教后,多次求见国王卡齐米日·雅盖隆奇克,并与国王一起商量反击十字骑士团侵略的计划,可惜,乌卡什·瓦兹洛德没能亲眼看到十字骑士团后来在首都克拉科夫广场向国王投降的情景,因为他已于1512年去世了。但他那种不屈不挠地反抗外来侵略的民族意识和爱国主义精神强烈地感染着哥白尼,使他在后来的对十字骑士团的战斗中,坚强不屈,率领奥尔什丁人民奋起反抗,打退了十字骑士团的无数次进攻,保住了奥尔什丁城堡。

乌卡什·瓦兹洛德在意大利学习期间,接受了欧洲的先进思想,回来后,他经常与哥白尼谈起文艺复兴运动,谈起但丁。

他告诉哥白尼,文艺复兴,就是近代新兴的资产阶级从文艺领域开始的反封建的斗争。他在耐心地给外甥讲解了什么是阶级,什么是封建阶级和资产阶级后,对他讲:

文艺历来是一个阶级同另一个阶级进行斗争的最敏锐的前哨阵地。近代新兴的资产阶级拿以人为中心的资产阶级思想,同以神为中心的封建思想相对立,开展了一个宣传资产阶级思想的文化运动,这就是舅舅常对你说起的人文主义运动。但是,资产阶级不可能一开始就形成自己的一套独立的思想体系,它从形成到独立完成还需要有一个发展的过程。所以,在这个运动的初期,资产阶级主要是借提倡古典文化,利用古典作品的人文主义思想,去反对封建的神学,以此来表达资产阶级的思想意识。所以,人们把这个运动称为文艺复兴。

讲到这儿,乌卡什·瓦兹洛德深情地看了哥白尼一眼,对他说:“资产阶级要争取发展是这样,个人的成长也是如此。一个人要有所作为,就要敢于冲破一切旧的枷锁的束缚,不要盲目地相信别人,要敢于相信自己,树立自己的信念和坚定信心。”舅舅的这些话,无疑对哥白尼后来敢于冲破宗教桎梏,开创“太阳中心说”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乌卡什·瓦兹洛德还告诉哥白尼,资产阶级的人文主义运动最早发源于14世纪的意大利,以后逐渐扩展到其他各国。在14—15世纪的200年间,出现了一大批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他们利用小说、诗歌、戏剧、音乐、绘画等多种文艺形式,批判封建教会的顽固、腐败,嘲讽僧侣贵族的愚昧、荒唐,赞扬现实生活的享受,提倡资产阶级的人性论。所以说,人文主义运动,也就是资产阶级的思想解放运动。

乌卡什·瓦兹洛德经常把自己在意大利的所见所闻讲给哥白尼听,并把自己的思想自觉或不自觉地传授给哥白尼。与舅舅在一起时,他们谈论得最多的是但丁的诗歌。舅舅告诉他,但丁在他的《神曲》中,无情地揭露了教皇是意大利一切动乱的根源,是抨击教皇朋尼法斯八世破坏意大利统一的最有力的诗篇。乌卡什·瓦兹洛德对哥白尼说,他最欣赏和推崇但丁“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这句话,他认为这是一切有所作为的人所必需的高尚品德。

乌卡什·瓦兹洛德经常对哥白尼这样说:“人是具有无限的创造力的,一个人可以凭自己的意志来决定自己的命运,既可以堕落为禽兽,也可以上升为圣人。在这一点上,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一律平等。”

“真是这样吗?”哥白尼不解地问舅舅,“那你为什么还要信奉上帝,为什么还担任主教?”

“哥白尼,”乌卡什·瓦兹洛德对外甥说,“信奉上帝是一回事,而相信个人能力又是一回事。我信奉上帝,但我远没有笃信教义的献身精神。我虽是一名神职人员,但我不想生活在条条框框之中,我要过世俗的生活,就像你,我要求你将来成为神职人员,但更希望你在科学上有所成就。”

其实,舅舅乌卡什·瓦兹洛德的话本身就是矛盾的。当然,这些话,对于十几岁的哥白尼是很难弄懂的。但舅舅的许多话,却使他的思想在某种程度上受到了启迪。从此,哥白尼对自己的存在和以后的发展充满了希望和信心。

一轮新月在天空里闪耀。柔和的月光,犹如一块透明的面纱,轻轻地铺在托伦大地上。树林、河流……一切都像是睁着眼睛在睡觉;无论哪里都刮不起一丝风儿;夜间的清凉中藏着一丝柔和的温暖;大树和灌木丛底的阴影,仿佛以尖锐的楔形落在倾斜的地平线上,多么美好的月夜啊。

