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凯
沉迷于自己世界中的我，外表看上去几乎就是白痴，母亲在生前总是摸着我的头叫我可怜的孩子。“我不可怜，因为我是最伟大的法师。”我严肃地、一本正经地说道。
长大后，我不再发呆了，“不拿起武器，就没有生存的价值”。
这是地精们的规则。于是我拿起长矛，穿上死去父亲留下的旧皮甲，发现一直觉得太大的盔甲已经很合身了，自己已成长到必须面对生活压力的年龄，那可以躲在长辈身后安然幻想的时代就这么一去不回头了。
“地精法师？没有，不可能。”领头的克瑞根咧开嘴沙哑地笑着，然后狠狠地给了我一拳。他最强，所以是首领，大家都服从他。
我倒在地上，克瑞根让我原本很健康的一颗牙齿遗憾地提前和主人分了手。队友们纷纷围上来，取笑着我痛苦的姿势。站在安全的地方看别人的痛苦是每个地精最爱的事情，我无可奈何地成为众人聚焦的中心。我在心中痛骂不止，当然，不会将这些话吐之于口。我说过，克瑞根最强，我怕他。
今天又要和人类“打仗”，请注意，地精语中的打仗和人类语中的抢劫含义基本相同，只是语法上有微小的差异。我们种族都干这个营生，没人听过地精会自己耕田、养殖，对不对？
“出发。”克瑞根说，大家收拾一下，紧紧跟在首领身后。刚才接到斥候报告，有猎物进入了势力范围。
森林中的小路远端传来马车行驶的声音，斥候说只有两个守卫，我们都很安心，高兴着即将到手的收获。最近过往的旅团和商队防卫的人数明显增加，几次伏击都没有出手。即使是最愚蠢的地精也不会和比自己强大的敌人“打仗”，在挨饿和危险之间选择的话都更倾向于前者。
马蹄声，车轮滚动声越来越响，很近了。
“你，前锋。”克瑞根用粗粗的手指指向我，所谓前锋就是第一个冲上去承受敌人第一波攻击而充当肉盾的角色。同僚们都很高兴，为没选上自己庆幸不已。因为事先设好的路障，马车被迫停下。克瑞根用力推了我一把，我大叫着冲了过去，心里怕得要命。
那两个护卫反应敏捷地拔剑砍来，我腿一软，就势滚进车底。跟在我后面的那两个煞不住脚，自己闯上了砍空的长剑。
对方两人，我们这边有二十几个，团团将他们围住。克瑞根的确强悍，一棒打烂其中一人的脑袋，另一个被好几支长矛刺穿，然后被串在矛尖上举了起来。他还没咽气，身体在空中奇怪地扭曲着，血像洒水一般不断喷出来，让大伙很是兴奋。
不明含义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随即一团火球在队伍中爆炸开，三个地精当场被烧死。大家被吓住了，车上有一名法师！强大又聪慧的首领一把扯住一个想逃的地精朝法师丢去，这下子打断了他下一轮的咒文。发不出魔法的法师比常人还软弱。勇气又回来了，大伙冲上去，把他钉死在车上。
除掉五个地精，我们还是胜利了。
四
车厢里还有一个女人，漂不漂亮不知道，因为我一直躲在车底下，只听到她很惊恐的叫声。
男人杀掉，女人留下来做奴隶是我们的惯例。
“她是我的！”克瑞根吼着。大家应该没有异议，因为他是首领，战利品由他来分配。
法师死前有一样东西从身上滑出来正巧落在我手旁，是一条造型精奇闪着蓝光的项链，“魔法物品？”我喃喃自语，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偷偷地把它放入自己的怀中。
“你这只比矮人还蠢的猪。”克瑞根终于记起了我，用力将我从车下拖出来，踹了几脚，“战利品，你没份。”他恶狠狠地说，然后把本应属于我的那份据为己有。
今天大丰收，晚上大家狂欢庆祝，有酒，还有烤肉。被活捉的女孩在矛尖的威胁下跳着舞，一边跳一边哭。
“我们的王真是伟大呀。”我们一齐奉承着克瑞根，他更高兴了，抓住女孩浅黄色的头发拉到自己面前，“唱歌！”他命令道。
这些很热闹的场面我都没在意，把手放到怀里，小心翼翼地抚摩着魔法项链，那心底潜伏的梦想浮了出来，“我要成为法师，很厉害，谁都不怕的大法师。”我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对自己说。
五
今年冬天的形势很严峻，大雪封住林中的道路，让过往的旅客绕道而行。林外是一群半兽人的地盘，它们不愿意结盟，克瑞根也不敢去招惹比他更壮的半兽人。没有收入，大家只有挨饿。
“你，很机灵，一个人去谈判，要成功。”要命的差事又落到我身上。半兽人粗鲁，凶残，和它们打交道很危险，我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具被撕裂的地精尸体。不过克瑞根的威胁比半兽人更为直接，我无法拒绝，这就是为什么我现在一边发着抖一边和一大堆半兽人争论的原因。
“结盟，一起去‘打仗’。”我的兽人语半生不熟，再加上不停地重复前面的那句话，让半兽人们很愤怒。看着一张张凶恶的脸，我不禁朝洞口方向挪了几步，生命受到威胁时应不顾一切地逃跑是我族繁荣生存的根本。
“你藐视我们，去死，小东西。”半兽人都围了上来，跑不脱了。我下体湿湿的，不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地掏出魔法项链，我一直不知道怎么用它，但奇迹出现了，三枚蓝色光球从项链的吊坠处射出来，威力不小，把洞穴的石壁打出个大坑，大家全愣住了。半兽人很快就友好地同意和地精结盟。
六
看得出来，克瑞根顾忌我，所有队员都知道我拥有强大的魔法，“地精大法师”，他们都这样称呼我。被人尊敬的感觉舒服极了。我只需要隔段时间特意地表演一次用光球击碎岩石的场面，就能继续维持这种尊敬。
克瑞根一直想方设法地企图干掉我。哼，凭他？我可是法师。
是呀，也该和他了结恩怨了。首领大人，这个头衔真是不错。
我一步步向前走，克瑞根不停地往后退。我把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多享受了几分钟后，举起手里的魔法项链，“再见了，前首领。”我讽刺地说道。
时间过了好一会儿，预料中的魔法光球和惨叫声都没出现。克瑞根忽然明白了什么，猛地扑过来，我头昏眼花地倒下了。
这是个魔法飞弹项链，所储存的能量已经在一次次表演的过程中消耗干净。
眼角的余光让我看见，克瑞根提着惯用的大棒向这边走来。
“我是谁都不怕的大法师。”我把脸紧紧贴住地面，哭着对自己说，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