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流动的村庄这段时间内,埃弗雷斯特上校与马修·斯特克斯几乎像两个陌生人。对于纬度的测量他们俩都没来帮忙,甚至除了开会他们几乎都不碰头。
出发的前一天,埃弗雷斯特上校只是送给俄国天文学家一张告别明信片,然后从斯特克斯那得到了一张同样礼节性回赠的明信片。
5月19日,他们撤掉营地整好行装,又继续向北进发。第十八个三角形的顶点在子午线左边已用木桩设定好了,现在他们需要到达新的测站进行新的测量。
从5月19日到29日,两个新建的三角形,在连续10天的晴朗天气的帮助下,在平坦的没有什么障碍的地面上顺利地进行了测量。这里的植被主要是由一些抗旱的植物构成,有几条小溪从成群的漆树间流淌而过。漆树的树枝由于弹性好而常被游牧人用来制作弓箭,赤褐色含铁丰富的泥土与被风化的碎石夹杂在一起,显示着一些沙漠特有的干旱特性。
然而在几英里范围内都找不到高地可作测站,天文学家们只好竖起10~12英尺高的指示标杆。当在一处观测完,还要将标杆再搬到另一个三角形的新顶点上。如此就在时间上造成了浪费,从而导致三角形测量的延误。
但这却不是很复杂的操作,船上的水手们也被指定小心而快速地移动这些标杆,他们很轻松地完成了。但由于两位领导人之间的相互嫉妒而造成了他们由于民族自尊心而导致的分歧。
这种分歧常使这些未受到教育的水手随时产生争论并激化成冲突。埃默里和佐恩的努力并没有效果。此时两国的首领会赶来干预,即使双方对自己人员的毫无理由的袒护和支持,但结果仍保持平衡。佐恩对埃默里说只有他们俩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友谊。默里和帕兰德本来都只沉溺在自己的兴趣中,后来却也卷入了这场争论中。于是双方队伍迅速壮大,而争论也升高了八度。
斯特克斯说:“上校,还是对来自帕尔科娃天文台的俄国天文学家客气一些吧!是那里的举世闻名的望远镜才使人们认识了天王星的圆环。”
上校立即反唇相讥:“作为值得骄傲的剑桥天文台的特派学者,我将告诉你剑桥上的望远镜是怎么从不规则的星云中分辨出安德洛墨达大星云的。”
斯特克斯提高了分贝:“帕尔科娃的望远镜的物镜14英寸长,用它可以看清13维恒星。”
上校毫不示弱:“早在1862年1月,剑桥上也有14英寸长物镜的望远镜就发现了扰乱天狼星座的卫星。”
幸好两位领导人的争吵没有涉及到三角测量的工作,而只是一些和事实无关的话题,但更多的事实证明这只会使测量值更加准确。
至于测站的选择,迄今为止仍未出现任何分歧。
天气突然在5月30日改变了。一直晴朗的天空一瞬间就变得乌云翻滚,没有响雷陪伴的闪电不时从云层中出现,干燥的土地并没有迎接到雨水,因为天空中的水汽并未凝聚,天空一连几天都笼罩在浓雾之下,标杆放到一英里外就看不到了,这种天气会延误测量。
为了不浪费时间,他们决定晚上利用信号灯测量。但莫孔提醒电灯光可能会招致四周的野兽,为了安全起见,他做了必要的防护措施。
刚开始的一夜,测站仿佛座落在一个恐怖的猛兽圈内,狮子等的吼叫以及从漆漆黑夜中射过来的冷冷的蓝色月光使他们由于害怕而无法安心工作。整夜都能听到豺狼的尖叫和鬣狗的嘶吼声。
在这种环境中进行距离和角度的测量需要高度的镇定和自我控制能力,几天之后科学家们逐渐克服了各种心理因素,在野兽的包围下进行测量工作他们已显得冷静沉着,就像在他们自己的工作室里一样,再也没有丝毫的慌恐战栗了。
猎人们在每天选好测站后就会荷枪实弹地在四周护卫,几只胆大的银鬣狗倒在了猎人的枪下。默里兴奋地参加了这场“可爱的”测量,眼睛盯着望远镜,手中紧握着猎枪,一举两得。
因此,测量工作并没有被恶劣的天气打断,也没有被野兽的侵扰而影响到准确度,紧张的测量继续往北行进。
科学家们在6月17日顺利渡过了一条橘子河的支流。
