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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房间内琉璃垂花灯,紫檀象牙雕插屏,氤氲似的紫纱薄帐,珍奇的古玩玉器,名家墨宝------环顾四周,应有尽有,其富贵可见一斑。桌上的香炉内缓缓地逸出烟雾,植物的清香在室内慢慢地弥漫开来。

床头,一位风韵犹存的****凝视着尚未清醒的女儿,脸上写满担忧,这人便是陆依依的娘亲——昱阳宫的宫主夫人——陆夫人江氏。

“痛------”床上的人想翻身不料扯动了肩上的伤口顿时发出一声呻吟,在痛楚的刺激下她微微睁开双眼。

“依依,你醒啦!”陆夫人大喜。

陆依依迷糊地眨眨眼,对上了她的视线,“------娘------?”

“依依,是娘啊,娘在这儿!你醒了就好!”陆夫人一下红了眼眶,喜极而泣。

“娘------你怎么在这儿?”她环视了一圈四周,发出一声惊呼:“咦,我怎么回来了?!”

“是宋少侠救你回来的,你不记得了?”

宋少侠?莫非是宋大哥?!她突然激动起来,“宋大哥怎么了?有没有受伤?娘,你们把宋大哥怎样了?快告诉我——哎——”她一乱动连带扯到伤口,又是一阵痛呼。

陆夫人急忙按下女儿不安分的身子,紧张道:“依依,你别乱动,万一伤口裂开了怎么办?!”

“娘——”陆依依紧抓着她的手,执意要得到答案:“你先告诉我宋大哥没事吧?你们有没有把他怎么样?”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宋少侠是特意来帮助我们对付灵教的侠士,虽然娘不知道你与他怎么会在一起又遇上了什么事,但就凭他冒死把你送回来我们也不会为难他的。”

宋大哥他不是灵教的人!不是昱阳宫的敌人!!陆依依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咧起。

“不过,”陆夫人微蹙娥眉,叹了口气,“他送你回来后就昏倒了,人受了重伤还在昏迷不知现在醒了没。”

母亲的话犹如一桶凉水倾盆而下浇熄了她所有的喜悦。“我要去看宋大哥!娘,带我去看他!”她不顾伤口的痛楚又挣扎着要起身。

“依依,你不要乱动,小心伤口啊——”

“娘,我要去看宋大哥!”她早已红了眼眶。

“可是你的伤——”

她一眨眼,落下两行清泪,“我一定要去!”

看着女儿眼中少有的坚决,陆夫人隐隐了解了什么,没辙地叹了口气终于妥协。“好吧,娘陪你一起去。”“你这个白痴!明知自己受了伤,明知箭上有毒,明知自己已经消耗了大量体力居然还硬是乱用真气!!你难道不晓得这样做会加速毒液的流动会造成身体的衰竭,你不想活了是不是!!!”慕晨曦一张阴沉的脸难看至极,完全不见平日的温文儒雅。

宋迎秋皱着眉头,忍受着他的魔音毒煞。自他一醒过来,慕晨曦就喋喋不休到现在,换作平时,他早就一拳过去先揍昏了他再说,但此时此刻以自己的身体状况而言这显然不是明智之举。而且他也明白这是晨曦关心他的表现,虽然这种表达方式他不敢苟同。

见他不吭声,慕晨曦越说越起劲,嗓门也越来越洪亮,“怎么,说不出话了是不是?知道自己理亏了是不是?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人家替你操心,你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爹娘吗?对得起你家的列祖列宗吗?对得起------”

“喂,你够了吧!”他真是听不下去了!明明他才是最无辜的伤员哪,干嘛把他讲得象个千古罪人似的?真受不了这个别扭的小子,关心人就直说嘛,非要拐七拐八的干吗?!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小子怎么会在这里?”

“------各大门派的援军在半月坡遭伏,”慕晨曦神色凝重地看了他一眼,“全,军,覆,没。”

“怎么会这样?!”宋迎秋一脸震惊。要知道此次派出的都是各大门派中的佼佼者,再不济也不应该会全军覆没啊?!