每当这种时候,哥白尼常常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沉思。舅舅的话对他的启发太大了。不是吗,爸爸那样信奉上帝,妈妈那样虔诚地祈祷,可是上帝在哪儿?爸爸还不是最后被病魔夺去了生命!哥白尼想到在卡什乔莱克村时,蒂德曼·吉斯大叔的妻子也得了重病,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当时,爸爸去蒂德曼·吉斯大叔家要为卡莉亚大婶祈祷,却被蒂德曼·吉斯大叔拦住了。他套上马车,跑到托伦,请来了医生。几天后,卡莉亚大婶的病真的治好了。这是谁的功劳呢?是上帝?还是人自身呢?自从父亲去世后,哥白尼就已经对上帝产生了怀疑。几次聆听舅舅的教诲,使他更加对人们常说的无所不能的、至高无上的主产生了怀疑。他更加相信舅舅对他所说的话,都是正确的。他也坚信,总有一天,他会用自己的行动向世人宣告:在这个世界上,创造各种奇迹的是人,而不是上帝!

哥白尼把舅舅乌卡什·瓦兹洛德看成是自己思想上的启蒙老师,他后来对人说,正是在舅舅新思想的警陶和启迪之下,他才踏上了为科学和真理而献身的道路。

乌卡什·瓦兹洛德告诉哥白尼,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即使是活上百岁,在奔流不息的人类历史的长河中,也仅仅是短暂的一瞬。这是由事物发展的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所决定的,虽然自古以来人们就对“返老还童”、“长生不老”不断地憧憬和追求着,并希望得到上帝的帮助,但都是无法实现的。因此,面对短暂的人生,就要加倍珍惜,就要努力学习,多做一些对人类有益的事。就像诗人但丁那样,多写出一些激励人们同封建神学战斗的好的诗篇。这样,即使有那么一天他们去世了,但他们的作品和思想也会永存人间。

舅舅的这些思想,使哥白尼受到很大的震动,他从中逐渐悟出了怎样做人,如何珍惜生命,怎样立志成才和如何把自己的思想长存人间的道理。他的思想开始了一个从不自觉到自觉的转变过程。他认识到,人生,就是要有一种追求。一个人,只要把自己毕生的精力都投入到一种伟大的事业之中,那么,他的生命就会有意义,生命就将永恒。

乌卡什·瓦兹洛德十分热爱科学,他同波兰国内外不少杰出的人文主义者有着密切的来往,并且同克拉科夫大学的许多杰出学者也有很密切的交往。他经常带着哥白尼参加他与这些学者的聚会。

一次,乌卡什·瓦兹洛德让哥白尼参加了由他举办的克拉科夫大学著名学者和国内外人文主义者在一起的盛大招待会。在这次招待会上,哥白尼有幸见到了意大利的革命家、著名诗人卡里玛赫。对于卡里玛赫这位勇敢的反对教廷统治的自由战士,哥白尼早就有所耳闻,他非常崇拜这位大人物。他多么希望同卡里玛赫聊一聊,以便从他那里得到指教。可又一想,像卡里玛赫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注意到我这个小孩子呢。

教堂的大厅十分宽阔,但人们却都聚在大厅的一角,围着卡里玛赫,听他讲述着周游大西洋、太平洋以及欧美、南美等各国的经历。哥白尼个子小,靠不上前,所以他只能在人群的外围伸长脖子听着卡里玛赫讲述着阿拉伯的男人穿着白袍,妇女头上披着黑纱;在锡兰(现名斯里兰卡)首都科伦坡街道上来往的人,不分男女,一律穿裙子;有的老人胡子垂胸,却仍穿着镶有红花的裙子;那里无论大人和小孩子一律都赤着脚……卡里玛赫的讲述不时被人们的笑声和掌声打断。

忽然,人群中闪出一条缝儿,哥白尼看到,卡里玛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哥白尼睁大了眼睛,噢,这个大名鼎鼎的人原来也不过是位白发苍苍、短小精悍的小老头儿。

哥白尼把身子向前凑了凑,他多么想立刻就走到卡里玛赫的身旁。他知道,舅舅的朋友都是有学问的,和他们在一起,一定会有很大收获。但他还是有点儿害怕,万一卡里玛赫这个老头儿不理自己怎么办,那不是很尴尬吗。哥白尼正在犹豫时,卡里玛赫老人发现了他。

