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勒先生的信不仅没有让安妮对未来生活充满希望,反而更加沮丧了。可怜的安妮!这样的工作并不让她满意。待在南方一个古老的小镇上,人生还有什么快乐和希望呢?还有什么生活情趣可言?
安妮轻轻甩动手中的信,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谁要去当家教!”她不愿意,但是又没有别的选择。毕业以后,这是她惟一的机会。于是,第二天她就给安那诺斯先生写了封回信。
亲爱的安那诺斯先生:“非常感谢您对我的培育和关怀。经过慎重考虑后,我诚心接受您所提供的职位……”
安妮在担任家教之前,要求回柏金斯一趟,既然要当了老师,就要做好,萝拉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她需要回去仔细研究萝拉的学习资料,以备日后作为教学参考。
整个秋天和冬天,她都忙于翻阅关于萝拉的所有纪录,加以细心研究。她的收获令她兴奋至极,但是她还没有信心去接受这个职位。她知道给这个孩子当老师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但是她关不十分清楚,到底有大多的困难。
让安妮深信不疑的是,郝博士是个难得的天才,否则他不会取得如此的成就。许多人尝试开创和郝博士一样的事业,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了。因此,这件事对安妮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安妮仔细地阅读了关于萝拉的记录,其中关于萝拉早期的老师伯乐小姐的记载让安妮读后感到心寒。伯乐小姐负起教导萝拉的责任,她与萝拉在一起生活了三个月,时间长了,她深深地喜欢上了萝拉。有一天,她去找郝博士。希望不再做萝拉的老师,她说:“萝拉的确是个好女孩但是她那永久的沉默实在让人无法忍受。”
安妮读了这一段后,有些害怕了,她问自己:“我真的能成功吗?”
1887年3月3日,一辆马车停在亚拉巴马州的一个小镇塔斯甘比亚的火车站广场上,两个满脸倦意的人坐在车子里。他们是来接安妮·莎莉文的凯勒太太和她的继子詹姆斯。
“如果她没有来,我们怎么办?”詹姆斯问道。
“我相信她会来的。”凯勒太太信心十足,“她来信说她要来。安那诺斯先生说她诚信可靠,她可能临时有事,所以迟到了两天。”她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或许是她乘坐的火车走到半路的时候突然坏了,唉!詹姆斯,相信我,她一定会来的……如果她不来,谁来教我们海伦呢?”
远处传来了隆隆的火车声,詹姆斯说:“6点半的火车要进站了,这是今天最晚的一班火车了。”
这时,神情紧张的凯勒太太开始默默地祈祷:“上天保佑!她今天能来!”
人们开始陆陆续续走出车厢,其中有一个人看起来好像就是那个年轻的女家庭教师。
“看!她就像一只落汤鸡。”詹姆斯小声对凯勒太太说。
詹姆斯说得一点儿没错,安妮此时的确狼狈得很,三天三夜的火车让她备受折磨,身上的厚毛料衣服也皱皱巴巴的。她的双眼布满血丝,精神委靡不振,这次长途跋涉让她苦不堪言。
安妮原来买的是直达快车的火车票,可是售票员搞错了,给她的居然是从波士顿到塔斯甘比亚中间每站必停的慢车票。终于到达目的地了,安妮故意挺胸昂头,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一点,但是这样的举动一点作用也没有,因为她已经疲惫不堪了。
此时,一个年轻人向她走过来并且问道:“莎莉文小姐吗?”
面对年轻人冷冷的问候,安妮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安妮最擅长从别人的语气中体会他的态度了,她想:“我对这个人一点好感也没有。”
“是的。”安妮冷淡地回答。“那么请跟我来。”他说话的语气还和原来一样让人讨厌,“我的继母也来接你了,她正在马车里等你呢。”
安妮始终高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在见到凯蒂·凯勒后放下了,两个女人在一起可能更容易接受对方,她们微笑着向对方致意。
“她的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挺面善的。”她们一见如故。
没过几分钟,她们乘坐的马车就驶入凯勒家的庄园。绿色的植物点缀着白色的屋子,屋前一片花园,空气中弥漫着甜甜的花香。
安妮十分兴奋,她并没有注意到眼前的漂亮房子,而是非常急切地想见到海伦。于是她急切地问:“海伦呢?她在哪儿?”这时,她的目光在四处寻找,但是她没有找到海伦。
“你好!安妮小姐,我是海伦的父亲。”凯勒上尉走过来友好地和安妮打招呼。
安妮向他点头致意,继续问:“海伦呢?”