“用毒。”看出他的疑惑,慕晨曦说道:“半月坡土地贫瘠,坡上寸草不生,------灵教用了‘春风十里’,少了树草的阻挡毒散布得很快---

“‘春风十里’------可是,只有一柱香的时间------”

“春风十里”是化功散的一种,与一般化功散相比它的粉末更细更轻,能随风飘散于空中,使人在呼吸吐纳间不知不觉地中毒。但也因为它的粉末太轻太细,故而毒性远不及一般的化功散,只有一柱香时间的药效。

“足够了,一柱香的时间足够他们焦上油放一把火了。”慕晨曦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宋迎秋沉默了。他虽看不惯那些名门正派自命清高的嘴脸,但也从没想过他们会是这种死法------

“别顾着感伤了还是先管管好你自己吧!我来不也是为了你,包打听跟我说你在中途受了伤然后又掉下悬崖没了消息,我能不过来弄个清楚吗?这不,马不停蹄地赶来一到昱阳宫就碰上了你重伤昏迷这种事,若不是我带了‘百灵回春丸’又有陆宫主输了不少真气给你,你早翘了!”慕晨曦又恢复了平时轻松的语气,说话间仍带着不满。

“对了,依依她也受了重伤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事?”被晨曦这小子唠唠叨叨了半天他险些忘这等要事。

“放心,有你这么不要命地救她,她怎么会有事?”他怪异地睨了宋迎秋一眼,旋即贼兮兮地笑了起来。“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听说你先前被一群山贼砍伤和坠马掉下悬崖都是为了救这个少女,是吗?”

“包打听还真是闲啊。”连这种事也一清二楚。宋迎秋没好气地直翻白眼。

“哎呀,这可真的奇了!鼎鼎大名的‘爆焰郎君’何时转性了?居然也懂得怜香惜玉?真是天下奇闻哪——”慕晨曦拍拍他的肩膀,啧啧称奇,一副“三姑六婆长舌妇”的模样。

宋迎秋瞬间黑了大半张脸,瞪了他一眼,语带懊恼道:“你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吧。”

“嘿嘿------”慕晨曦满意地眯起眼,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据说你抱她闯进昱阳宫的时候是衣衫不整的,咳咳,你们俩------”

“没有。停止你那些龌龊的想象,我和依依之间什么越轨的事也没发生!”

“那,是爱上她了?”

“------没错。爱上她了。”宋迎秋无意隐瞒。或许他之前不明白,但在她中箭昏迷的那一刻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对她的在乎。否则,他不会理睬她的撒娇耍赖,不会容忍她的麻烦不断,不会因她而迷茫莫名,更加不会不顾性命地去救她。在他的世界里,爱了就是爱了,没什么难以启齿的。

慕晨曦因他的直接而有一瞬间的呆楞,随后便笑开了。这笑容不同之前的胡闹,那是一种带着淡淡温柔和祝福的有如夹杂在春风中的栀子花香般的甜软感觉。这就是他认识的宋迎秋,永远对自己坦诚永远凭心而动,因为爱而爱,因为快乐而快乐。

“嘭”的一声巨响,不期然的破门声使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口。“你这臭小子,老夫好心救你一命,你却想打依依的主意!”伴随着这中气十足的斥骂一个蓝色的身影狂风似的袭向宋迎秋,要不是慕晨曦护着,这会儿宋迎秋已被揪住前襟提了起来。

来人是一个蓄着长须五十上下的中年男子,剑眉鹰目,挺拔伟岸,及胸的长须令他看上去非但不显老反而更增添了几分英气。陆天辽经过门口时恰巧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内容,一想到这个姓宋的小子对依依心怀不轨,他便怒火中烧,当下忍不住破门而入要与他算帐。

这人是谁?宋迎秋一脸迷惑地望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中年男子,“不知前辈是——”

“臭小子,你别跟我套近乎,你以为这样就能掩盖你的不良居心么!”陆天辽那横眉竖目的模样还真和宋迎秋有些相似。

“你这老儿真奇怪,我又不认识你也没得罪你,为何一副象是与我有深仇大恨的模样?”对于他明显的不友善,原本就不温驯的宋迎秋也有些火了。

“臭小子,你还想狡辩?你分明就是在觊觎我的依依!”

