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安全预警的运作系统包括四个主要的环节,即寻找金融警源,分析金融警源与警兆,判断金融运行态势,提出防范和化解建议。这四个环节虽然在逻辑上较为简洁,但在实践中却是要求具备周密细致的分析判断能力。
一、寻找金融警源
金融安全的警源可以理解为引起金融危机的内因与外因总和。寻找警源就是要识别金融风险,判断可能存在的对本国金融业的威胁因素。金融风险识别是金融安全预警的基础性工作,是金融风险监测预警流程的重要阶段。风险识别的正确与否对金融风险预警与控制成败关系极大。所谓风险识别是预警主体对金融预警风险和事实风险的类型及其根源做出判断。就金融风险识别的基本要求而言,是要正确判断金融风险的类型,并准确寻找某种金融风险的根源。
金融风险的类型较多,在现实经济生活中,各种类型总是交织在一起,生成金融风险的机理及原因错综复杂,因此,风险识别正确与否对金融风险管理控制成败关系极大。金融风险识别的基本要求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正确判断某种金融风险类型;二是准确寻找某种金融风险根源。这两者相互制约、相互联系,不能孤立地去分析和评价,因为不同的风险根源影响和制约着不同的风险类型,而不同的风险类型又是对不同的风险根源的反映。
金融风险生成的机理是:金融风险主要受各种不确定性因素的影响。微观主体行为和宏观经济运行环境等因素都可从不同侧面直接或间接导致金融风险的产生。因此,从理论上说,金融风险主要源于经济活动主体的多元化、经济活动的不确定因素等。具体而言,我国金融风险的产生主要有以下几种渠道:(1)金融风险源于货币资金的独特运动规律。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货币资金的运动逐渐与商品的运动脱离,货币被高度资本化,成为金融市场的交易对象。当金融资产的交易额远远大于商品市场的交易额,这就意味着资本形成了自身特殊的增值过程,成为虚拟资本。由于金融企业是经营货币资金的特殊企业,以追求利润最大化作为其经营目标,往往从事高风险的业务,从而引起金融风险。同时,由于金融企业是典型的高负债,所以金融企业的经营活动充满了风险。(2)金融业自身运作机制的缺陷是金融风险产生的重要内因。在体制转轨过程中,由于金融体制改革的滞后,金融业的运作机制存在着许多缺陷,主要表现在:融资机制单调,加大了信用风险,金融机构内控机制不健全,金融机构经营决策不科学和具体操作不规范,金融机构缺乏风险意识直接加剧了自身的金融风险。(3)政府对金融活动的干预导致金融风险增大。由于历史和体制的原因,我国政府对金融活动的干预导致了商业银行信用活动的扭曲和金融风险的产生。(4)一般企业风险向金融企业转嫁。当从银行获取贷款的企业因资不抵债而导致兼并或破产,金融企业的债权往往得不到全部的偿还,因而使金融企业有遭受损失的可能性。
二、分析金融警源与警兆
警兆是由部分金融预警指标超过正常运行临界值所形成的信号,是警源向警情过渡的中间状态,有些警兆指标本身就是警情的萌芽状态,把握了警兆也就预测了警情(顾海兵,2000)。
金融安全的警源可从不同的角度进行分类。我们把产生金融安全的内在因素称为内生性金融警源,外在因素称为外生性警源。
内生性警源有先天遗传的也有后天性不足产生的,可分别称为先天性警源和后天性警源。对我们国家而言,主要的内生性警源来自国有企业、国有银行和国家干预“三位一体”的计划经济体制遗传性制约。这种体制性缺陷至少在三个方面成为国家金融安全的警源:一是银行产权关系仍然不够明晰,政府与国有企业界限不明的缺陷。在我国,商业银行和国有企业一样同是国家所有,国有银行支持国有企业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银行向国有企业贷款不是建立在信用的基础上,而建立在以产权为纽带的血缘关系基础上,极易产生银行业务中的不良资产。这种产权关系的不明确,不仅银行没有激励解决不良资产的包袱问题,还有可能成为银行“内部人控制”及“道德风险”的一个很好的借口。二是金融市场发展滞后,利率市场化的金融调节功能不能有效地发挥作用。时至今日,我国利率仍是由中央银行统一确定的,通过这种方式确定资金的价格,不足以反映我国不同地区、不同时期金融市场上资金的供求关系,有可能扭曲资金的合理流动与配置。三是银行的管理水平仍有待提高。其中银行产权关系模糊和金融市场发展滞后构成我国金融安全先天性警源,银行管理水平低下是形成我国后天性警源的主要原因。
