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下午1点多钟,汤姆原本穿的华丽的衣服被脱掉,换上的是一身更加讲究的衣服,他气派十足地被领进了一个宽敞而华丽的房间里,给他一个人吃的一桌宴席已经摆好了。
屋里的家具都是用黄金制成的,上面还刻有各种美丽的图案。那些穿着华美的仆役占了半间屋子,有一位牧师致了餐前祷词,汤姆因为一向是忍饥挨饿,正要动手取食时被伯克利伯爵制止了,他为他带上了一条餐巾,因为给威尔士王子掌管餐巾的要职是由这位贵族世袭的。威尔士王子的酒司也在场,每当他要斟酒喝时,酒司都会抢先给满上。王子的试食官也在场,随时冒着被毒死的危险,尝食所有的菜肴。不过这次用餐他大可不必担心被毒死,因为汤姆做了他应做的事情。宫里的第一侍从官达西勋爵也在场,他就像一根柱子一样站在那,但神情和眼睛却丝毫不敢呆滞。他站在汤姆的椅子背后,受站在近处的皇家事务大臣和御厨总管大臣指挥,掌管王子进餐的隆重仪式。除此之外,汤姆还有384个仆人,当然他们并非都在这间屋里,在场的连1/4都不到。
所有到场的人从清晨起就已经接受了十分严格的训练,他们记住王子暂时有些神经错乱,并且当心不要对他的荒唐举动表示惊讶。这类“荒唐举动”没有多久就在他们面前暴露出来了,但是这只能引起大家的同情与忧虑,并没有使他们发笑。他们心里正在为王子早日康复而祈祷。
可怜的汤姆主要是用手抓饭吃,可是谁也没笑他,甚至故意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他好奇地、饶有兴致地审视着他的餐巾,那是用做工讲究、质地精良的纺织材料做的。他天真地说道:“请把这个拿走,免得我不小心把它弄脏了。”
世袭的餐巾大臣恭恭敬敬地把它拿开了,他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反对的表示。
摆在餐桌上的两种菜引起了汤姆的兴趣,他仔细看了几遍后转头向侍从询问是否可以进食用,这时有人向他恭敬地解答了这个问题,原来这两种是最近才在英国种植的小萝卜和蒿笋,也难怪汤姆不认识它们。
吃过甜食后,汤姆又往口袋里装满了栗子,对此大家只装作根本没有觉察,没有表示惊讶。倒是汤姆自己却立刻意识到这桩蠢事,表现出局促不安的神色,因为他在吃这顿饭的时候,这是惟一让他亲自动手干的,所以他肯定自己是做了一桩极为不当、极不合王子身份的事。此时他鼻子的肌肉开始搐动起来,鼻尖往上翘,出现了许多褶皱。这种表情持续着,变得越来越痛苦。他用恳求的目光看看身边的几个官员,眼睛里禁不住流出了眼泪,这些官员神色慌张,连忙走到王子跟前,询问他有什么不舒服。
汤姆十分苦恼地说:“请你们不要见怪,我的鼻子奇痒无比。在这种紧急情况下,按照惯例应该怎么办?快点告诉我,因为我将无法忍受下去了。”
谁也没有笑,但是大家都感到茫然不知所措,彼此面面相觑,这件事真把这些官员难住了,英国历史上从来就没有这方面记载,能帮助他们度过这一关。糟糕的是掌礼官又不在场,谁也不敢冒这个险去解决如此重大的难题,哎,只可惜没有一位世袭的挠痒痒官。就在这段时间里,汤姆的眼泪已经流出眼眶,开始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由于万般痛苦,他的鼻子抽动得更加厉害了。最后本能终于冲破了礼仪的束缚,汤姆自己动手在鼻子上抓起痒痒来,边抓边暗自祈祷,如果他这件事做错了,请求上帝能够原谅,这样一来,他的大臣们也从沉重的心理压力下解脱了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虽然这顿饭历时的时间并不长,但对于在场的每一个人来说都像是度过了一个世纪。一位大臣进来,把一个大而浅的金盘子端到汤姆面前,里边盛着香喷喷的玫瑰水,供汤姆用餐后嗽口和洗手用。专管手巾的世袭大官站在一边,手里拿着手巾恭候着。汤姆瞪着眼睛,对着盆子困惑不解地望了一阵,然后把它端到嘴边,郑重其事地喝了一口,然后把盘子又交给了伺候着的大臣,说道:“阁下,我不喜欢喝这个,它的味道倒是满香的,只是太没劲儿,以后不要再端来了。”
王子再次露出这种由病态心理造成的古怪表现,只能使他身边的人为之痛心,没有一个幸灾乐祸的。
汤姆不留意又犯了一个错误,就是当牧师在他椅子背后一站定,举起双手,闭上眼睛,抬起头来,正要开始祝福的时候,他却站起来离开了餐桌。可是大家仍然假装出没有看到王子干了什么反常的事。
用餐后的汤姆什么也不想做,只希望能够独自呆在寝宫里,他的这一愿望得到了满足。在他屋里的木壁板上有一副闪闪发亮的钢制盔甲,它的各部分分别在钩子上挂着,上面雕刻着精美的金色图案。这套武士的甲胄属于那个真正王子——这是王后帕尔新近赠予他的礼物,汤姆穿上胫甲、臂铠、戴上装饰着羽毛的铜盔,把凡是自己能穿上的都套上了,然后他想叫别人来帮忙,把其余的东西都穿戴上,可是他又想起了吃饭的时候装的栗子。他觉得现在可以自由自在地拿出来吃了,没有一堆人围着看,也没有那些世袭的各种官员帮倒忙,惹自己心烦,于是他又把那几件漂亮的东西放回原处,开始砸起栗子来了。
这是他被强迫作王子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发自内心的快乐。栗子通通吃完了以后,他就东翻西找,在一个壁橱里找到了几本有趣的书,其中一本是关于英国宫廷礼节的。这可是宝贝,于是他躺在一张豪华的长睡椅上,兴致勃勃地研究起礼节来了。