“臭老头,我刚才尊称你为前辈是给你面子并非怕了你,你可别太过分了!”宋迎秋不甘示弱地反击,即使身上有伤不是人家的对手,那火暴的脾气也不见收敛。“什么叫你的依依?一大把年纪了还想老牛吃嫩草,真不知羞耻!你以为你谁啊!”成功地瞧见对方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后,他更是倨傲地哼了两声,露出满脸的得意。

“他是我爹,宋大哥。”陆依依由陆夫人搀扶着走进来。

“也是昱阳宫的宫主。”身后传来慕晨曦幸灾乐祸的声音。

“嘭——嘭——”两记无形重锤劈头砸下,宋迎秋的笑容瞬时僵住------“我绝对不许这臭小子继续赖在这儿!”

“你当我爱来啊!”

陆天辽和宋迎秋这两头斗牛互瞪着对方谁也不肯让步,僵硬的空气中只听见两人浓重的鼻息声此起彼伏,硝烟味十足。

“爹!”陆依依踉跄着步伐插进两人中间,挡在宋迎秋前面。“宋大哥身上有伤你不能赶他走。”

“依依,你竟然帮这臭小子不帮爹!”陆天辽气红了脸,为女儿的偏心大为光火,不知他有没有发觉,这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抢不到糖吃而闹别扭的小孩。

“爹——,宋大哥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我们怎么能恩将仇报呢,咳、咳、咳——”由于太过激动陆依依又猛烈地咳起来。

陆夫人赶紧帮她拍背顺气,两道埋怨的目光直射向丈夫,“你也真是,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和小辈们较什么劲儿!要是害依依伤势加重了我跟你没完!”

陆天辽的气焰登时矮了一截,哀怨的眼神来回于女儿和妻子之间,半晌儿吭不出声来。

忽然,“啪”的一记“铁沙掌”从天而降,宋迎秋的身体被迫呈鞠躬型。“呵呵,迎秋他就这脾气,呵呵------”慕晨曦一张笑脸如沐春风,手下的力道却是一点儿也不留情。

你干什么!宋迎秋一双黑眸怒火中烧,明亮得象要喷出火来,奈何被人点了穴道又受制于人,一肚子的怒火无可发泄,只能瞪他!瞪他!!狠狠地瞪他!!!借此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而始作俑者仍是一张温良无害的笑脸,瞧不出半点异样。“陆宫主,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他一般见识。迎秋此刻有伤在身实在不宜奔波赶路,而且晚辈也是奉家师之命助昱阳宫一臂之力,还望陆宫主看在家师薄面上原谅迎秋的不敬冒犯。”

“咳、咳、咳,”陆天辽假咳几下,捻着长须道:“虽然这小子不太顺眼,不过看在倚天宫的面子上老夫也不会与小辈计较。灵教被困在迷阵之外已有数日,短时间内应该无法攻上昱阳宫,你们就安心地在这儿休养吧。”其实女儿的眼泪早已令他心软,只是要他向一个毛头小子低头妥协他可拉不下这张老脸,现在既然有人给他铺好了台阶又岂有不下之理。

“陆宫主不愧为武林中的前辈级人物,心胸之宽广实在令晚辈好生佩服。”慕晨曦笑脸盈盈,将“台阶艺术”的精髓展现得淋漓尽致。

“咳、咳,嗯——那两位就先休息,老夫还有要事不便久留。”陆天辽单手负于身后,昂首挺胸地捋了捋胡须,踩着意气风发的步子扬长而去。

一旁,保持着鞠躬姿势的宋迎秋像是有话要说但僵硬的身子仍是无法动弹,正是满肚子的怒气无可发泄,偏偏不知情的陆依依还诧异地推了推他,道:“宋大哥,我爹他走了你不用再鞠躬了。”

你当我想啊!我那是遭“奸人”陷害迫不得已!宋迎秋一张臭得不能再臭的脸上明明白白地传达着这样的信息,在场的人恐怕也只有陆依依会天真地认为他真的是在鞠躬。

见他不动也不回话,陆依依这才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顿时紧张起来,“宋大哥,你怎么了?宋大哥?你没事吧,宋大哥?!”

