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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了不起的英雄

这就是那天在海岛上汤姆挽留其它两个海盗时所讲的秘密——自己参加自己的葬礼,而且从始至终地观看了别人在悼念他们三个,他们觉得好玩极了。他们只顾自己在演戏,却不管他人的悲伤与痛苦,这种做法实在不可取。

星期一吃早饭的时候,波丽姨妈和玛丽对汤姆格外地疼爱,并且汤姆提出什么要求,她们就答应什么,话也说得格外多。

“唉,你们这几个混小子太可恨了,只顾自己开心快活,却不管别人为你们伤心落泪,我敢肯定,这个主意一定是你出的,你们既然在演戏,那么为什么不事先给我们透露一点消息呢?”波丽姨妈有点不满意地说。

“就是呀,你为什么不暗示一下呢?”玛丽也附和道。

“汤姆,你说,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姨妈催促道。

“我——唉,我只是想吓吓你们,再说如果要暗示你们一下,那戏就演得没意思了。”汤姆有些不好意思。

“汤姆,我原本认为你多少还是心疼我的,没想到……唉,不说了。”波丽姨妈的语调有些伤感。

这句话更使汤姆感到羞愧。

“只要你曾经想过你失踪后,我会为你伤心的,我就心满意足了。”波丽姨妈叹了口气又道。

“姨妈,汤姆向来做事冲动,他很少用脑子去想,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像他这么大的孩子都是这样。”玛丽帮着汤姆说话。

“汤姆,我希望你时刻记住这件事,凡事都要仔细想想,不能一时冲动,去干一些傻事,以后你一定要引此为戒,你应该多关心关心别人,尤其是我”。波丽姨妈又在给汤姆上人生教育课。

“姨妈,我是从心底爱您的,只不过我不擅于表达这种感情,”汤姆为自己辩解道。

“你能这样说我就心满意足了。”波丽姨妈这时有点高兴了。

“我确实是爱您的,甚至作梦都梦见你呢。”汤姆又表白道。

“快告诉我,你梦见我什么了?”

“我梦见星期三晚上您正坐在床边哭,西德和玛丽挨着您坐着。”

“对,对极了,这说明你还有点良心,这让我很高兴。”

“我还梦见乔·哈波的母亲也坐在床边。”

“是这样的!你还梦见了什么?”

“梦的内容太多了,让我好好想想。”

“你快点想。”

“嗯,我又想起来了。那天有风,风把——让我再想一下。”

“风怎么样了?你好好想一想!”

汤姆装出想又想不出来,却又很着急的样子,他用力拍着自己的脑袋,终于,他说道:

“我想起来了!风吹得蜡烛抖了起来!”

“我的天!你说得太对了!快!快!快接着说下去!”

“您看见蜡烛的火苗抖了起来,就说屋门……”汤姆又装出一副忘记了的样子。

“屋门怎么了?接着往下说!汤姆!”

“让我想一下,噢,对,您说:‘奇怪,屋门怎么开了’。”

“我确实是这么说的,我还说什么了?快接着讲下去!”波丽姨妈一脸焦急的样子。

“您还说——您还说——对了,您让西德去——”

“我让西德去哪里?让他去干什么?”

“您让他——您让他——对,您让他关上门!”

“我的天!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还从没听说过这么神奇的事!我这就让思雷尼·哈波听听这些话,我要她彻底相信这不是迷信!再接着说,汤姆!”波丽姨妈兴奋地大喊着。

“啊,我把梦中的一切都记起来了。您还说我本质并不坏,只不过喜欢做些恶作剧罢了,这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千真万确,我的上帝!你说的一点都不错,接着说,汤姆!”

“接着您就哭了。”

“我是流泪了,而且那也不是第一次流泪。后来呢……”

“后来乔·哈波的母亲也流泪了,说乔和我一样顽皮,她真后悔为了一碗奶酪打了一顿乔·哈波,其实奶酪是她自己倒掉的……”

“汤姆!你真了不起!你说得很对!接着往下说,汤姆!”

“接着西德说——他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西德赶忙接口道。

“不对,你说了,西德,”玛丽道。

“西德,闭嘴,听汤姆讲下去!”波丽姨妈制止了西德的狡辩。

“西德说——他说他祝愿我在另一个世界会好过一点,他还说……”

“你们都听见了吧?西德当时就是这样说的!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汤姆,快说!”

“他还没说完,您就叫他闭嘴。”

“我确实是这样说的!这一定是天使在帮忙!”波丽姨忙双手合十,像是在祈祷。

“快!快接着说!你还梦见了什么!”波丽姨妈又在催促着汤姆。

“乔·哈波的妈妈说起了乔·哈波放爆竹吓唬她,您说起了我给黄猫灌止痛药的事……”

“一点都不错,我们确实说起过你们的恶作剧。”

“接下来你们又说起村里的人在河里打捞我们的事,又说起,如果星期三再找不着我们,星期日就要为我们举行葬礼的事,然后你们就抱头痛哭。再后来,乔·哈波的妈妈走了。”

“你说的对极了,你说的那些事好像和你亲眼看见的一样,真是不可思议。你再往下说,汤姆!”