外生性警源是产生于金融体系之外的因素。如国家的经济增长、国际收支状况、外债水平、国际金融市场的波动、突发性灾难事件等等。一个国家的经济增长情况,或者说一个国家经济的景气状态对金融安全是有重大影响的。一般来说,当国家经济处于景气状态中,银行扩大贷款规模,经营业务和经营利润都有所增加,整个金融业也会显现景气状态;反之,当经济处于不景气状态时,银行有大量的贷款难以收回,形成大量不良资产,进一步可能引发流动性不足的危机,整个金融系统就会受到冲击。国际收支,特别是经常项目的收支,与国家的进出口总额密切相关,但是,如果一个国家的国际收支恶化,汇率就会受到影响,外汇市场就可能引起动荡,在外汇市场上进行交易活动的金融机构都会受到影响,直至引起金融危机。外债是一个国家对外金融安全的重要方面,外债危机在没有充足的外汇储备支撑的情况下容易成为金融危机的引发因素。国际金融市场的波动影响产生于世界经济的全球化与一体化趋势。由于全球化的发展,国与国之间的金融联系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紧密了,这种紧密联系既可以产生良性循环,也可以产生恶性循环。对于恶性循环,如果其他国家产生金融危机就可能传染到另一国家或地区。国际金融市场对国内的影响还包括国际金融投机集团对国内金融市场进行投机性冲击的影响或恶意攻击。突发性事件如军事冲突,自然灾害对国内外经济的影响产生的金融动荡。外生性警源还包括居民心理预期的突然逆转,这种心理预警逆转可以是源自对股市缺乏信心,也可能是源自对外汇市场的波动,还有可能是源自对国家金融体系或金融体制改革缺乏信心。
警源分析是我们对金融安全进行预警的关键环节。从理论上讲,我们进行金融安全预警的起点应该是从寻找警源开始的。但是,警源分析还只是抽象的理论分析或是定性分析的开始,对于我们强调实际应用的金融安全预警机制的建立,它存在可操作性不强的缺陷。警兆分析可以克服警源分析这方面的不足。警兆就是警源过渡到警情的中间状态。警兆的表现形式就是金融安全预警指标体系中的指标与其临界值作比较,利用警兆指标反映警情的萌芽状态,因此,把握了警兆就是预测了警情。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进行警兆分析就是要构建金融安全的预警指标体系。
三、判断金融运行态势
判断金融业的运行情况主要是对以下影响金融安全的因素的存在及变化情况作出分析和判断。
1.信贷风险的存在
银行本质上是中介机构,是金融系统的重要部分,它的基本功能是将不具流动性的资产转化为具有流动性的资产。在银行的资产负债表上,负债方主要是居民短期存款,资产方主要是向企业和消费者发放的各种中长期贷款。当贷款人没有能力或者不愿意偿还所欠银行债务的时候,银行的资产价值相应下跌。当资产价值下跌了一定幅度使银行资产价值小于其债务价值时,该银行便失去了清偿能力,也就是通常所说的信贷风险。通常银行会通过考察贷款对象或者实行多样化贷款组合等方式来降低信贷风险,但仍然不能杜绝坏账发生。在那些发放政策性贷款和专门从事贷款给特定部门的银行中,信贷风险更为严重。
如果一家银行的坏账损失超过了法定准备金和超额准备金及其产权资本的安全余量,那么该银行便失去了清偿能力。如果一国的大部分银行都遭受这种贷款损失,银行资产的总体质量就会迅速出现恶化,在没有实行存款保险制度的情况下,存款者就可能会在银行宣布破产之前提取资金,这种挤兑狂潮的出现促使金融危机从银行部门开始爆发。
既然信贷风险的产生可能导致银行的清偿能力出现问题,进一步而言,如果某些因素对企业经营状况产生重大影响,使企业无法按时偿还银行贷款甚至企业破产,那么这些因素也就对金融体系的稳健性产生影响。国民经济发展状况、贸易情况的变化以及证券市场的波动都属于这类因素。
2.短期利率的提高
除了信贷风险的影响之外,其他因素也可能对银行的资产负债表产生影响。很常见的例子是短期利率的提高影响银行的收益率:当短期利率大幅度升高时,银行不得不相应提高存款利率以减少储户流失,然而银行向企业发放的多半为中长期贷款,贷款利率无法及时更改,这就导致了银行收益(收取贷款利息)无法补偿银行支出(支付存款利息),银行利润因此减少甚至可能遭受损失。即使日后银行将这种损失逐渐转移到贷款对象身上,又可能因贷款利率的提高而遭受更多的坏账损失。
由此可见,短期利率的大幅度升高对银行系统稳健性产生的负面影响不可轻视。经济运行过程中促使短期利率提高的因素很多,比如通货膨胀日益严重、紧缩货币政策造成实际利率提高、国外利率升高等,它们都可能逼迫政府提高短期利率,从而对金融稳健性产生影响。
3.外汇市场的波动