而不能动弹也无法言语的宋迎秋两道杀人的视线仿佛要将慕晨曦烧穿个洞来。妈的!你这小子死定了!等我解开穴道看我不宰了你!

瞪我干吗?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你好,真是好心没好报!慕晨曦眨巴着一双无辜的杏眼,没辙地叹了口气,一副“好人难当”的感慨。指尖弹出一股劲气解开了宋迎秋的穴道,而后侧身一闪,收腹,一挡化解了来势汹汹的攻击。

“真是忘恩负义,亏我刚才还帮你说好话!”慕晨曦左闪右躲玩得不亦乐乎,嘴上还不忘怨声连连。

出了二、三十招宋迎秋已累得气喘吁吁,而一拳也没击中那张可恶笑脸的事实更令他怒不可遏。“恩个屁!你不害我就不错了!平时就算了,如今居然趁我重伤无法还手之时陷害我还让我给那个臭老头鞠躬,我饶不了你!”

“你这还叫重伤无还手之力?”他猛然一后仰避开了几乎撞上他鼻尖的拳头。好险,这拳下去他不破相才怪!“你这若叫无力还手那这世上就没有力之人了!虽说这会儿灵教攻不上来你也不用急着窝里反不是。”

“什么攻不上来说不准是不想攻上来!这事没那么简单。”或许是打累了,或许是有事要讲,终于他停止了攻击往身后的椅子上一坐,稍稍缓了口气。

“哦,这话怎么说?”慕晨曦也敛起了胡闹之色,扬眉问道。

“我总觉得灵教之所以不上昱阳宫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而并非迷林之故。我半柱香就越过了迷林,灵教又怎会待了数日都过不了这迷林阵呢?”

“你以为灵教的人都有你这等好轻功吗?”慕晨曦翻了个大白眼,“他们能等什么?等着迷林突然消失?还是等着昱阳宫自己毁灭?”

“不,不是这样。我说不上来但有种感觉,这件事不止我们想象的那么单纯。而且——”

“好了好了,宋少侠你就别在胡思乱想了。”慕晨曦出声打断他继续往下说,唇边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宋少侠舍己救人奋不顾身,可灵教众人却无软玉温香在怀自然激不出半点怜香惜玉之情,故而无法穿过迷林阵也在情理之中嘛。”

果然,预料中的拳头又迅速招呼过来,还夹杂着一声声暴怒的咒骂。“妈的!你这小子存心讨打是不是!说我胡思乱想,那你怎么上来的?!”

“难道你不知道有拜帖这东西吗?笨!”说话间,慕晨曦已然来到陆依依身旁,在她还来不及反应之前一个灵巧的转身拉着陆依依便往宋迎秋怀里塞,“你们俩慢聊。”

看清怀中突然多出来的人宋迎秋挥出的拳头硬生生地停住,很自然的将她圈进怀中以防她跌倒。两人目光相触,如胶似漆,无语的凝视中有种朦胧的感觉渐渐清晰起来。

待他再回过神,慕晨曦早已拖着陆夫人以参观昱阳宫为名溜之大吉也。眉峰一聚,宋迎秋暗自懊恼自己的大意。这表情在陆依依眼中又成了另一种意思,宋大哥在生她的气吗?因为她骗了他?

察觉到怀中人的异样,宋迎秋以为是他们间的姿势过于亲密令她不自在而赶紧松开手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此番举动令陆依依越发沮丧,宋大哥讨厌她了吗?她可怜兮兮地瘪了瘪嘴,“------你生气了吗,宋大哥?”

生气?宋迎秋若有所思地看向她,摆了个大乌龙原来她非但不是灵教的奸细而且还是昱阳宫的小姐。他的确应该生气的,不是吗?毕竟她骗了他,可是心底的喜悦却大大超越了气愤,只因为她不是灵教的奸细!哎,惨了惨了!他真的陷进去了,不可自拔。

“终于找到你了,依依。”随着一个甜甜柔柔的声音响起,一抹窈窕的身影自门口踩着莲步盈盈而来。很年轻的少女,不过十八,九岁,浓密的刘海遮住了她大半张脸衬得一双凤眼越发明媚。少女笑得温婉如月,却无法掩盖眉宇间自然流露出来的老成和干练。

“姐?”陆依依一怔,那瞬间她眼中竟浮现出些许惧意。

“方才我去看你却不见人影,问了小青(丫鬟)才知道你来了这儿。”她替陆依依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领,问道:“怎样?身子如何,伤口还痛吗?”