“我梦见您替我向上帝祈祷,甚至听见了您所说的每一句话。然后您带着一脸的泪水,上床睡觉去了。我还梦见我弯下腰亲吻您的嘴唇,然后把写有‘我们没死——我们只是当海盗去了’的一卷树皮放在您枕边。

可后来,我忍不住想开个玩笑,于是就把那张树皮又放回我的衣袋里了。”

“你真的吻了我吗?汤姆?我现在彻底原谅你了!”她紧紧地搂住汤姆,仿佛怕他又失踪了似的。

“这些仅仅是你梦中所梦见的,实际上根本不是这回事。”西德对汤姆梦中亲吻姨妈的事,感到很不以为然。

“西德,你给我闭嘴!汤姆就是从梦中醒来后,也会亲吻我的。为了这梦中的亲吻,我奖你个大苹果。你赶紧去和玛丽、西德上学去吧。感谢上帝,你终于又回到了姨妈身边,这是上帝对我的恩赐,”老太太说完这些话后,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等三个孩子走了以后,波丽姨妈就去找思雷尼·哈波太太,她要把汤姆梦中所梦见的事讲给她听,以击败她不相信有天使的想法!其实西德在离开家门时,已经猜出汤姆说的梦中发生的事,实际上是汤姆亲眼看见的。

汤姆现在走路很规矩,不再像以前那么蹦蹦跳跳地走路了。因为他觉得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大英雄了,英雄当然不能蹦蹦跳跳地走路。路上的孩子也确实在注意他,对他指指点点,并小声说:

“看!那就是汤姆·索亚!”

汤姆假装没有听见这些充满敬意的谈话,他目不斜视,一脸严肃地向前走着,其实他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只是脸上不想流露出笑意罢了。他越是这样,身后的孩子就越多,孩子们跟着心目中的英雄,心里自然也很自豪,他们时不时地吹捧汤姆两句。汤姆现在就象一位将军,领着他的崇拜者浩浩荡荡奔向学校。并不是每一个孩子都是汤姆的追随者。一些年龄较大的孩子却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其实他们心里忌妒得要命。为了汤姆那一身晒得黝黑的皮肤,为了那份在他们看来是至高无上的荣誉,他们情愿付出一切。然而就是拿一个马戏团来换这两样中的任何一样,汤姆是肯定不同意的。

汤姆到了学校后,和另一位英雄乔·哈波汇合了,他俩现在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他俩在校园中向众多的追随者发表了有关冒险的演讲,他俩的想象力源源不断地为冒险故事提供些新的内容,这使得他们的冒险故事成了一个没有结尾的故事。最后他们拿出了烟斗,装出不可一世的样子,四处喷云吐雾,随着这些烟雾的扩散,他们的荣耀也达到了最高点。

汤姆现在觉得不用再对贝奇·撒切尔那么低声下气的了。光荣可以代替一切,现在他已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没准她会主动和他讲和的。他正这样想着时,贝奇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假装没发现她,转身加入一伙孩子们中间,和他们闲聊着,贝奇也假装没看见他,她在追同学们玩,而且一抓住人就大声地尖笑着。而汤姆注意到,她每次捉到人时总在他附近,并且总是含情脉脉地望他一眼。这大大满足了汤姆的虚荣心,但是这种虚荣心却是充满恶意报复的。在这种虚荣心的驱使下,汤姆更装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这令贝奇很失望,她叹了口气,停止了抓人的游戏。

贝奇现在希望汤姆能和她说句话,哪怕是看一眼也行。然而她却发现他在跟艾米·劳莱斯谈得热火朝天,她的心很难受,同时还产生了一种烦躁的感觉。她想离开这个让她伤心的人,但脚却不听使唤,反而把她带到那一伙同学中间。她强作欢颜,故意和汤姆身边的人聊天,她的声音很大,想引起汤姆的注意。

她对一个女孩说:

“嗨,玛丽·奥斯丁!你这个懒家伙,你为什么不去主日学校?”

“我去了——难道你没看见我吗?”

“你去了?我怎么没看见,你坐在什么地方?”

“我坐在比利老师的那一班里,我每次都坐在那儿。我看见你了。”

“真的吗?我奇怪我怎么没有看见你,我现在跟你说说野餐的事吧。”

“野餐?那太好了,谁请客呀?”

“是我请客,我妈妈也同意了。”

“太棒了。你妈妈会邀请我参加吗?”

“肯定会的。因为野餐是为我举办的,不管我邀请谁,她都会答应的,现在我正式向你发出邀请。”

“太谢谢你了。什么时候举办野餐?”

“那得等到放暑假以后才能举办。”

“那一定更加有趣了,你打算邀请所有的同学参加野餐会吗?”

“是的,每个跟我要好的同学——或者是想跟我好的——统统都在我的邀请之列。”

说完她想看看汤姆的反应,但汤姆却好像没听见似的,他正在跟艾米·劳莱斯大谈特谈,在杰克逊岛遭遇暴风雨的情景。

“喂,贝奇,我可以参加野餐吗?”一个同学问道。

“当然可以。”

“那么我能吗?”沙丽·罗杰问。

“可以。”

“我也想去,行吗?”苏赛·哈波说。“还有乔也想参加?”