他们不顾斯特克斯的反对,一致同意由科学家和水手携带测量仪器先过河,莫孔带领车队到下游的浅水滩再想办法。
斯特克斯主要担心这段1英里的河面上由于水流湍急、浪花翻滚,会有危险,可后来看到其他人都群情激昂,他怕自己露怯而遭耻笑,只好硬着头皮表示赞同。
由于皮划艇容量有限,而每只上又必须有一个技艺高超的水手来操作,所以帕兰德只能随车队顺流而下,从而让给此时必不可缺的一位水手。另外,前期的测量与他的计算无关,不会因他的短暂离开而给测量工作造成影响。
这条支流当地人叫作诺叟布,现在河水因雨季刚过而上涨很高,两名水手和一名精于航行的波谢曼人与科学家们留在河边,与莫孔商定在河的北边会合,车队很快就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一条迷人的河。”佐恩在水手们忙碌着准备皮划艇时对埃默里说。
“的确太美了,但是却充满了危险,”埃默里应道,“诺叟布河只有在雨季才能显示它短暂而疯狂的生命。等到了旱季,河水可能变得十分低浅甚至断流处被太阳晒得丑陋不堪。好了,船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将大显身手而不必讨论这些自然规律的话题了。”
水手们在一个由凸起岩石围成的小港湾边把皮划艇扔下水中,仪器放在最下面,上面铺了草以免受到碰撞、挤压。此时风平浪静,科学家们顺利上船并在不影响水手的位置上坐好,水手划桨,波谢曼人掌舵。
波谢曼人沃鲁波尔成了这儿的首领,因为他经验丰富,熟悉河道,所以莫孔把他留在船上指导航行。他懂一点点英语,他建议科学家们在过河时保持安静。
缆绳被解开了,水手们用力划着桨,皮划艇驶入了100码开外的急流。在舵手沃鲁波尔的命令下,水手们时而举起桨躲避漂游在水面的大树桩,时而用力摇桨让开侧面冲来的巨浪和漩涡,要是河水过于猛烈,水手们就收起桨,任皮划艇在汹涌的河面上漂荡,沃鲁波尔的手紧握着舵柄,头一动不动,眼睛专注地注视着河水,他要尽量避开一切危险。
这些欧洲人茫然忧虑地望着舵手,他们感觉有一股不可抵挡的汹涌力量在推动着皮划艇左冲右突。埃弗雷斯特上校与马修·斯特克斯一言不发地对视着;佐恩和埃默里欢快地欣赏着稍纵即逝的两岸风光;约翰·默里先生把枪夹在两腿间,巡视着从身边匆匆而过的各种鸟。
皮划艇如一片枯叶被荡到河水最急处。沃鲁波尔一声令下,两个水手奋力弓身地划着桨,但在汹涌的急流面前这一切都显得那么徒劳。桨和舵已经无能为力,皮划艇被猛地冲回来,并随时有被石头或树枝撞翻的危险。
所有的人都感到了危险的临近,都沉默而清醒地面对着命运的安排。
沃鲁波尔紧张地站起身来注视着前面,此时水流更急。突然,200码开外的河中央探出一个小岛一样的凸起物,这是树枝遇到凸出水面的石头堆积而成的,要躲闪恐怕是不可能了,眼看皮划艇就要被撕成碎末。
他们感到了撞击,但剧烈程度出乎意料地小。水从船的倾斜处流入一些,但船马上被重新稳住而没有继续进水,这时,他们却奇怪地发现,撞中的凸起物正在激流中晃动摇摆着。
原来这是一匹硕大的河马,它顺着激流来到了小岛边。正在此处喘息片刻以便游水上岸。它意识到上游的东西想抬头张望一下,没想到与皮划艇撞个正着,它瞪着细小的眼睛呆呆地四处张望着。光滑的棕色厚皮,身长大概有10英尺,它露出大嘴中极白极发达的尖齿,令人恐惧。
它发现了撞它的皮划艇,就张开大嘴怒吼着向船冲来,仿佛要撕碎它以解心头之恨。默里冷静地面对凶猛的河马举起枪,一枪击中了它的耳根,但河马更加恼火地戏弄似地冲撞皮划艇,使它摇晃不停。默里迅速装上子弹,这一枪打在了它的头部。河马悲哀地摇晃了几下就沉入了河底,皮划艇在被河马的最后挣扎撞得飞速地转了几圈后,又跌跌撞撞地向下游流去。
在下游几百码的一个急弯处,急流把船抛向了岸堤。科学家们必危然顺理成章地摔倒在岸上。幸尔这是离上船处足有两英里的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