“我已经没事了。姐,你不用担心。”陆依依回答得小心翼翼,显得格外拘谨。

陆筱芸只是笑了笑便将注意力转向旁边的宋迎秋。“想来这位就是‘倚天四剑’之一的‘赤火剑’——宋迎秋宋少侠了吧。此番舍妹能死里逃生,化险为夷全靠少侠舍身相救,筱芸感激不尽。”

“哪里哪里。”宋迎秋豪气地摆摆手,声音有些不自在。要是换作晨曦肯定能出口成章说得天花乱坠,但他可实在对这种文绉绉的调调应付不来。

“宋少侠过谦了。听说宋少侠自己也受了重伤但在昏倒前一刻关心的还是舍妹的伤势,此种舍己救人的举动实乃大侠风范。”

此话一出成功地逼红了两张脸,陆筱芸看了两人一眼,了然一笑。拉起陆依依的手她笑得甚是温柔,“依依,之前事情太多我们姐妹俩都很久没能坐在一起好好聊聊了。去我那儿,我有好些话要对你说呢。”

“我——”陆依依垂下眼,本能的想拒绝。

“怎么?你不会是放心不下宋少侠吧。”陆筱芸调侃道,并且有意无意地拨弄着额前略长的刘海。

陆依依身形一僵,放弃挣扎。“姐,我跟你去。”

闻言,陆筱芸勾起一个胜利的微笑,继而转向宋迎秋,“宋少侠,你好好休息,我和依依不打扰了。”说罢,敛襟福了福,优雅地离去。陆依依则是垂着脑袋亦步亦趋地跟随其后。

宋迎秋莫名其妙地看着这对奇怪的姐妹。一阵微风拂过,撩起陆筱芸额前的些许发丝。只一瞬,他已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两道疤痕,两道丑陋至极的疤痕------两人穿过一片竹林,经过几条走廊,最后来到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前。

“大小姐!二小姐!”大门两旁的丫鬟见到来人盈盈一福,推开门露出里头布置高雅的前厅。

“你们先下去。”陆筱芸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进来吧,依依。”她拉着扭扭捏捏的妹妹进房,顺手带上了门。陆依依乖乖的任她拉进门按坐在椅子上又塞了杯茶水给自己,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姐,有什么事吗?”

“依依,我们姐妹俩已经很久没这么坐在一起了吧。”她答非所问,象是没听见陆依依的问话。“自你半月之前离开昱阳宫下山,我还以为我们很难再相见呢。”她似笑非笑,“没想到你竟然回来了,还受了伤昏迷不醒,这可真是吓坏爹和娘了。”

“姐,对不起,我让你们担心了。”陆依依把头埋得老低,像是一个犯了大错的孩子。

“反正我们担心你也不是第一次了,你这是做什么,要是让别人瞧见了还以为我在欺负你呢。不过,这次你能大难不死还真是得感谢宋少侠了。”她笑嘻嘻的睨了妹妹一眼,“依依,你觉得宋少侠这个人怎样?”

“宋大哥他是一个——很温柔的好人。”想起第一次见面他因保护她被砍伤,想起一路上他对她种种无理要求的纵容,想起山洞中他烤的鱼以及那句“至少在我心中你并不是一无是处”,想起她中箭重伤时他焦急的呼唤——陆依依眼中不禁流露出甜蜜的笑意。

这话若是让慕晨曦或是其余二剑听到不笑掉大牙才怪,这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陆依依会认为“爆焰郎君”宋迎秋温柔吧。

“依依,我同你说件事你可别笑话我喔。”陆筱芸垂下眼,露出满脸的娇羞,“我,我喜欢宋少侠。”