“我都邀请你们参加。”

那一群孩子除了汤姆和艾米·劳莱斯外都得到了邀请。贝奇希望汤姆能问她一句,他能不能参加野餐,如果那样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尽管贝奇满腔热情,但汤姆还是冷冷地转过身,带着艾米·劳莱斯一起走了。贝奇没有想到汤姆对她会如此冷淡。为了不让同学们看笑话,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眼泪流出来。她把悲伤藏在心底,继续和同学们漫无目的地闲谈着,这时野餐会已经完成自己的使命,于是贝奇不再提起它,周围的一切在她眼里都黯然失色。她带着一颗受伤的心,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痛哭了一场。直到上课铃响了,她才收起眼泪,慢慢地朝教室走去。突然她心中有了一个报复汤姆的主意,她决定在汤姆身上试一试。

课间休息的时候,汤姆继续和艾米·劳莱斯闲聊着,他的虚荣心得到了空前的膨胀。他想再看看贝奇的伤心表情,不料贝奇却不见了。于是,他跑出教室外去寻找贝奇。找了一会儿后,他终于看见了贝奇,然而他却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他揉了揉眼,又看了一次,这次他相信眼睛没有欺骗他。他看见贝奇正和一个男孩头挨头地坐在那儿看画报,样子特别亲密,这种情景叫汤姆简直不能忍受,他也想放声大哭一场,但是英雄有泪不轻弹,他现在已经成了孩子心目中的英雄,如果他哭了,孩子们会笑话他的。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后来他决定不再见她,可是他的脚也不听使唤了,他的脚带着他一次次地跑向离贝奇不远的地方,他的眼睛也不愿意看,但又不得不一次次看那令人可恨的情景。他希望贝奇能看他一眼,但贝奇好像却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叫汤姆的男孩。汤姆快被气疯了,其实贝奇早就看见他了,她想让他也尝尝忍受痛苦的滋味。这就是贝奇报复汤姆的方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汤姆摆脱了艾米·劳莱斯的纠缠,急匆匆地跑了,看样子,他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发泄一下恼怒。艾米·劳莱斯却在汤姆身后喊着:“放学后,我在校门口等你,不见不散。”

汤姆边跑边咬牙切齿地想:有朝一日,非把那个和贝奇一块看画报的男孩痛打一顿,(其实那个男孩早就被他打过一次)。后来他又怨恨起贝奇来,因为贝奇明知那个男孩是他的对头,却偏要和他一块看画报。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一个男孩子和贝奇看画报,汤姆都不会如此生气。看来贝奇这次击中了汤姆的要害。

汤姆现在对着假想中的敌人拳打脚踢,还假装抠出那双曾经看过画报的眼睛。并且还大骂着:“以后你再敢和贝奇在一块看画报,我就杀了你。”

这次想象中的复仇行动,终于让汤姆心中的愤恨之情得到了发泄。

中午放学后,汤姆第一个跑出教室,他怕艾米·劳莱斯真的和他“不见不散,”为了避免再次让贝奇产生误会,他急匆匆地朝家中跑去。

教室里,贝奇和那个男孩还在看画报,当然这一切都是做给汤姆看的,贝奇并不知道汤姆现在已经回了家,她还在等着看汤姆的苦恼样,但汤姆却迟迟不来,贝奇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直到她确信汤姆不会再来时,她又后悔了,后悔不该那样刺激他。那个不知趣的男孩却在不停地大叫着:

“贝奇,快看!这张画多漂亮啊!”

贝奇心烦地对他说:

“我不愿再看见你,你走吧,以后不要和我说话。”

说完,贝奇站起身哭着跑了。

那个男孩跟在她身后跑着,他不知她为什么要哭,他想劝劝她,可刚一张嘴,就听见她说:

“你最好离我远点,不要再烦我了!”

那个男孩子很知趣地停住脚,他弄不明白他哪里出了差错,得罪了这位姑奶奶。本来俩人说好整个中午都要看画报的,这下看来没希望了。那个男孩若有所思地离开了教室。突然他猜出了贝奇为什么不理睬他的原因了。他被贝奇利用了,贝奇只是利用他来刺激一下汤姆。一旦明白了自己被利用后,那个男孩妒火中烧,他决定报复一下汤姆。他向汤姆的课桌走去,他拿出汤姆的课本,在下午要学的那页上倒满了墨水。他为这个举动暗暗得意,不料贝奇在窗外看见了他的这个卑鄙举止。她赶忙往家走去,想把这件事告诉汤姆,以此来消除他们之间的误会。但她还没走完一半的路,便改变了主意。一想起她提出举行野餐会的时候,汤姆竟那样冷漠地对待她,贝奇心中的怒气便不打一处来。她横下心来,决定不把她看见的这件事告诉汤姆,要让汤姆因为弄脏课本而挨老师的鞭子,并且还要恨他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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