如果一国银行向国外吸收存款并以外币计值,外汇市场上本币突然贬值可能打击银行的盈利能力。虽然银行可以通过向国内发行以外币计值的贷款将一部分外汇风险转移到贷款人身上,但是本币的突然贬值依然可能通过影响借款人的偿债能力这一途径增加银行的坏账损失,给银行带来麻烦,就像短期利率对银行稳健性产生影响一样。
4.投资者的“羊群行为”
在没有实行存款保险制度的国家里,银行总体资产质量的恶化可能导致挤兑狂潮出现。然而,有时银行并没有出现资产质量恶化的情况,仅仅投资者的“羊群行为”就能使挤兑狂潮“自我实现”。
“羊群行为”是指在信息不对称的前提下,债权人的决策受到其他债权人影响。具体来说,由于每个债权人对市场信息尤其是债务人信息的了解都是非常有限的,因而他们对市场上各种信息(包括谣言)极其敏感,任何一种新信息出现都可能改变他的预期。既然每个债权人都拥有一些私人信息,也知道其他债权人也拥有私人信息,在不能有效地分享他人信息的情况下,观察他人行动便可以获得他人的“有价值的信息”,因此,债权人的决策不仅建立在自己关于债务人基本经济变量的信息上,其他债权人在同一市场上的行为也起着相当大的作用。换句话说,其他债权人的行动能够一定程度地影响自己的行动。在“信息不对称”的条件下,当一个债权人看到或预期到其他债权人将要撤离资金时,他完全有理由认为市场将出现危机,理性选择应该是抢在他人之前先撤资,当所有的债权人都这样做的时候,大量资金的突然撤离导致危机预期变为现实。
“羊群行为”在银行系统发生,就可能出现储户挤兑银行存款的现象,银行因此出现清偿问题;如果是国际投资者对于本国市场的预期突然变坏,外汇市场可能因此崩溃。
5.国际游资的冲击
如果一个国家对短期国际资本过于依赖,可能会因为资本外逃而使金融体系陷入危机状态。一般说来,资本项目的放松管制和相对较高的国内利率会吸引大量国际游资流入本国,而且通常流向房地产和股票市场等高利润、高风险的行业。然而,这部分资本具有很大的投机性和流动性,一旦国外利率升高、国内利率下降,投资国因此失去其利率优势,或者是投资者对该国市场的预期突然变坏,国际游资将大量撤出该国市场,导致该国出现外债偿还问题。如果国家实行固定汇率制度,国际游资的冲击还可能造成对本币的投机冲击:外债逆差使银行存款者预期本币将贬值,从而出现挤兑外币,抛售本币,结果是危机进一步加剧。
国际游资对国家金融体系产生的冲击,与金融自由化、国内利率的变化、该国的汇率制度以及投资导向等方面都有着紧密的联系。
当前,我国也已形成了相当规模的国内游资。国内游资的产生渠道及与国际游资之间的联系是值得认真分析的问题。
6.财政赤字政策的影响
实行固定汇率制度的国家通常面临着以扩张性货币政策为代表的宏观政策与固定汇率制度之间的矛盾。采用扩张性货币政策一般是出于弥补财政赤字的需要,它代表着经济的内部均衡,而固定汇率制度则代表着外部均衡。矛盾双方冲突的结果是丧失外部均衡,随后外部失衡的累积持续消耗政府的外汇储备,从而导致固定汇率制度的崩溃,金融危机从货币市场开始爆发。
关于影响我国金融安全的因素,不同的学者从不同的角度分析会得出不同的看法,但是基本上是大同小异。比如,现任央行行长周小川同志曾指出,影响我国金融安全的风险因素大致有九个方面:储蓄率和M2(广义货币供应量)持续攀升导致大量的风险集中于银行业;币值稳定仍旧面临很大的潜在压力;从世界各国范围看财政赤字往往是金融不稳定的根源;汇率制度僵化和国际收支失衡严重蕴含巨大的风险;银行业客户和银企关系所蕴含着的显著风险;公司治理中若干问题不解决可能面临需要国家再度救助的风险;金融机构因缺乏自主定价的环境和科学定价能力而蕴涵的重大金融风险;缺乏金融创新体制蕴涵的金融僵化的竞争力风险;以及维护金融稳定和防范道德风险的关系等。
四、提出防范和化解建议
针对以上的金融运行情况的分析,提出相应的防范和化解金融风险的建议是金融安全预警机制的目的所在。具体来说,可以结合上述风险因素进行预警。一是针对微观金融机构的信贷风险,可以运用传统的监控指标约束金融机构的贷款行为。二是针对短期利率可能提高而带来的风险,可以加强金融机构对利率敏感性资产和利率敏感性负债的管理来化解。三是针对外汇市场的波动和国际游资的冲击,可以考虑采用逐步干预市场的方式进行化解。在极端的情况下,也可以考虑修改市场的游戏规则,以逼迫国际炒家离开市场。这一点在香港金融保卫战中已有成功的先例。四是针对投资者的从众行为,可以考虑借鉴气象学等学科的预警信息发布方式,公开利用大众传播媒体发布相关的金融信息,以缓解不同投资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称,从而消除其从众行为。五是针对财政赤字的影响,可以考虑采用宏观经济指标约束政府举借国债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