“姐?!”陆依依不敢置信地睁大眼,似乎一时间无法消化她话中的意思。

“我对他一见钟情------”她把脸埋得更低了。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抬起头来,“依依,你说宋少侠会不会嫌弃我啊?要是他看到了我额头上——”她拨开额前的刘海,露出两道丑陋的疤痕,刚才的羞涩旋即化为一脸的沮丧。

那两道疤约莫两寸长,自额顶一路蜿蜒地纠结至眉梢,犹如两条纠缠在一起的毛毛虫,在陆筱芸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的突兀,刺目------

陆依依浑身一颤,原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庞显得越发苍白。“姐,我对不起你。”

陆筱芸突然抓住她的手,激动地看向她,“依依,你会帮我的对吗?一直以来无论我想要什么你都会帮我的不是么?这次你一定也会帮姐的,对不对?”

看着姐姐那满是期待的眼神,陆依依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拒绝。“我当然会帮你了,姐。”颤抖的唇瓣张了又合合了又张,一句简单的话她却像是说了几百年那么长。

“我就知道,谢谢你,依依!”握着妹妹的手,陆筱芸笑得好不灿烂。

陆依依勉强掀掀嘴角,勾起一抹苍白无力的笑容。“姐,我有些累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她黯然离去,任由胸口那股不知名的痛向心底蔓延。

都是她害的,都是她的错!她永远也不可能忘记当时姐姐血流满面的模样,永远也忘不了姐姐抚着伤疤失声痛哭的情景,永远也无法摆脱心中的愧疚和悔恨!这是她应得的报应——

直到那抹黯然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陆筱芸才卸下脸上灿烂的笑容。在脱去了最外层的温婉之后赫然呈现在她脸上的满是得意的嘲讽。她很了解自己的妹妹,不是吗?天上,银月如钩,将夜色下的世界包裹在一层乳白色的薄纱之中,林中树叶沙沙作响,伴随着风的低吟,神秘而诡异------

树下,一抹浅色的人影负手而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片刻后,忽感一阵阴风袭来紧接着有个黑影闪过,还来不及反应树下已多了一个人,此人一身玄衣,身形颀长。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停在浅色人影面前,抬起头月光照在他脸上,现出了一张清俊消瘦的面孔,还有一双充满阴邪气息的眼睛。

“二护法,几日不见你的架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可让本少爷好等啊。”树下的人影开口说话,声音带着笑意,却没有温度,分不出喜怒。

“少主,请恕罪。属下自知重任在身,为避免教主的大业出任何差错只能格外的小心谨慎,故而误了时辰让少主久候。”话虽如此,可黑衣人也就是黑煞迎视着对方的眼神中却无任何惧意,反而流露出几丝自负的目中无人。

对他的态度视而不见,对方仍是用带着笑意的嗓音柔声道:“原来你也知道有重任在身啊,那你还敢向宋迎秋出手,这是不是叫做明知故犯呢?”微扬的尾音透着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诡异。

“事出突然,属下也是惟有出次下策,相信教主会赞成属下的做法。”

“你这是在拿教主压我吗,二护法?”说到最后,对方带笑的语调中温柔褪尽露出一种噬血的冰冷。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在传达教主的指令罢了。”

“什么意思?”树下人影一征,有种不详的预感。

黑煞自腰带中拿出一张折叠的小纸,手一甩抛给树下之人。浅色人影翻开小纸将纸上的内容迅速扫了一遍。

“宋迎秋阴差阳错地撞进了我们的埋伏区,以防万一教主决定诛杀宋迎秋。”

“那原来的计划------”

“这点少主不必担心,教主说了‘除魔大会’举行在即,这时候多牺牲一些所谓的武林正派反而能更加激起众怒对我们有益无害,少了一个宋迎秋还有一个慕晨曦,计划照旧进行。”

“教主还让属下转告少主一句话,”顿了顿,黑煞勾起一抹阴邪的冷笑,“以少主的聪明应该不会再犯与四年前相同的错误了吧。”

树下的人影没有说话,负于身后的手因为这句话而紧握成拳,四周一阵死一般的寂静。直到黑煞离开了许久之后,那人才慢慢地从树的阴影下走出来,身上的白衣在月光下似乎镀上了一层圣洁的白晕,惟有那双眸子中是一片浓黑,黑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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