“她在那儿。”有人告诉她,“这几天她脾气不好,因为大家都在忙别的事,没有时间陪她。”
安妮看到了海伦站在门口的阴影里,绿色的爬藤遮住她,她的头发像黏成一把的干稻草垂在肩上,上衣的纽扣胡乱地扣着,极不整齐。咖啡色的鞋子沾染了尘土和泥巴,一双小手肮脏不堪,用力地揪着藤叶,然后撕扯成碎片。
地面的颤动让海伦感觉到,马车已经驶进大门了。她全神贯注地等候,想着怎样才能跳上马车去。
“这个可怜的女孩怎么没有人关心?”这是安妮最先想到的问题。后来她才知道海伦太调皮捣蛋,她不希望任何人来管她,所以没有人敢靠近她,否则她便会大发脾气,怒气冲天。
安妮踏上台阶时心情有些沉重。她的脚一触到台阶,海伦马上转过身来,她知道有人从大门口向她走过来,她感觉到了地面传来的震动。
海伦认为是妈妈回来了,因为这几天妈妈经常出门,海伦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她的喜悦心情,于是她张开双臂,跳进来人怀里,然而接住她的却是安妮。
不,不是妈妈!于是海伦似一只被网罗的困兽,用力挣脱出陌生人的怀抱。安妮没有经验,反而把她抱得更紧了,这下,海伦愤怒了。
“快放手!”詹姆斯大叫,“你会受伤的。”安妮急忙松开了抱着海伦的胳膊,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是我做错了吗?”
“不,安妮小姐,您别太在意。”凯勒太太向她解释,“自从病了之后,她从来不让别人亲吻她、拥抱她,甚至不愿意接触任何人。”
“偶尔,她也只让妈妈亲一下。”凯勒上尉补上一句。
坐在台阶上的詹姆斯有些幸灾乐祸,他窃笑着,有些嘲弄的意味。“现在你总该明白了吧!你的学生是一只小野兽,而这只小野兽的家教就是你。”
“闭嘴,詹姆斯,不要再说了!”凯勒太太大声地责备。
“说够了没有?进去。”凯勒上尉严厉下令。
凯勒太太早已看出,安妮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于是说:“亚瑟,请先带莎莉文小姐到她房间休息吧,至于其他的事,有时间再说吧!”
对凯勒太太的细心关怀,安妮十分感激地向她微微一笑,然后跟上凯勒上尉走上楼梯。
“海伦不会受到惊吓吧?”安妮边走边说,“我看她愣了一下,然后就拼命地想挣脱,希望我没有让她害怕,看来……她似乎什么都不怕。”
“你说得一点儿不错,问题就出在这里,她从来不会害怕任何东西。”凯勒上尉苦笑着回答。
凯勒一家专门腾出一个房间作为安妮的房间,并粉刷装饰成淡雅的白色。上尉把安妮的皮箱放在地上,然后说:“你先休息一下。”海伦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也来到安妮房间。凯勒上尉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带她走,安妮说:“让她留下来吧!我们也互相认识一下,反正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早认识会更好一些,您放心,她不会让我感到麻烦。”
接着,安妮打开皮箱,开始整理自己的衣物,她想不去讨好海伦,这对她的教学没有好处。海伦对眼前的这个陌生人充满了好奇,她不停地开关皮箱还用脏兮兮的小手摸来摸去,安妮说:“你真是个顽此的孩子!”
安妮的旅行便帽就放在桌子上,海伦摸到后,似乎知道是什么东西。安妮看她把帽子拿起来,戴在自己的头上。然后站在镜子前蛮像一回事似的上下打量,好像对自己现在的样子十分欣赏。
安妮不禁哑然大笑,“这个顽此的孩子学得可真像,你看过妈妈这样照镜子,是不是?”她突然意识到海伦又聋又盲,而这一点自己居然忘记了,还在一直对着海伦喋喋不休。海伦聪明灵巧,与她在一起的时候,几乎让人忘记她是个残障儿童,忘记她没有视觉和听觉。
安妮看着她用自己的小手指帽子下面的带子解开,然后海伦又去别的地方找她感兴趣的东西去了。
“你已经学会很多东西了,我可以负责任地说。你的小手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以充当你的眼睛。你可以用手做很多事,是不是?这些对你来说是太简单了!过几个星期,你就要学习用手来读书和写字了,那时,你的手会帮助你打开桎梏,让你自由。”
夜幕降临,一切都归于平静,安妮已经筋疲力尽了,几天的奔波后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刚上床她就睡着了。晚上没有做梦,睡得很香。而在另一边的主卧房里,躺在舒适大床上的凯勒上尉却辗转难眠,他不断变换躺卧姿势吵醒了凯蒂。
“怎么了,亲爱的,为什么事而烦恼?”凯蒂关切地问。
过了一会儿,凯勒上尉略显沉重地说:“凯蒂,那个女孩太年轻了,她自己还是个刚刚长大的孩子,能胜任海伦的家教吗?”
“放心吧,亚瑟。”凯蒂微笑着拍拍枕头说,“她完全可以胜任,也许她做得比你想像的还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