“你就是小哥白尼吧?你的舅舅经常向我提起你,还交给我指点你学习的任务了呢。”卡里玛赫老人热情地对哥白尼说道。

看到卡里玛赫这位大人物真的站在自己的眼前,哥白尼反倒有些局促不安。他把头放得很低,脸儿红红的,两只手也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好。卡里玛赫此时似乎看出哥白尼有些紧张,便有意用手臂搂着哥白尼的小肩膀,对他说:“孩子,听说你从小就喜欢研究天象,真不简单。”

哥白尼不再紧张,在卡里玛赫老人的手臂中,他感到十分温暖和幸福。他等待着卡里玛赫老人再说下去。

卡里玛赫拥着哥白尼边走边轻声地说道:“天文学家手里有两样法宝你知道吗?那就是数学和观测。你要先成为优秀的数学家,然后才能驾驭你的各种实验,同时又要尊重观测,那种凭空把天体运行归于上帝的安排的说法是不科学的,你可以用你的那两件有力的法宝去证明它,让人们不再盲从、受害。”哥白尼从卡里玛赫老人眼中看到智慧,看到勇气。“孩子,你刚刚走上这条艰苦的路,可千万不要迷失方向啊!”卡里玛赫的一席话说得声音虽轻,但字字铿锵有力,使哥白尼得到了一盏指路明灯,为他今后在科学的道路上一往无前、创立“太阳中心说”增强了信心。

满月像一面镜子那样高悬在空中。月光温柔地洒在窗户上,只有偶尔传来的时断时续的谈话声划破了夜的寂静。

“舅舅,教会和爸爸不是都说上帝在创造世界时,之所以把地球安排在宇宙中心,是因为人类生活在地球上的缘故;围绕地球旋转的其他日、月、星辰,也都是为人而创造出来的吗?”哥白尼对乌卡什·瓦兹洛德说:“那为什么卡里玛赫今天却对我说凭空把天体运动归于上帝的安排的说法是不科学的呢?”

“哥白尼,你知道吗,你刚才说的是一种天文学的观点,”乌卡什·瓦兹洛德耐心而详细地对外甥讲解道,“它叫做地球中心说,也就是教会常讲的地心说。这种观点开始形成于公元前4世纪,到了公元2世纪,有个叫托勒密的人,他是天文学的老祖宗。正是这个叫托勒密的人,他把前人积累的观测资料收集起来,并作了系统的整理,写了部《天文集》,提出了地球中心说,并且还绘制了这样一份星象图。”说到这儿,乌卡什·瓦兹洛德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图。哥白尼看到那张图的上面画着大大小小的圆圈。乌卡什·瓦兹洛德告诉哥白尼,图中那个小小的圆点,就是地球。按照托勒密的理论,这就是宇宙的中心。地球周围有七道逐渐扩大的圆圈,是星体运行的轨道,跟地球离得最近的是月亮,稍远的是水星和金星,然后是光度最强和最亮的太阳。另外就是高出太阳的三个星体——火星、木星和土星。乌卡什·瓦兹洛德接着说道:“托勒密的学说虽然同神学家的观点不一样,但他的结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日、月、星辰都在围绕地球旋转——却与神学家不谋而合,所以它一直为教会和神学家所利用,并流传至今。”

乌卡什·瓦兹洛德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我在意大利读书时,学校有不少著名学者已对这种观点提出怀疑,但是,他们对天体的观察还不很详细,还拿不出充分的证据来批驳‘地心说’,再说,‘地心说’已被天主教会所利用,并已充当了维护神学的理论工具。所以,多年来,由于教会的支持,托勒密的‘地心说’被奉为不可动摇的绝对真理,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那么,‘地心说’就成了永远也驳不倒的真理了吗?”哥白尼气愤了,他相信卡里玛赫老人对他讲的话,他多么想解开这个谜!

“不,真理是永恒的,谁也不能抹杀它!”乌卡什·瓦兹洛德激动地站了起来。他拍着哥白尼的肩膀,动情地说:“哥白尼,你怕教会吗?”哥白尼摇摇头。“如果让你为真理去死,你会心甘情愿吗?”

“我会的,我要像但丁那样,为正义而战斗!”哥白尼坚定地说。

此时,乌卡什·瓦兹洛德仿佛看到了一个斗士,一个为真理而甘愿献身的斗士。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送哥白尼去最好的学校学习,去意大利留学,要用他那坚定的双手托起一轮希望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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