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冯子曰:智者,术所以生也;术者,智所以转也。不智而言术,如傀儡百变,徒资嘻笑,而无益于事。无术而言智,如御人舟子,自炫执辔如组,运楫如风,原隰关津,若在其掌,一遇羊肠太行、危滩骇浪,辄束手而呼天,其不至颠且覆者几希矣。蠖之缩也,蛰之伏也,麝之决脐也,蚺之示创也,术也。物智其然,而况人乎?李耳化胡,禹人裸国而解衣,孔尼猎较,散宜生行贿,仲雍断发文身,裸以为饰,不知者曰:“贤之智,有时而殚。”知者曰:“贤之术,无时而窘。”婉而不遂,谓之“委蛇”;匿而不章,谓之“谬数”;诡而不失,谓之“权奇”。不婉者,物将格之;不匿者,物将倾之;不诡者,物将厄之。呜呼!术神矣!智止矣!
“译文”
真正的方法是在智慧中而生的;只有通过适当的方法,智慧才能发挥无比的功用。没有智慧而只强调方法,不仅于事无益,只是一场闹剧罢了。只有智慧而没有方法,则像驾车行船的人,在广阔的原野或海洋,一切好像得心应手,然而一遇大风大浪或羊肠小道,就会束手无策。尺蠖的缩身,蜂用刺刺人,麝的肚脐喷香,蟒蛇的蜕皮再生,都是动物生存的方法。动物有这些本能。何况人呢?
相传老子出关,化为胡人;仲雍南入蛮夷,断发文身。无知的人以为这是圣人的智慧也有行不通的时候;但智慧的人都能了解,圣人做这些权变的方法,无不来自真正的智慧。有时婉转而不直行,称之为“委蛇”;有时暂时隐匿不显,称之为“谬数”;有时诡谲而不失原则,称之为“权奇”。若不懂婉转,不懂隐匿,不懂诡谲,将会被环伺在外的灾祸加害。智慧的人,怎可不知运用智慧的方法呢?
“原文”
丁晋公执政,不许同列留身奏事,唯王文正一切委顺,未尝忤其意。一日,文正谓丁曰:“曾无子,欲以弟之子为后,欲面求恩泽,又不敢留身。”丁曰:“如公不妨。”文正因独对,进文字一卷,具道丁事,丁去数步,大悔之。不数日,丁遂有珠崖之行。
“冯评”
王曾独委顺丁谓,而卒以出谓,蔡京首奉行司马光,而竟以叛光,一则君子之苦心,一则小人之狡态。
“译文”
宋朝人丁谓当权时,不准许朝廷大臣在百官退朝后单独留下奏事。大臣中只有王文正谨守规定,从不违逆。有一天上朝前,王曾对丁谓说:“我没有儿子,想收弟弟的儿子为后嗣,我有意面奏皇上恩准,但又不敢单独留下奏禀。”丁谓说:“像你这样的人,留下禀奏没有关系。”于是,王曾借呈文卷给仁宗时,就将丁谓的这种行为告诉了仁宗。丁谓在退朝后,愈想愈觉得不对,不禁后悔起来。果然没几天他就接获诏命,被贬往崖州。
“冯评译文”
大臣中只有王曾对丁谓顺从,最后终于伺机将丁谓贬至崖州。反观蔡京最初对司马光尊崇万分,最后却背叛司马光。看起来手法相同,但一个是君子,用心良苦;一个却是小人,心机狡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